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郡主
宋繇疑惑地打量了四周,發現盡是些不認識的陌生面容,“楚留香呢?”
一只溫熱的手掌觸碰到了他的額頭,宋繇沒有力氣躲,乖乖地由着他動作。
“有些發熱,快去準備一下。”懷抱宋繇的男人對身後人道,說完之後他轉過頭來,對宋繇的表情溫和了許多,“楚留香乃是百年前的人物,這裏可沒有什麽楚留香。”
百年前的人物?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來到了百年之後,就像最開始從光明頂突然到了宋芷府上的時候?
在那裏生活了這麽久,雖還未深入了解,宋繇對那邊也是有幾分感情的。他拼命回憶了一下百年前的江湖有什麽好值得留念的,最後發現只有他京郊院子裏那兩個小厮,還有開辦失敗的武功教學。
男人抱着他去了小院的起居室,餘光瞥到平躺在床上的楚留香之後宋繇松了口氣。
“他怎麽了?”宋繇道,“我可以自己走的,你不用抱着我。”
“他為了護着你受了些傷,暫時還未醒過來。你身上也有傷,乖一些,不要亂動。不久之後便能面見聖上,請求旨意為你尋個好去處。”男人道。
“面聖?!”原本想着看看自己傷口的宋繇忽然擡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這次又是什麽鬼?為什麽沒有人奇怪他的身份?難不成又是樣貌相同?這坑死人的變幻時空還能給他提供身份不成?!還有,宋繇之前雖然在武當受寵,然而就算他在江湖上名氣大,按照爵位評定下來,那也是個平頭百姓,需要自稱草民的那種,有什麽資格去面聖?
這回可真是了不得。
就是不知道皇帝是漢人還是蒙古人,萬一真是蒙古人,說不準他還能拼一把,把他拉下位來,也算是給那些貧苦中艱難求生的黎民百姓一些慰藉。
宋繇被放在了床上,他低頭看了下自己,短手短腳的,根本不像是成年人的樣子。原本那件沾了血的白袍
仍舊穿在身上,腰帶不知道去哪裏了,寬大的袍子将他套了個嚴實,看起來滑稽又可憐。
心中早有準備,他沒有表現出太多驚慌,反而想着幸好縮水了,否則下巴上的胡茬冒出來,那可真沒辦法被當做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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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腰上的傷口還在,女婢帶着年邁的大夫過來給宋繇把了脈,開下了藥方,衆人遣退之後,女婢為宋繇上藥,她動作輕柔,聲音也放得很輕,問道:“還不知道您的姓名,不知您與宋祁将軍是何關系?”
宋繇被她溫柔的動作感動,大概是身體變小了,眼裏也擠出了一些淚水,他擡手擦了擦,道:“我叫宋繇,并未聽說過宋祁将軍的名號,姐姐是不是弄錯了?”
“這裏便是将軍先前的住所,您出現在府上,不該不識得将軍。”女婢皺了皺眉,跟宋繇客套了幾句之後,複又請老大夫進來,重新為他診治。
先前抱着宋繇的男人也回來了,“宋瑤?宋祁府上不大,他原本只是禁衛軍統領,仆從不多,若是姓宋,難不成是他的孩子?勞煩先生仔細為她看看。”
宋繇覺得不太好,地位太高就這點缺點,規矩多,能接觸到的人疑心病也重。要是他不承認自己是府上的人,恐怕下一刻就會被當成刺客之類拉出去拷問了。
他倒是不怕,但是楚留香還昏迷着。
宋繇嘆了口氣,将錯就錯認了下來。
反正也沒有別的身份,至少現在看來,這個身份能讓他吃喝不愁,至于以後……還得好好想想,為什麽忽然就轉換了時空,如果能找到其中關系,說不準就可以回家了。
陰差陽錯地被封了郡主,封號為玉屏。因其記憶不全,皇帝年紀尚幼,又無适齡女眷可以撫養,便暫且将他送到了大将軍府上。
大将軍姓楊,是宋祁昔日上司,也是忘年之交。他比宋祁去得要早一些,膝下只有一女待嫁閨中,性情堅強淑良,撐起了整個楊家。她自願将宋繇借到府上,也算是有個伴。然而沒過多久,楊小姐便嫁與太平王,宋繇也跟着一起去了太平王府。
值得一提的是,太平王原本還有個王妃,膝下承有一子,後來王妃病逝,又見楊府式微,種種原因之下,楊小姐便成了太平王的新王妃。
而太平王就是那天将宋繇抱去包紮傷口的男人。
說起來,那天他與楚留香被這些人帶走,到了現在宋繇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只是不知為何身體仍是幼兒模樣,楚留香也是昏迷至今,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想明白那天不是楚留香将自己推入懸崖,宋繇對他的怨念消散全無,反而多了幾分愧疚。擔心哪日他會忽然醒來,宋繇從偏房裏加了張床,将楚留香留在了自己的小院中。
他們的婚禮并不隆重,大概是顧忌到小世子的心情,只宴請了熟識的人,跟宋繇想象中親王成親的排場完全不一樣。
漂亮的侍女小姐姐牽着宋繇的手,将他帶到了院子裏,“郡主這些日子住的可習慣?今日太陽正好,奴婢讓人挂了秋千,還有一些漿果,郡主看看可還喜歡?”
“很喜歡,謝謝姐姐。”宋繇穿着小裙子笑眯眯道。柔軟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白皙的皮膚看起來吹彈可破,他面相好,這些日子也養回來了幾分氣色,宛如天庭中無憂無慮的小仙童。
誰不喜歡模樣好看的小孩子?而且宋繇乖乖巧巧的,又失去了“父親”,美貌的婢子心中柔軟了幾分,對他上了心,“以後便是奴婢伺候您了,若是有什麽使喚,請盡管吩咐。不過奴婢身份低微,郡主這聲姐姐可當不得,往後郡主喚奴婢杏兒便是。”
宋繇瞧着她,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那邊那個小孩是朱睿嗎?”
杏兒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真是世子!”
小世子名叫朱睿,看起來跟宋繇一般大。朱睿比宋繇稍高一些,先前請安的時候,王爺和王妃已經把他倆安排的明明白白,就以兄妹相稱。
杏兒帶着宋繇過去,向他行了禮。
宋繇看看身後的秋千,問道:“你想玩秋千嗎?還是想吃葡萄?我一個人玩沒什麽意思,不如一起?”
朱睿面色陰沉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道:“本世子才不稀罕!”
他語氣很重,不像是在開玩笑。講完這句話之後,朱睿的眼睛慢慢變紅了,看起來像是要哭的模樣。
宋繇小時候雖然有宋青書陪着,然而宋青書比他大了七歲,宋繇剛來到武當山時,他已經是個十來歲的小少年,跟現在的情況完全沒有可比性。不過就算是這樣,宋繇也不是沒有辦法對付他。
他想了想朱睿的處境,母親去世不久後,父親再娶,繼母還帶來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任誰都會不好受。
宋繇走到朱睿身邊,真誠道:“哥哥你別擔心,我很乖的,不會跟你搶父親母親。”
朱睿:“……誰稀罕!”
宋繇恍然大悟,朱睿來到這裏之後,就開口說了兩句話,每一句都帶着“稀罕”兩個字,大概他口是心非,其實特別在意,所以才會有那麽大反應?
所以他其實很想玩秋千?
宋繇現在還小,而且不曉得自己能不能變回來,在這段時間裏,只能呆在太平王府上。這個別扭的小少年就是府上的主人,如果跟他相處不好,宋繇都不好意思再住下去。
他上前去,拉住了朱睿的袖子,擡起臉來對他笑道,“我們一起去玩秋千吧,杏兒姐姐剛搭……啊!”
朱睿人不大,力氣倒是不小。他猛地推了宋繇一把,宋繇也沒想到他會忽然發難,被他推倒在地。
他坐在了地上,擡頭懵懵地看着一邊的朱睿和杏兒,像是沒反應過來。
小小的姑娘看起來可憐又好笑,但現在可不是能笑的時候。
杏兒打量着旁邊的小世子,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完全不為所動。她走到宋繇旁邊,将他拉起來,蹲下身子拍拍身上的塵土,低聲詢問道:“疼不疼?郡主可有傷到哪裏?”
“我沒事……”宋繇抓着她站好,順便還将爪子放在了她的腰上。
杏兒只認為小孩子覺得害怕,更加不願讓他受到委屈。
“本世子讓你動了嗎?賤婢!”朱睿背着手站在一邊,表情陰沉,像個小大人一樣。
杏兒道:“世子有所不知,郡主乃是陛下親自冊封,若按照爵位來算,與郡王齊平。王妃與郡主之父宋祁将軍乃是故交,感念郡主孤苦,這才将人帶在身邊。若要真論起來,郡主算不得是太平王府之人,奴婢為郡主貼身侍從,亦算不得王府中人。主人受了傷,奴婢豈有無動于衷之理?”
朱睿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們看了一會兒,冷哼一聲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