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寵幸
這一輪檢查依舊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主治醫生親自将雄蟲推回病房,在路上絮絮叨叨的交代注意事項。
“閣下請務必小心,額頭不能吹風受涼,食物方面也要注意,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合适的菜單已經發給您的雌君了……”
蟲族的雄蟲都是玻璃做的,哪裏像前世的楚辭,大學出車禍撞斷了腿,第二天就拄着拐棍和同學吃火鍋,他滿不在乎地嗯嗯啊啊,半點沒把注意事項往心裏去。
主治醫生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嘆了口氣,伸手遞上一張名片:“如果有需要的話,請随時聯系我。”
楚辭低下頭,蟲族的名片是實體的電子卡片,非常輕薄,厚度和一般名片一樣,但是可以左右滑動,主治醫生給的這張名片與其說是名片,不如說是簡歷,上頭記載了醫生的學歷,年紀,還有一張清秀的證件照,以及他的婚姻狀況。
未婚。
楚辭擡頭看了他一眼。
未婚雌蟲将簡歷遞給雄蟲,并且表示随時可以打擾,基本等于他願意嫁給雄蟲。
在醫生看來,楚辭的脾氣實在好,他溫和有禮且配合工作,複雜的腦部檢查要耗費三四個小時,雄蟲往往查到一半就耐心耗盡,撒潑打滾的有,打雜器械的有,甚至對醫護拳腳相加的也有,但楚辭整個過程都非常平靜,讓幹什麽幹什麽,這也是為什麽主治醫生對他的情況格外上心,不願意放過任何健康風險的原因。
醫蟲在帝國是很吃香的,他們往往比軍雌纖細,同時具備專業知識,能很好的照顧到雄蟲的需求,就像人族許多人常說一定要有一個醫生朋友,對于雄蟲而言,也一定要有一個醫生雌侍,有個頭疼腦熱什麽的也好照顧。
但楚辭将名片推了回去:“抱歉,我和雌君感情很好,暫時沒有娶雌侍的打算。”
蟲族可沒有一心一意的說法,和雌君感情再好也不影響娶雌侍,醫生只當楚辭沒看上他,笑了笑:“沒關系,名片閣下就收着吧,如果您再出現緊急症狀,有過去主治醫師的聯系方式總會方便一些。”
楚辭不再推拒:“有勞。”
他将名片收進了上衣口袋。
病房內的雌蟲已經收好了一切物品,他将楚辭的東西打包分成兩份,提在手上,楚辭推門掃視一圈,沒有遺留下來的東西,對着諾維爾颔首示意:“走吧。”
他說着,條件反射地伸手夠諾維爾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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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前世是男人,和同學也好,朋友也罷,都是自己的東西自己拎,或者要是朋友手中有兩份東西,他就自然而然地接過其中一份。
但他碰到諾維爾手指的時候,雌蟲的手臂肌肉微微一跳。
楚辭瞬間反應過來,這是雄蟲負責貌美如花,雌蟲負責打打殺殺的蟲族了,尊貴的雄蟲是不可能拎東西的,諾維爾也不會讓他拎,但現在收回手又未免太刻意了,于是他微微一頓,反手握住了諾維爾的手腕。
諾維爾僵住了。
楚辭也不管他這個動作有多麽奇怪,拉着雌蟲往前:“走吧,艾德文上将已經在等我們了。”
雄蟲的動作實在太過招搖,他緊緊抓着雌蟲的手腕,領先了雌蟲一個身位,拉着他穿過醫院熙熙攘攘的人群,路過的人群紛紛側目,這種牽引的動作一般只出現在雌父和他們的小蟲崽身上。
“天啊,那時一只雄蟲嗎?”
“這只雌蟲真是受寵。”
路過的蟲族議論的聲音不小,軍雌又五感敏銳,諾維爾聽着聽着,耳朵又紅了。
……明明他剛從管教室出來,還在七天的追溯期內,一旦再惹怒雄主,就會重新堕入地獄,和受寵扯不上任何關系。
兩蟲很快找到了他們飛行器,這架飛行器是楚辭之前選購的,用諾維爾的工資刷的卡,據說是當下雄蟲最喜歡的款式。
雄蟲的審美和他們的腦子一樣拉跨,這飛行器花裏胡哨的,全是高飽和度的撞色,屎黃配薄荷綠,再加上一點點大紅,妖豔且辣眼,楚辭臉都綠了,拒絕承認這狗屁倒竈的玩意兒是他以前的審美。
諾維爾看着雄蟲,試探着出聲讨好:“雄主,星際又出了新的飛行器,是嶄新的配色,您要選購嗎?”
他學不來那些雌蟲獻媚的手段,性格又呆板無趣,雄蟲和他結婚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的資産還算豐厚,如果刷卡能讨得雄蟲的歡心,他願意多刷兩次,哪怕負債也沒有關系。
軍雌的報酬豐厚,每場戰争都伴随着巨額的貢獻點,只要他多上戰場,總能賺回來的。
楚辭拒絕:“我不要。”
開玩笑,他不用想都知道所謂的全新配色是什麽辣眼睛的東西,諾維爾的工資是多,但楚辭不喜歡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花錢,他皺着眉頭:“我不感興趣。”
諾維爾一頓。
雄蟲當然不會不感興趣,家裏的地下車庫停着十幾輛各式各樣的飛行器,每次和朋友出門逛街,雄蟲都會開最炫酷的一輛。
唯一的解釋是,雄蟲看穿了他拙劣的讨好,并對此表示厭倦。
“……是。”
諾維爾垂眸。
雌蟲不應該妄圖揣測雄蟲的心思,碰壁過那麽多次,他還是學不乖。
醫院只停着這一輛飛行器,楚辭不上也得上,等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他擡眼看見內部的配飾,臉色又綠了。
飛行器的內飾豔俗的像大學門口40一晚的情qu酒店,居然還有拘束用的吊環,玫紅的水球放在休閑區的正中央,很符合帝國雄蟲精蟲上腦的品性。
他決定回家就把車庫裏一堆飛行器賣了。
諾維爾注意到雄蟲的目光落在了吊環上,他平靜地開口:“飛行器有自動飛行模式。”
楚辭:“?”
他不明所以:“那你用飛行模式?。”
自動飛行應該相當于升級版的自動駕駛,解放雙手,好事。
諾維爾從善如流,在鍵盤上一通操作打開了自動飛行,然後膝蓋一彎跪在了雄蟲腳邊,他默默解開衣服扣子,仰着臉對雄蟲說:“舷倉有工具,您需要嗎?”
楚辭下意識:“什麽工具?”
諾維爾一頓。
雌蟲不該在雄主面前有羞恥心,但要他報出那些器具的名字,諾維爾實在開不了口,他冷白的皮膚漸漸帶了緋色,嗫嚅道:“鞭子。”
當然不僅僅是鞭子。
楚辭動了動腦子,終于從雄蟲的一堆廢料回憶中想起了舷倉有什麽,他單手按住額頭,推了推雌蟲的肩膀:“要不你還是手開吧,機器開我害怕。”
諾維爾站起來:“是。”
這艘飛行器不愧是雄蟲喜歡的高級飛行器,雖然審美不在線,但足夠舒服,背墊軟乎乎的,雄蟲整個窩進了裏面,像沒有骨頭一樣,拿出光腦打宇宙大戰。
諾維爾的手是開星際戰艦的手,開民用飛行器是大材小用,楚辭幾乎沒有感覺到颠簸便到了目的地。随着前反推器噴出藍色的光焰,飛行器懸停在空中,然後平穩落地。
楚辭剛好又死了一次。
分數:4684
他玩得越來越得心應手,分數也越來越高,但這游戲看不到上限,也不知道最高分是多少,楚辭打算玩過一萬分就停手。
艾爾文上将住在中心城區最繁華的地段,是一棟帶後花園的別墅,上将的雄主去世多年,其餘雌侍各奔東西,或是重新匹配,或是戰死沙場,現在只有艾德文上将一個人住在這棟宅子。
巨大的別墅人氣不足,略顯陰森,好在這回除了艾德文上将,還有諾維爾的兩位副官。
上次醫院的見面匆忙且壓抑,兩位副官沒有好好看過長官,他們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諾維爾的臉色。
得益于雌蟲近乎變态的自愈能力,諾維爾看上去非常正常,他的姿态端莊挺拔,銀色的長發披散下來,就像月光下的白練。
艾爾文在主廳和楚辭見面,這位上将雖然年過半百,但蟲族的壽命極長,他的樣貌最多等同于30歲的人,銀灰色的長發和諾維爾有點像,但顏色更暗淡一些,一排金色的勳章挂在左肩,顯示着他沉掂掂的功績。
功勳到了艾爾文這個地步,是蟲族少見的不需要太看雄蟲臉色的雌蟲。
幾人在長條形的餐桌前落座,艾德文的視線匆匆掠過諾維爾,沒在他外露的皮膚上看見明顯的傷痕,也不是奄奄一息的樣子,于是微微松了口氣。
他看向楚辭,露出得體的微笑:“閣下,很榮幸能請您來我家作客。”
楚辭點頭,搬出了前世的社交辭令,矜持道:“謝謝,能參觀如此漂亮的房子,同樣是我的榮幸。”
話音剛落,楚辭咬了咬舌頭,有點懊惱。
頭腦空空的雄蟲不該說出這樣得體的話。
他們應該倨傲的揚起下巴,得意洋洋的表示:“當然,這麽卑賤的地方能得到我的臨幸,你應該感到蓬荜生輝才對。”
……不對,他們甚至用不出蓬荜生輝這麽高級的詞語。
蟲族的雄蟲不但算不來加減法,小學語文也沒畢業。
艾爾文果然看向了他。
上将笑笑,當作沒聽見雄蟲的話:“我今天請閣下來,主要是為了商讨諾維爾的事情。”
他慢條斯理:“我知道諾維爾給閣下添了很大的麻煩,但他素來是個懂分寸的孩子,經過您的這次教育,他一定不會再犯的,也希望您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
蟲族的制度就是如此的黑白不分,明明是雄蟲像巨嬰一樣麻煩雌蟲,卻要說諾維爾給他添了很大的麻煩,明明是毫無理由的責怪和懲罰,卻要說感謝您的教育。
楚辭心中厭惡,臉上卻沒什麽表示:“您言重了。”
艾爾文道:“我的雄主曾是帝國最知名的寶石收藏家,為了表達歉意,我願意向您開放他的寶庫。”
他站起來,對着楚辭微微欠身:“楚辭閣下,如果您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就請去寶庫內挑選一兩件看得上的藏品吧。”
話說到這種地步,楚辭不挑不行,雄蟲們喜歡亮閃閃的寶石,他對此卻沒什麽偏好,于是點頭道:“好。”
艾爾文明顯想單獨和諾維爾說幾句話,叫了伊塔和伊斯帶雄蟲挑選藏品,等主廳沉重的大門關上,他走到了諾維爾的身邊,和他對視。
“雄蟲簽署了諒解令?”
“是的。”
艾爾文:“有告訴你原因嗎?”
諾維爾搖頭:“沒有。”
他頓了頓,補充:“雄主的主治醫師為我說了好話,在簽署諒解令前,他還曾查看我在教管室的圖片。”
“查看你在教管室的圖片?”艾爾文皺起眉頭:“他喜歡刑訊和懲戒嗎?”
如果是因為教管室的圖片而心動,想把雌蟲接到身邊親自教訓,那雌蟲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了。
“沒有。”諾維爾茫然道:“看見圖片,他吐了。”
艾爾文眉頭緊鎖,實在找不出雄蟲寬宏大量的理由,他頓了頓,又問:“翅膀受傷了嗎?”
諾維爾搖頭:“沒有。”
艾爾文:“展開給我看一看。”
翅膀是雌蟲最鋒利的武器,也是諾維爾一路晉升少将的依仗,容不得絲毫閃失。
“是。”諾維爾脫下外套,展開蟲翼,他的翅膀和發色一樣,也是漂亮的銀白色,覆蓋有細小的鱗片,在陽光下能折射出絢爛的光芒。
艾爾文的視線掠過翅膀,點了點頭,翅膀沒有受到傷害,還是完好的樣子,但等視線落在雌蟲的後頸,他的神色又凝重了起來。
他伸手撥開雌蟲的頭發,露出後頸的蟲紋,問:“雄蟲沒有碰過你嗎?”
諾維爾僵住:“沒有。”
他們曾同床共枕過,雄蟲看見飛行器的吊環時也明顯凝視了片刻,但什麽也沒有發生。
艾爾文眉間皺起小小的‘川’:“諾維爾,我必須提醒你,你快要到狂暴期了,當初匆忙選擇雄主也是因為這個,如果你不能得到寵幸,獲得雄蟲的精神疏導,那你的結局不會比死在教管所好多少。”
諾維爾抿住下唇:“我知道。”
他嘗試過了,但是雄蟲并不喜歡這樣呆板無趣的雌蟲。
艾爾文按住他的肩膀:“而且你還有七日追溯期,如果那個時候你的蟲紋還暗淡成這樣,未免落下話柄。”
他沉下聲音:“務必在七日內得到寵幸。”
艾爾文發號施令慣了,連要求雌蟲得到寵幸,也是用下軍令的口吻說出來的。
諾維爾低着頭:“……是。”
他蒼青色的眸子溢滿了迷茫。
如果真的是軍令,哪怕是那些九死一生的任務,諾維爾也能面不改色的執行任務,但是得到雄蟲的寵愛?
雄蟲心思就如天上雲海底月,飄忽不定又捉摸不透,又有哪只雌蟲敢妄言一定能得到寵幸。
況且雄主今天拒絕了他,整整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