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囚禁(中)
第三年冬雪,月泠玉終于肯讓月濘泷清醒出來走動了。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在床上躺了三年的月濘泷顫巍巍地走上精忠樓頂樓,指着眼下白茫茫的這片土地,道:“姐,你看,你養身體的這三年,我是不是把我們的雲瀾國治理得很好。”
月濘泷蒼白着臉,點頭,問他:“雲見呢?”
“他呀?活得挺好的。”月泠玉笑嘻嘻道,像是做了好事邀功領賞的孩子。
“你殺了非潋,為什麽?”月濘泷問。
“他搶了姐姐的風頭。”
“那湳泆呢?也是因為她搶了我的風頭,對嗎?”月濘泷道:“還有以濟。我出嫁當日,他并不在場,他沒有跟我搶任何的風頭,他甚至都不曾見過我這個姐姐幾面,你為什麽要殺了他?你還把他曝屍城頭,挂了足足十天十夜!現在還在那裏挂着!”
“他出口頂撞了我!還辱罵姐姐!”月泠玉道。
“辱罵?他辱罵我什麽了?妖女?惡魔?劊子手?這些不是你極力想安在我頭上的罪名嗎?”月濘泷反問。
“你以為這三年你給我下迷藥,不讓我清醒,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嗎?我告訴你,我一直在你身邊看着!你的一舉一動,你殺了什麽人,幹了什麽事,我看得一清二楚!我以為你會醒悟,以為你會收手的。沒想到,你殺了一個又一個,屠了一門又一門!你把所有人都殺光了,那你還剩什麽?”
這是我頭一次聽到月濘泷說這麽多話,感覺把她這一輩子要說的話都說光了。
“還剩姐姐啊!還有陰先生!”月泠玉回答道:“姐姐今天走了這麽多路,說了這麽多的話,一定是累了,需要休息了。下次姐姐醒來,阿玉給姐姐一個大驚喜!”說完,衣袖一揮,月濘泷又陷入了昏迷狀态。
這三年我發現,月泠玉袖中藏有的致使月濘泷昏迷的迷藥解藥,是他藏在懷裏的一個藍色小香囊。他把小香囊保護得可好了!時時刻刻帶在身上,誰都碰不得它分毫。這也是我三年來沒法親自喚醒月濘泷的原因。
只是聽月濘泷方才說,她雖昏迷,靈識卻是清醒可以自由行動的。
可我一個肉眼凡胎,怎樣才能跟她靈識進行溝通呢?
我掏出一直藏在懷裏的木雕,道:“木頭啊木頭!你不在,我連說句話的人都沒有了。”
一陣涼風吹過,傳來斷斷續續的嗚咽聲,這讓一個人守在月濘泷房門外的我頭皮有些發麻。
最近相國府鬧鬼的謠言穿傳得特別的厲害,都說是韓桃芝死的太慘,心有不甘回來複仇了,也有人說是三公子和四公子回來找二公子讨說法了,還有人說是韓姨娘死的太慘,厲鬼索命來着……要是月青乾泉下有知,這偌大的一個月家,被月泠玉殺到只剩下月濘泷,也不知道是什麽感想,會不會想要是時光能倒回到二十年前,直接灌容夫人喝堕胎藥還好過生下他。
不對!這不像是哭聲,倒像是有人在唱歌!
可誰會在相國府這麽陰森恐怖的地方唱歌啊?不要命了!
沖着歌者那不要命的勇氣,我決定去拜訪拜訪這位仁兄。
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我來到了月三公子的葬身之地——潋光樓。
此刻的潋光樓黑燈瞎火,全無昔日燈火通明觥籌交錯的繁華。
“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室熏鼠,塞向墐戶。嗟我婦子,曰為改歲,入此室處……”一個幽涼的女聲從樓內悠悠傳出。
我認真聽了很久,才聽出,那是來自現實世界古代《詩經》裏的一首詩,名字好像叫《七月》。
本以為這夢裏的世界光怪陸離,邪魅靈修邪修……什麽都有。沒想到這裏,竟也是與夢外相通的。
我繞着潋光樓,走了好幾圈,才确定下那聲音的具體位置,竟是從一個小井口傳出來的!
天吶!不會真的是女鬼作祟吧!
我把木頭的雕像緊握胸前,并喃喃自語着:“木頭木頭!你說過會保護我的!你一定要保護我啊!”
透過月光,我悄悄往井裏看,一陣鐵鏈碰撞的聲音從井裏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