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餘燼
子規推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八個人聚在一處,不知道在小聲嘀咕着什麽的畫面。聽到開門聲,才有人擡起頭來看向她。
“子規你來了。”之前在洗漿房就對子規表現得很親切的周峻緯臉上又揚起了一個叫人放松的微笑,“我們正想着去哪兒找你呢。”
沒等子規開口,黃子弘凡已經獻寶一樣舉起了箱子。
“哎哎哎,子規你看看,這是不是你要找的箱子啊。”趕在子規點頭之前,他又飛快堵住了她的話,“可是剛剛蒲醫生他們還說,陶醫生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皮箱,我們還準備再去找找另一個呢。”
聽見黃子弘凡說到蒲醫生,子規心中一動,順勢看向了蒲熠星的方向。在來之前她就聽隊長提起過,蒲醫生就是他們安插的卧底。
現在不知道這群人的消息是真是假,她自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回祿。
蒲熠星看到了子規的目光,對着她微微颔首。
其他人也許不會注意到這樣細微的互動,但周峻緯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朝蒲熠星的方向偏了偏頭。可下一秒他又轉了回來,臉上的笑容都分毫不變:“要不你先把這個箱子拿回去,我們再去找找有沒有別的箱子?”
有了回祿做保,子規當然不會再多懷疑。她故意表露出幾分憂慮:“那好吧,時間不多了,你們盡快去找下一個箱子吧。”
說罷她也沒在這裏再多耽擱,拿起箱子便離開了。
等到子規走了,一直緊繃着的唐九洲才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松垮了下來:“啊啊啊,知道了子規是反派,再看她的時候總覺得她好吓人啊。”
其實邵明明剛剛也有點兒膽戰心驚的,生怕子規看出不對勁,就這麽将他們一鍋端了。但現在她已經走了,唐九洲又怕得太明顯,他便有了別的想法。他故意對着唐九洲搖頭:“唐九洲,你不行啊,膽子也太小了吧。”
“邵明明!你才不行呢!”也不知道唐九洲想歪到了哪裏,一張臉突然有點兒紅,“我可行了。”
有關唐九洲到底行不行的對話沒能持續下去,因為門又一次被打開了。
這一次進來的是石榴。
終于等到了想等的人,之前就接觸過石榴的齊思鈞連忙先開口解釋了幾句,這裏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這些都是陶醫生朋友的學生,今天來這裏實習的。他們都知道陶醫生的事情,所以才來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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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石榴似乎對多出來的六個人适應良好,聞言點了點頭:“嗯,我知道的,陶醫生也跟我提起過他們。”
只是石榴之前并沒有接觸過這些人,比起陶醫生朋友的學生,她還是更信任陶醫生的朋友們,這才直接來找了蒲熠星和齊思鈞。但是如果齊思鈞他們确認了實習醫生是可靠的,她也願意相信齊醫生和蒲醫生的判斷。
說過了他們的身份,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他們卻有些難以開口。
還是周峻緯先起了頭,他的聲音帶着一種撫慰人心的溫柔:“石榴,在說別的事情之前,我能不能冒昧地問一下你,你為什麽要叫單石榴?”
石榴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但她已經把眼前人當成了自己的同志,還是如實回答道:“因為山石榴是杜鵑花的別名,我小時候被人綁走過,是養父救了我。我那時候年紀太小,只記得我父親曾經教過我,我名字裏有一個鵑字,是杜鵑花的鵑。”
對上了!石凱興奮地站起來,想要告訴石榴,他們已經找到了他的父親。但想到已經死了的陶醫生,他臉上的喜悅又有些凝固。
看着面前八個神色各異的人,石榴的聲音有些困惑:“怎麽了?”
郭文韬離藏好的線索最近,此刻也是他伸手翻出了那幾張紙:“這就是箱子裏的東西,之前有一個子規來找我們,我們把箱子給她了,但是裏面的東西都在這裏。我想,你需要看看這些東西。”
“還有,小心子規,也就是陶醫生的養女陶子鵑。”
看見郭文韬遞過來的資料,石榴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不行,這東西要被銷毀的,我不能看。”
她清楚箱子裏的東西是絕密資料,之前的正本經她之手往上級傳遞的時候她也謹守了規章制度,并沒有打開看過,只隐約知道那是陶醫生拟訂的一個計劃。她不僅自己不看,甚至已經在想眼前的幾個人會不會洩露情報了。
不知道石榴現在在想什麽,只是看見石榴不接計劃書,石凱着急得不行。他自己是npc,知道身份的迷失有多難受,因而對石榴的事情格外上心。
“那這個你總可以看了吧。”石凱靈機一動,翻出了之前他們怕被偵緝隊搜身搜到,所以藏起來了的日記,“你看這個!”
按道理來講,未經陶醫生允許,石榴也不應該翻開這本日記。
但也許是八個人灼灼的目光太熾烈,也許是她自己也隐約預感到了什麽。石榴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伸手接住了那本小巧卻又沉甸甸的日記本。她翻開了第一頁,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個熟悉的名字——小鵑。
“鵑”,這是石榴所能記住的、自己身世的唯一一條清晰的線索。
十幾年來,她時時刻刻都在想着這個字,在想着自己的身世,就像是浮萍在尋找着自己的根莖。她又回想起了剛剛幾個人的話語與神态,此刻看來似乎都像是在暗示着什麽,預告什麽。
不,只是一個名字而已,說不定只是巧合而已。石榴拼命說服着自己,不敢叫自己抱太大希望,不願承受得而複失的痛苦,可眼淚已經無聲地落下。
她慌忙接住滾落的眼淚,生怕模糊了半個字跡。
一頁頁日記看下去,一聲聲小鵑仿佛就在石榴……不,就在陶小鵑的耳邊響起。她已經忘卻的記憶從文字中湧出來,幻化成陶父的身影。他就那樣站在陶小鵑的記憶裏,慈愛地、思念地喚着她,“小鵑”。
她看着父親失去母親又失去自己,看見“杜鵑鳥”鸠占鵲巢,看見荒唐的錯過與悲劇。最後她擡起頭,好像又看見那個蒼老了的父親望向她,不再叫她石榴。
他叫她,“小鵑”。
“爸爸……”緊緊地把日記抱在胸口,一瞬之間她什麽都明白了。那個所謂的陶子鵑,那個代號子規的卧底,那個她現在還不清楚叫什麽的、生生拆散了他們父女二人的計劃,還有她錯過的父親。
陶小鵑帶着一雙淚眼看向八個人,再也不懷疑他們是否會洩露情報了。她已經大概猜到了父親留下的絕密情報會寫些什麽。
她相信父親與自己一樣痛悔于錯過的這些年。
“謝謝你們!”不必再問了,陶小鵑已經從八個人的沉默與閃躲的視線裏看出了父親的結局,但她還是很感謝他們幫自己找回了父親。她對着他們深深地鞠了一躬,又被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扶起。
打火機點燃了那份反杜鵑計劃,随着青煙與赤焰的上升,陶小鵑擡起頭,似乎透過雪白的天花板看到了一個遠去的背影。她在心裏對着那個身影許諾:“我一定會完成您未竟的事業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