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嫁衣(十四)
陳黎野坐在沙發上揉着耳垂沉默。
他沉思了很久,試着把一切串聯起來。這些倒跟他想的沒什麽出入,現在的問題是新郎在哪。女人現在已經成了殺人魔,為了尋找新郎,她肯定已經把整個村子翻過一遍了,至少不在這些房屋裏。地獄也不會太難為人,新郎不會在村子外面。
那麽還有哪些地方?
房屋、田地、雪地、亂葬崗,這些構成了一整個村子。
……亂葬崗。
陳黎野想到這兒,直起了身子,打破了沉默,開口問道:“那個老鄭家的老太太葬在哪兒?”
老婦人沉默,沒有回答他。看樣子她已經說完了自己該說的話,不會再回答他任何問題了。
陳黎野又試着叫了她好幾聲,老太太一直不作答。
看來再呆在這裏也不會再有什麽收獲了。陳黎野站了起來,推門而出。
他回了女人的屋子裏,屋子裏一群人正上上下下的四處搜尋,血人還趴在地上,被十字繡扣着腦袋,慘叫聲已經薄弱了下來,正咿咿啊啊的哭叫着。
林青岩剛巧從客廳左邊的屋子裏出來,手裏拿着兩三封發黃的信紙,一見陳黎野進門來,“喔”了一聲:“回來了?有什麽收獲?”
“差不多和想的一樣。”陳黎野随口答了一句,問,“你拿着什麽?”
“信。”林青岩說,“好像是那新郎給她女兒寫的——你要看嗎?”
陳黎野應了一聲:“嗯。”
陳黎野接過林青岩手裏的信,草草翻看了一番。大抵上都和他想的沒差別,信裏的男人從一開始的甜言蜜語到最後的敷衍了事,應該就是遇見了老太太說過的“秀雪”,開始對阿晴沒什麽興趣了。
“跟我想的一樣。”陳黎野說,“說起來,你怎麽把他們都拉來翻房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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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岩:“沒啥,我替你教育了一下,小事兒。”
陳黎野:“……”
那你還挺能幹的。
“哎,兩位大佬。”
陳黎野和林青岩一起回過頭,通往地下室的臺階那邊有參與者冒出了個頭來,臉上帶着點恐懼,抿了抿嘴,仰着頭對他們說:“下來……看看呗,這兒有點東西……
順便把其他人也叫上。”
陳黎野和林青岩聞言,不約而同地相互對視了一眼。
兩個人把在一樓的其餘人叫上,一同去了地下室。地下室裏一點光亮沒有,有幾個參與者開着手電筒,把這裏照亮了。地下室分為左右兩個房間,只見右邊那間開了,但左邊那間卻還是挂着鎖——陳黎野曾經聽見的哭聲就是從這裏飄出來的。
陳黎野指着左邊的門問:“這個開不了嗎?”
“嗯……是啊。”那個叫他下來的參與者回答他,“都試過一遍了,開不了。”
說完,這個參與者就往右邊的屋子裏走了過去,說:“比起這個……大佬,你進來看看吧。”
陳黎野:“……真不是大佬。”
一行人走進了右邊的屋子。剛一進去,陳黎野就被裏面的情形震驚了,也明白了為什麽這個參與者會面帶恐懼地叫他下來看一看。
這個屋子很大,擺着兩三排椅子,每個椅子上都綁着一個人,每個人身上都披着火紅如血的嫁衣,但他們露出的皮膚卻都沒有一絲皮肉,滴滴答答地淌着鮮血,血流了滿椅子,也流了滿地。這些血人低垂着頭,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死去已久了。
陳黎野粗略一數,這裏的血人大概有二十來人。
“這什麽啊……”
屋子裏的血味太重,林青岩有點嫌惡的捂了捂鼻子,說:“這也太……”
陳黎野心裏倒是有個猜想,說:“大概都是說過她女兒閑話的人吧。”
林青岩:“……什麽閑話?”
“我剛剛去那老太太家裏,聽她說的這件事。”
他把老太太的話簡單複述了一下之後,又說:“所以坐在這裏的這些人應該都是附和過那個“負心漢”的話,看熱鬧不嫌事大一起造謠生事的。人這東西,事不關己高高挂起還算好的品德了,有些人就樂得看見別人不幸,最好所有人都活的比自己差才好,所以就一腳一腳的把人家往泥溝裏踩。”
林青岩點了點頭:“确實。”
“別确實了,确不确實的跟咱有個屁關系。”紋身大哥在陳黎野身後捏着鼻子,皺着眉晃着手電筒說,“比起這個,現在該怎麽辦?你不是挺牛逼的嗎,趕緊的!”
這話酸裏酸氣還陰陽怪氣的,林青岩啧了一聲,但陳黎野沒什麽反應,他向來不怎麽愛生氣,生氣也不會表現在臉上,對人的态度一向都很随和平靜,哪怕對方指着他鼻子罵他傻逼。
陳黎野理都不理他,轉頭問旁人:“一樓的屋子都能打開嗎?”
“嗯。”被問到的參與者回答,“一樓兩間屋子都開了。一間是她女兒的屋子,一間是卧室。”
陳黎野記得那串鑰匙挺多的,少也有六七把,就問:“鑰匙不是挺多的嗎?這才三間屋子。”
“這屋子的鎖多呀。”另一個參與者走過來說,“那剩下的都是開鎖用的。”
“……這樣啊。”
陳黎野沉思片刻,說:“差不多都明白了,現在只有一個問題了。我簡單說說,現在一樓的那個血人應該就是新郎的劈腿對象,也就是那個叫“秀雪”的姑娘,而女人的女兒應該就是在對面那個屋子裏。”
陳黎野一邊說一邊走出去。一幫參與者見狀,立刻跟上大佬的腳步,烏泱泱地跟在他屁股後頭走動。
陳黎野走出房間,拿手電筒的光晃了晃牆上的衣服,說:“這件衣服應該就是血人要的“皮”,女人活生生把她的皮扒下來,做成了這件衣服。考慮到這個地方的不真實性以及靈異性,應該是這件人皮在……”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一陣歇斯底裏的哭聲從左邊那間緊閉的房門裏傳了出來,把一衆參與者吓得集體一激靈。
陳黎野沉默了。那哭聲和昨天一樣,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穿過了門,一眨眼的空,哭聲就大了起來,且聲音來源清晰可辨,就是挂在牆上的這件紅衣。
挂着幾個大鎖的房門的門縫裏突然擠出來一陣不小的陰風,吹動了這件紅衣,把它吹得像個張牙舞爪的紅衣鬼。
有參與者忍不住發出了驚叫聲,不少人都往後撤了幾步,想跑。
“不用跑。”陳黎野開口攔住他們,跨了一步過去很心大的扯了一把衣服,說,“這玩意兒只是張人皮,殺不了人。”
衆人:“……”
“不用管它,接着說。”
陳黎野正要接着說下去,突然又沉默了下來,像被突然掐斷了信號的收音機。衆人以為他是想到了什麽不對的地方,一個個都滿臉不安地看着他,替陳大佬擔驚受怕。
誰知陳黎野默了一會兒後,轉頭問林青岩:“我剛說到哪了?”
林青岩:“……”
衆人:“……”
陳黎野見他臉色不對,就解釋說:“被打斷了一下,我不記得了。”
林青岩滿臉無語:“你說考慮到什麽靈異性,應該是這件人皮在什麽什麽,後頭沒說。”
“哦對。”陳黎野轉過頭來,清了清嗓子,接着把話說了下去,“我不是說過有三個哭聲嗎,一個是這鎖着的房裏,一個是這件人皮,一個是一樓的血人。人皮在哭,應該是怨念的問題,血人在哭就不用我解釋了,剩下的問題是這個房間裏。”
陳黎野指了指身後被層層重鎖鎖住的門,說:“這個屋子裏,關的應該是鬼新娘,也就是女兒。我們來這裏三天了,女人一直說出嫁的事情,我們卻根本沒見過她女兒。女兒對她來說很重要,所以應該是藏在了這裏。她為了讓女兒知道大仇所報,就在這裏,在死了的女兒面前扒掉了“秀雪”的皮,因為這樣,屋子裏也留下了怨念,所以才有了三個哭聲。”
衆人被說得滿臉茫然。
陳黎野見他們這幅癡呆樣子,沉默片刻,問:“那個……我說明白了嗎?”
有個參與者舉起手,好像要提問。
陳黎野:“……又不是在上課,你有話直說。”
“大佬,”那個參與者問,“你知道新郎在哪兒嗎?”
“我知道。”陳黎野說,“但問題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該把他找出來。”
“……什麽意思?”
“一開始給我解釋的規則,說的是積極完成NPC的任務,并終結地獄裏的罪惡。”陳黎野說,“這個NPC,并沒有特定是那個紅衣女人。”
林青岩:“……”
他沉思了片刻,才多少明白了過來:“你是說……”
“那個血人也算NPC。”陳黎野偏頭看向他說道,“NPC的意思是不受玩家操控的游戲角色,由計算機人工控制,沒有自己的思考。也就是說,除了參與者,這裏其他人都是NPC。……還有,守夜人有自己的意識,他應該不算。”
林青岩:“……沒人問你守夜人,你怎麽還挺在乎他的。”
陳黎野:“……”
有個參與者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說道:“你的意思是,這是個文字陷阱?規則裏說的NPC并不一定是那個紅衣女人,也有可能是那個血人?”
“差不多。”陳黎野說,“關鍵在于後半句的終結罪惡。這一件事裏到底誰是罪惡,也不好說。雖然那個血人和新郎有劈腿還給人潑了髒水,但女人殺了人也是事實。所以我想問問你們,以前闖過的地獄有沒有這樣的例子,該怎麽選,你們或許比我有經驗。”
“雖然我心裏有數了,但是畢竟這兒是地獄。到底什麽是罪惡,我也不敢下定論,我……不敢說自己判斷事情沒有偏見。”
“如果你們知道的話,那我們馬上就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