第20章 烤肉
剩下的事情葉無雙是後來才知道的,李同知服用了一種烈性毒藥,當場就毒發身亡了,官府把這事定位為一場極為惡劣的投毒殺人案件,現場被封存起來,當時所食用的所有食品酒水都被帶來一些樣品回去檢驗,李府與此事有關聯的所有人等也都被關押候審。
葉無雙作為知府的小姐被網開一面,允許她回家,不過被人詢問了很多次當時的情況,被問得連她這個不相幹的人都覺得厭煩不已,想到李心妍親眼目睹自己的爹爹中毒死亡,如今還要一次又一次地被人問起心中隐痛,葉無雙真的恨死那個投毒害人的殺人犯了。
檢驗的結果出人意料,滿桌的菜肴和酒水都沒有毒,包括酒壇裏、酒壺中,還有幾個人喝剩下的杯子裏葡萄酒都是沒有毒的。這樣就奇怪了,因為李同知中的毒是急性的,一旦服下立刻就會發作,當時他剛從外面回來,不可能是在外面中的毒,但酒菜也吃了沒幾口,其間沒有吃過其他任何東西,這毒是什麽時候服下的?
如果毒藥下在菜中,誰也不能保證那一塊會被李同知夾到,其他幾個人都吃了不少菜,誰也沒事,看來下在菜中的可能性極小。如果是在酒中,在場的幾個人都是看着那丫環開啓酒壇的封口的,而且同時喝了酒的人都沒事,那只能是把毒下在李同知的杯中,但杯子也是剛從李心妍房中拿出來的,誰也說不準誰會用到哪個杯子,更重要的是,李同知喝剩下的那半杯酒中,根本就沒有毒。
既然無法從中毒的來源上有所突破,那就只能分析下毒的動機了。
除開至親的李夫人和李心妍,一輪排查下來,整個李府嫌疑最大的竟然是李心妍的二娘楊繡雲。有藥鋪的夥計證明,楊繡雲兩日前曾在他們藥鋪裏買過砒霜,而在楊繡雲的衣箱裏,也确實搜出了一包砒霜,而且份量比藥鋪的售出記錄少了一些,少去的份量正好可以致一人于死命。
對此楊繡雲的解釋是自從知道鄉下的家人都死于災禍之後,她已了無生趣,買了砒霜是為了自殺用的,至于少去的份量,她是加在了自己喝的茶水裏,但到最後還是心有牽挂,下不了手,就把那杯茶倒掉了。
楊繡雲所說只是一面之辭,根本沒有證據,相反她投毒殺人的傾向明顯得多,官府已經把她投入大牢,只等定案便直接問斬了。
這些消息葉無雙都是在葉文瀾那裏聽來的,葉文瀾的下屬出了這樣的事,他當然要親自過問,知道女兒關心好友,回家之後便把查案的經過細細地說與了她聽。
葉無雙聽了也只有唏噓不已,當初偷聽到楊繡雲與張元生的談話,便知道她留在李府的原因就是因為自己的家人要倚靠李府生活,真沒想到最後她居然會铤而走險,做出這樣的事。
衛景衡卻覺得事情肯定沒有那麽簡單,他一遍一遍地問葉無雙那天發生的每一個細節,問得葉無雙不厭其煩之後,得出一個結論,這起投毒殺人案件設計十分巧妙,整個投毒的過程都毫無破綻可循,如果找不到毒物的來源的話,這案子恐怕就無法破解了。
如果這事真的是楊繡雲做的,試問一個能設計出這麽完美的作案過程的人,怎麽可能傻乎乎地自己親自去買毒藥,還藏在自己的衣箱裏?
“或者她本來就存了必死之心,并不害怕被人查出來呢?”葉無雙心中其實已有幾分相信,畢竟她知道楊繡雲有多愛張元生,同時必定也有多恨破壞了她們的李同知,或許她認為自己已非完璧之身,不願意拖累了張元生,早就萌生了死意,只不過死之前再拉上一個墊背的而已。
“如果是那樣的話,她又何必大費周章地設計?李同知到她房裏的時候她直接在茶水裏下毒就可以了,甚至不必下毒這麽麻煩,晚上睡到半夜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那你的意思是她是被人栽贓陷害的?可是她自己都承認了砒霜是她自己去買來的。”
“我認為這只是一個巧合。要不咱們先別管楊繡雲,還是從案發現場來找找線索吧,你再仔細想想,到底有沒有遺漏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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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你就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好啦,我請你出去吃好吃的,放松一下心情,說不定能想起一點什麽呢!”
“吃什麽好吃的?”葉無雙自動忽略了他後半句話。
“我知道新開了一家胡人的烤肉,直接搭個架子在你的桌前烤得滋滋作響,香噴噴的包你喜歡。”
“要不叫上心妍一起吧,帶她出來散散心也好,她這些日子心情一定糟透了。”
“好啊,也許她還注意到了一些你沒注意的細節呢!”
“衛景衡,我警告你,一會見到心妍絕對不允許提到任何有關于這件案子的事,否則我以後再也不跟你說話了。”
“好好好。”衛景衡舉雙手投降,“不提就不提嘛,這麽兇巴巴地幹什麽。”
既然已經收押了主要的疑犯,李心妍母女的行動便不再受到官府的控制,李夫人這些日子忙着丈夫的喪失,沒什麽空理李心妍,見葉無雙她們來找她,也樂得讓女兒出去散散心。葉無雙發現,以往見到李夫人,就算她是笑着的,那眉心也隐隐地藏着憂慮,可是現在的她雖然滿臉悲戚之色,那眉眼之間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松快,仿佛是解脫了什麽一般,與臉上的愁容有一種奇異的違和感。
葉無雙和衛景衡也很識趣,見李心妍悶悶不樂,便絕口不提不開心的事,只說些街頭巷尾最近發生的新鮮事,還有她最感興趣的新開的一些食肆,比如這一家關外的胡人過來開的烤肉鋪。
這家烤肉鋪的桌子特別得很,中間是空的,底下燃着一個炭爐,上方支起一個鐵架,鐵架上架着一根鐵釺,大塊大塊新鮮的羊肉和雞肉疊實壓緊穿在鐵釺上,轉動鐵釺把手,整疊的肉塊就在炭爐上慢慢地轉烤,一邊烤一邊往肉上塗刷着醬料,烤得熱油滴滴答答直往下掉,滴在熱碳上“嗤嗤”作響,發出濃郁的焦香。客人就圍坐在桌旁,手持小刀把烤好的部分削下來,邊烤邊吃。
葉無雙随手拿起放在左邊的小刀去割牛肉,一用力牛肉就随着杆子轉動起來,只好伸出右手去按着,大概是左手不擅使刀的緣故,一下用力太猛,差點兒就把手指也割去一塊,吓得她趕緊縮手。
衛景衡站起來幫她切肉,随口道:“你又不是左撇子,幹嘛要用左手拿刀?”
“這不是刀子就放在我左手邊嘛,随手就拿了。”說完這句話,模模糊糊地覺得似乎有些地方不對勁,可是細細一想又想不出什麽,疑惑地把小刀在左手和右手之間遞來遞去,到底是自己忽略了什麽呢?
突然一個人影沖了進來,“撲通”一下跪倒在她的身邊:“葉小姐,求求您幫幫我!”吓得葉無雙手一松,刀子掉下來差點兒砸到了腳,連忙對着跪在自己腳邊的這個大男人張元生道:“你快起來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張元生不肯起來:“葉小姐求求你幫幫忙,讓我見見繡雲吧,她是冤枉的啊,她生性最是善良,自小連螞蟻也舍不得踩死一只的,怎麽可能會做得出害人性命的事?”
“這個,張大哥,冤不冤枉這事你得跟官府說呀,我一介女流,能幫得了你什麽呢?”
“我知道您是知府的小姐,只要您願意,一定可以幫我這個忙的,葉小姐,求求您了。”
葉無雙為難地看看衛景衡和李心妍,李心妍低下了頭只盯着眼前的碟子,衛景衡卻是雙眼灼灼發光,忍不住出言勸道:“無雙妹妹你就幫幫他吧,找個機會讓兩人見上一面也不是什麽難事。”其實他心裏想說的是,順便聽聽兩人說些什麽,說不定可以探知一些蛛絲馬跡。
葉無雙道:“爹爹處事一向公正不講私情,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這個忙,姑且回去試試吧,張大哥你先別着急,如果有消息我一定盡快告知你的。”
好說歹說終于把張元生勸了回去。
“對不起。”葉無雙回過頭來對李心妍道,怎麽說也是她的殺父仇人,這麽幫他實在是說不過去。
“沒關系,他們也是可憐人。”李心妍低低應了一句,到最後已有哽咽之聲,連忙端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
“對了,茶杯!”葉無雙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症結所在,“心妍,你爹他是左撇子嗎?”
聽到這個問題李心妍明顯一愣,但還是搖搖頭答道:“不是啊!你怎麽會這麽問?”
“那你記不記得,當時我們喝葡萄酒的時候,你爹用的是哪只手端杯子?”
李心妍認真想了一會:“似乎是左手?”
葉無雙點點頭:“我記得很清楚,當時丫環把酒端過來的時候,是李夫人親自站了起來,接過酒杯放在了李同知的左手邊的。”
李心妍猛地站了起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不想再提,你們也不要再去探究了,一切官府自有定論。”說完推開椅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