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明天。”沈妄秋無視了這種眼神,向剛才許岩盯着看了許久的樓梯走去。
“我不會告訴葉瀾,你還會是他最好的朋友。”
“你對他好一點……”許岩又重複道,然而這句話并沒有說話剩下的詞句便被他吞進了肚子,他沒有底氣說剩下的話,只能落荒而逃。
葉瀾還在睡,整個人縮在被子裏,只露出一小撮頭發在外面。沈妄秋走上前,将一杯溫度恰好的溫水放在床頭。
被子動了動,一只白白淨淨的手從被子裏慢慢探出來,往下扯了扯被子,露出一雙還半閉着的眼,“沈先生?”他膩膩歪歪地喊。
“起來喝水。”
葉瀾翻了個身,把水杯撈到了床上,低着頭小雞啄米一樣一口一口啄着水,發出不大好聽的“吧嗒”聲。
他眼珠子轉了轉,看見沈妄秋沒有注意他,才又繼續這個不大好的喝水習慣。
“喝水不要咂嘴。”
葉瀾差點被嗆到,以後他不僅走路不能“吧嗒吧嗒”,喝水也不可以了。
他又努力翻了個身,把水捧到了胸前,仰着頭老老實實地喝。
白嫩嫩的細胳膊露在外頭,似是有點冷,他掖了掖被子才又開始喝。
沈妄秋捏捏眉心,“喝不下就不要勉強。”
葉瀾就把被子放回了床頭,他往床邊上挪了挪,招惹地去勾沈妄秋的衣角。
他專心地揪扯着那一片衣角,沈妄秋向他靠近些,他卻反而把手藏回了被子裏,垂着眼問:“剛才許岩來了呀?”
沈妄秋沒有掩飾,“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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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瀾是個不會撒謊的人,他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對不起,我剛才跑出去偷聽了。”
沈妄秋看他一眼,脫了衣服掀開被子半躺了進去,“我知道。”
葉瀾把被他弄亂的被子塞好,不讓風鑽進來。
“沈先生……”他仰着頭小心翼翼地說,“許哥他、他一直都想當演員,他很努力也很會演戲……謝謝你。”
“嗯。”沈妄秋已經閉上了眼,他完全躺了下去開始補眠。
葉瀾望着沈妄秋的後背,猶怕他不信,“真的……他和沈先生一樣,都是很好的人。”
很多時候,謊話說多了自己也就信了,自欺欺人只是不敢去面對真相。
昨天到現在,葉瀾說了他無數次“好”,現在更是将許岩與他拉到了同一水平線的“好”上,沈妄秋着實不清楚,他與許岩究竟一樣“好”在了哪裏。
沈妄秋轉身看他,目光冷峻。“那我和他誰更好呢?”
他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更知道這個問題答案會是什麽。
葉瀾依舊不敢與他對視,眼神焦點不知落在了何處,“當然……是沈先生啊。”
不出意外的答案,毫無驚喜,只令沈妄秋的面色更冷了些。
沈妄秋嗤笑一聲,“你還是被幹得只能浪叫的時候更可愛些。”因為那時候的葉瀾只會發出最誠實的聲音。
葉瀾一怵,他的視線飄得更遠了。
沈妄秋覺得自己對葉瀾的期望太高了些,這個人或許在某些地方與他包養的其他人不同,但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沈先生。”
他喊他。
“嗯。”
簡單的一個字音,葉瀾知道,這說明沈妄秋生氣了。
其實很多時候葉瀾也會讨厭自己的優柔寡斷,沈妄秋從來不會做多餘的事,方才同許岩的一番話無非是想讓一直在樓上偷聽的自己明白,許岩這個人,不值得深交。
葉瀾坐起來,白皙的胸膛出一片刺目斑駁的紫紅色吻痕,“對不起沈先生。”沈妄秋沒有理他,只把被子又掖得緊了些,背對着葉瀾,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
葉瀾就急了,他搜腸刮肚地搜集自己學過的所有詞彙去喋喋不休地解釋,小和尚念經一樣。
“我知道許哥他是有點兒看不起我,可是我只有他一個朋友……很感謝沈先生可以幫他,不過以後我也盡量不會和他接觸了……”
沈妄秋也一夜沒睡,很困了,他聽見葉瀾在自己的耳邊嘀嘀咕咕地“告狀”,雖然這份委屈貌似就是自己給的。
“我也知道随便給人發好人卡是不對的,可是就像我喜歡走路拖地,喝水咂嘴一樣,都是習慣。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後可以換一個說法……”葉瀾斟酌了會兒,“我以後說沈先生你最帥了,好不好呀?”
沈妄秋原本僵硬的脊背顫了一下,這是頭一次有人用哄小孩的語氣來哄騙他。他實在想敲開葉瀾的腦袋看看,裏頭究竟裝的究竟是什麽。
葉瀾看着沉默的沈妄秋,說的越來越不着邊際,他很想伸手去碰碰沈妄秋,求他告訴自己到底要怎麽樣他才不會生氣,最後他終于又乞求着重複:“沈先生,原諒我吧?”
沈妄秋覺得自己心像是被一層層柔軟的棉絮輕輕地捧着,他還是沒有轉身,卻将葉瀾扯進了自己懷裏。
“沈、沈先生……”
他捧着葉瀾的臉不停揉搓,“葉瀾瀾,不要這麽可愛知不知道?”
葉瀾的腦子轉不過彎,他只想着此刻沈妄秋說什麽都是對的,于是他點點頭,“知道了。”
說完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麽,兩只團在沈妄秋胸口的手開始小幅度地搖動否認,“不是……我……”含含糊糊地,最後又是可憐兮兮地喊了聲,“沈先生……”
沈妄秋發現葉瀾的确是個拎不清狀況的人,明明被他欺負了,最後卻還眼巴巴地喊他求助。
他把葉瀾抱到自己身上,親親他的鼻尖,“不用改,你很好。”
沈妄秋想了想,又道:“不對,是你最帥。”
葉瀾的臉紅紅的,他微微笑着,樹袋熊一樣扒着沈妄秋。
“沈先生也帥!”
葉瀾在夜校的功課總是有點跟不上,老師似乎也不是很願意盡心教他,他隐隐約約覺得是因為上次看成人教育片被發現的緣故,可他也不敢去問,只能捧着一堆作業自己痛苦地琢磨。
周圍的同學也并不是那麽的“樂于助人”,沒有誰回去平白無故地對另一個人好,葉瀾也習慣了這樣,他從前在班裏就不是那麽地合群。
只是同許岩的疏遠讓他在沈妄秋不在的時候更加寂寞了些。
葉瀾的父母是在高中時候出的車禍,母親命懸一線,父親借了一大筆的高利貸去墊付昂貴的醫藥費,然而最後人財兩空。父親從此消沉,吸煙酗酒爛賭,接着染上毒瘾,最後有一次因為毒品注射過多而死。那時葉瀾還在讀高中,半年之內的巨大變化讓葉瀾陷入了絕境,而與之而來的龐大的債務,令他找到了沈妄秋。
然後葉瀾開始努力地“賺錢”,每次存滿一筆錢,他就往借貸人的賬戶上打過去,留在自己身邊的錢往往只有可以滿足一日三餐。
而現在,讀夜校成了葉瀾最大的經濟開銷,也令葉瀾的生活充實了很多。他十分渴望學習,像是這樣就可以填補一下從前的痛苦。
沈妄秋同他說過,夜校的文憑其實并沒有什麽用,如果他願意,可以随便在公司給他安排一個職務,但葉瀾依舊拒絕了。他欠沈妄秋太多,怕還不清。而同時,沈妄秋現在是他最熟悉親近的人,葉瀾一直在想,有一天他們結束了包養關系,如果沈妄秋不介意,他還是可以繼續幫沈妄秋打掃家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需要談錢的那種。
葉瀾是個很會瞎琢磨的人,他抱着一些天真的想法,因為在他還沒來得及踏入社會的時候,就被沈妄秋圈養了起來,他不懂很多事情,即使他努力地想去弄懂,但沈妄秋卻總是會在不經意的時候給出錯誤的引導,導致葉瀾越來越潛移默化地依賴沈妄秋,也越來越不通曉一些人情世故。
他的确是沈妄秋最滿意的一件作品,從身體到思想都是。
葉瀾察覺到過沈妄秋的這種想法,然而他不敢也無法抵抗,漸漸地,甚至用這種順從去讨好沈妄秋。
兩個人站在天枰的兩端,沈妄秋高高在上,而葉瀾幾乎卑微到了塵土裏。
葉瀾拿筆敲敲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停止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畢竟絕大多數的事,只靠想是無法改變分毫的。
他聽到開門的聲音,跑到陽臺上向下張望,“沈先生是不是你回來了?”
沈妄秋開了一半的門又往後退了幾步,到葉瀾可以看見的地方,他朝他揮揮手。
“你今天怎麽來了啊?”
沈妄秋沒理他,又進了屋,葉瀾便赤着腳跑下了樓,他穿着拖鞋總是發出聲響,索性不穿了。
沈妄秋無奈地搖頭,提了雙拖鞋扔到葉瀾面前,“穿上。”
葉瀾撇撇嘴,不甘不願地套了進去。
“不許撇嘴。”他像家長一樣糾正着葉瀾每一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