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謝人間(四)
從小到大做過什麽錯事?
陳黎野沉默了。他摸了摸耳垂,仔細的思考了一下自己活到現在這二十餘年裏都做過什麽錯事。
他小學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初中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高中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大學還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難道學習是錯?
這怎麽可能。
陳黎野沉吟片刻,實在想不出來,就對守夜人誠懇說道:“哥哥,我小時候可老實了,一天到晚就在家裏睡覺看書看動畫,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長大以後也就天天悶在家裏看書學習看電視,等我再長大點手機就發展起來了,我就在家裏看書學習打游戲,沒人能比我更老實啊,我能做錯什麽事?”
守夜人:“……”
他盯着陳黎野看了半分鐘,看他神色知道他是沒有在說謊的,于是又轉過頭來,看着茶幾上的東西出神思考。
思考片刻後,他問道:“你父母怎麽樣?”
“身體健康,比我還能蹦。”陳黎野回答,“我獨生子,我們一家都可老實了。”
守夜人:“……”
他沉默了,沉默片刻後,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紙。那紙紙張泛黃,看它材質,好像是張宣紙。
“這是斷罪書。”守夜人說,“每個守夜人手裏都會有這麽張紙。一有參與者進來,上面都會顯示出每個人的罪。現在我離開了,它就成了張廢紙了,我離開的時候新的參與者還沒進來,所以它停留在了你們這一群人身上。”
說完,他伸手一扔,把這斷罪書扔到了陳黎野那邊去。陳黎野連忙伸手接住,然後小心翼翼地展開了這紙斷罪書。只見從紙上最頂端排了一溜人名下來,這些人名裏陳黎野大多數都有點陌生,但一看道其中夾雜着林青岩和任舒的名字,他就明白了——這些全是參與者。
參與者的名字後面寫着罪名,而每一行罪名後面都寫着守夜人的名字:鴉。其中,有一個叫“陸天雪”的人,想來應該就是那位“小陸”。她的罪名是殺人,但她的名字下面不是下一位參與者,而是密密麻麻地寫着許多地獄的名稱,後面都寫着人數。
陳黎野很快明白了這是什麽意思,這應該是說她在地獄裏殺人的人數。
他十分驚奇:小陸還在地獄裏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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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人間看出了他在驚奇什麽,說:“地獄裏犯錯屬于罪加一等,等于完全地不知悔改,所以才被特別記錄在案。”
陳黎野:“……這樣啊。”
“那個不重要。”謝人間說,“你往後看。”
陳黎野聞言,聽話的往下看了。然後,他“嗯?”了一聲。
這張斷罪書上有一處很是奇怪,其中有一行十分突兀的空了出來,什麽也沒有寫。沒有名字,也沒有罪名,只有守夜人的名字在後面孤零零的挂着。
那一行空白就在任舒的名字下面。
“看到了吧。”
守夜人看出陳黎野注意到那行空白來了,就說道:“我當時也很奇怪,做了兩千年守夜人,就沒出現過這種參與者的名字會是空白的情況。于是打算去找這個參與者問一問,沒想到居然是你。”
陳黎野明白了。怪不得守夜人明明對每個參與者的罪名都了如指掌,卻偏偏對陳黎野的事情一問三不知。
不過既然他是守夜人,那麽林青岩回答不上來的問題他肯定答得上來。
陳黎野想着,一邊把斷罪書重新疊成四四方方的形狀一邊說:“那我問你幾個問題呗……那個,要怎麽才能出地獄啊?林青岩跟我說,我後面肯定也還會進去。”
“當然會進去。”守夜人說,“地獄這個東西,需要你去反省自己的錯誤,當你真的悔過的時候,就會出來了——反正兩千年前是這麽跟我說的。”
陳黎野愣了愣:“可是林青岩跟我說,有的參與者已經去試着自首過,但還是沒用……”
“那是真心自首的?”守夜人橫了他一眼,說,“那分明是想從地獄裏逃出來,過關過怕了才去自首的,心裏壓根沒有悔過,所以才沒用的。”
陳黎野:“……”
說得有理。
“別說別人了,說說你吧。現在的問題是,你有什麽應該悔過的,你再仔細想想。”
陳黎野沉默了,他伸手摸了摸耳垂,第三次仔仔細細地捋了捋自己二十年來的人生,然後很誠懇地看向守夜人,說道:“是不是因為我高二那年拒絕了一個女孩子的告白?”
守夜人:“……”
“還是小時候尿床?”陳黎野很認真,“還是我小時候不愛吃飯總剩下來白米飯給我爸?”
守夜人:“…………”
“都不是嗎?”陳黎野很認真很認真地說,“可我真的沒有犯過更嚴重的錯了。”
守夜人麻了,他捂住臉,嘆息了一聲。這聲嘆息很長,裏頭飽含了他無奈無語無從下手不知怎麽救的種種心情。
陳黎野不敢吱聲。
守夜人沉默片刻後,把手放了下來,滿臉都寫着“老子好累”。
他放下翹着的腿,直起了身子,問:“我給你的戒指你扔了沒有。”
“沒有。”陳黎野回答,“我還放在你衣服裏。”
“我衣服呢?”
陳黎野說:“我剛不是給你收起來了嘛……你說你暫時不用。現在要嗎?我去給你取來。”
“不用。”守夜人說,“既然沒扔就好辦多了。一會兒你記得把戒指帶在身上,記得要時時刻刻貼身帶着。有那枚戒指,我就能跟你進地獄。”
“……??”
陳黎野又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這樣你就能跟我進地獄了??為什麽??”
“你哪來那麽多為什麽。”守夜人白了他一眼,說,“我說能進就是能進,你知道就行了,知道為什麽也沒什麽用,閉嘴乖乖聽話,少問沒用的。”
陳黎野:“……哦。”
他一邊應下來,一邊在心裏吐了吐舌頭。
真兇哦。
守夜人重新把吊墜戴回了脖子上。陳黎野一邊看着他,一邊又問道:“那你接下來要跟我一起過地獄嗎?”
“嗯。”守夜人低頭把戒指吊墜放回衣服裏,應了一聲,說,“既然不知道你到底犯了什麽錯,就只能進去看看別的守夜人怎麽說了。”
“那我要是哪天出地獄了呢?”陳黎野又問他,“到時候你打算怎麽辦,不出來留在裏面嗎?”
“……”
守夜人眼睛往旁邊飄了一下,把自己的長發從吊墜裏頭撩了出來,說,“我自己有想法,跟你沒關系。我剛說了什麽,不用我跟你再重複一遍吧。”
陳黎野:“……”
他當然記得守夜人說了什麽。
他說閉嘴乖乖聽話,少問沒用的。
守夜人說完這些就不再說話了,他往沙發上一靠,轉頭看向窗外。陳黎野之前出門下樓的時候順手收拾了一下客廳,自然也順便拉開了客廳的窗簾。
但他家住的高樓層,往外面一看只能看見一些高層的建築和天空,其他什麽也看不見。
守夜人就這麽看着窗外的天發呆。
陳黎野起身去找他的衣服了,他把戒指吊墜從守夜人的衣服裏拿了出來,然後盯着它看了一會兒,思索半晌,也不知自己怎麽想的,鬼使神差的就把戒指從吊墜的紅繩上解了下來,然後套在了自己的左手中指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總之就是有一種很強烈的沖動。他不想像守夜人一樣把戒指藏在衣服裏,他想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戴在手上。
陳黎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不知為何,心裏猛然泛起一陣心酸來,像是盼了這一刻很久,甚至有些終于苦盡甘來的欣喜。
太奇怪了。
陳黎野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了。
他可還記得守夜人在鐵樹地獄裏親了他呢,按照守夜人的說法,難不成那也是兄弟朋友之間以表友情情誼的方式?——這也太扯淡了,縱觀古往今來,應該沒有哪一個時代會有兄弟之間互贈戒指的狗屁傳統,也不會有兄弟之間互相親嘴以表情誼的沙比風俗。
陳黎野雖然完全不信,但他歷史學的不好,也不敢輕易下斷言。畢竟世間三千無奇不有,萬一這種沙比風俗傳統真的存在呢。
于是為了找人徹徹底底的确認一下,陳黎野拿出手機,打開了微信,在微信的茫茫聯系人人海中找到了柳煦。
柳煦歷史學的确實不錯,他平時閑着沒空就喜歡寫寫書法詩詞,辦公室裏也有不少歷史類書籍,問他應該是沒錯的。
于是陳黎野給他發了幾條消息過去。
陳黎野:“柳絮。”
柳煦這名字音同柳絮,他們懶得好好打他名字,就以這種方式叫他。柳煦并不介意,反倒還笑着說過“好好打名字挺麻煩的,以後微信裏有事兒就直接打柳絮就好了,從小到大同學都這麽叫我”。
陳黎野接着打字:“好兄弟,問點事情,跟案子沒有關系。”
陳黎野:“歷史上有沒有哪個朝代有兄弟互吻互贈戒指的風俗。”
陳黎野打着打着字肚子就開始叫了。
他這才想起醒來到現在他都沒有吃過東西,又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八點十五了。
他剛要打開外賣軟件看看,柳煦就回了他的消息。
陳黎野正納悶這小子怎麽這麽快,轉頭就想了起來——姚成洛今天開的庭,對面原告的代理人就是柳煦。
怪不得這麽快,等開庭呢吧。
陳黎野抽了抽嘴角,點開了微信。柳煦應該是正在開車或者吃飯,總之就是懶得打字,給他發了語音。
陳黎野點開了語音,就聽柳煦用他那冷得一比的聲線帶着點笑意跟他說。
“陳律師,你是沙比嗎。”
陳黎野:“……”
他抽了抽嘴角,點開了下一條語音。
“古代當然有男人之間互贈戒指和互吻的,但那是納男寵的,是同性戀,你做夢呢,都親了還做nm兄弟。”
陳黎野:“…………”
很好,說的很在理。
陳黎野決定以後有機會就拿這句話堵守夜人。
親都親了你還跟我做什麽兄弟。
作者有話要說:陳黎野:小老弟你不要笑,下一個就輪到你隔壁第二部 《地獄求生十七歲》求預收,也是無限流一樣的世界觀~主角柳煦麽麽噠感謝在2020-04-09 13:49:30~2020-04-09 20:29: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蝦仁豬心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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