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顧江的母親?
許思意愣了下, 錯愕半秒後又很快反應過來,定定神,有些緊張又有些不安地說“阿姨您好, 請問有什麽事嗎?”
“別緊張,我找你沒有什麽特別的事。”電話裏, 顧母的語氣依舊平靜而溫和, “聽老太太說你和我兒子交往也有一段日子了,我們見一面,随便聊聊。”
“好的阿姨。”許思意抿抿唇,硬着頭皮應下來, 又禮貌道,“這幾天放元旦,我在學校随時都有空的, 您看您什麽時候方便就好。”
顧母“這樣。下午四點鐘, 我派人到你們學校門口來接你。”
今天就要見面嗎?
許思意微微一怔,緊接着便擺擺手, 笑道“不用這麽麻煩的,阿姨。您直接把見面的地方告訴我,我自己坐地鐵或者打車過來都行。”
顧母淡淡地說“我明天要去日本參加一個會議, 要搭今晚九點的飛機, 在這之前我還有其他的事要處理。所以我們的見面時間只有一個小時, 我想請許小姐直接來顧宅。”
“……顧宅?”許思眨眨眼睛,在腦子裏仔細回想了一下,“就是上次老太太設家宴的地方麽?”
“你說的是老宅, 老太太不和我們住一起。”顧母道,“顧宅在南郊,離你們學校有很長一段距離。”
許思意點點頭,“這樣啊。”
顧母“四點整,c大南校門接你,可以麽?”
“好的,我知道了。”
“另外……”顧母說着忽然一頓,不再有下文。
許思意試探道“另外什麽?”
須臾,聽筒裏傳出顧母沉穩而平靜的嗓音,淡淡道“我今天約你見面的事,希望許小姐不要告訴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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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許思意沒有猶豫便答應下來,“阿姨放心,我不會告訴顧江的。”
“謝謝許小姐。”電話那頭的顧母很淡地勾了勾唇,“再見。”
說完對方便挂斷了電話。
聽筒裏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許思意呆滞片刻,捏着手機緩慢從耳朵邊上移開,鼓了鼓小腮幫,皺了皺小眉毛,單手托腮遙望遠方,陷入了沉思。
她認識顧江以來,從沒有聽顧江提起過自己的母親。在許思意的印象中,顧母和顧父的出鏡率低得可憐,她只在羅文朗口中聽見過顧江父母一次,說的內容還是“顧江和他爹媽的關系已經不能用不好來形容,他和他們簡直是仇人”。
為什麽一個孩子會和自己的父母是仇人呢?
什麽樣的矛盾能大到這個程度?
好奇怪。
許思意沉思了整整三分鐘,沒有思出什麽結果,便抿抿唇,拿起手機打開微信,準備和好友們進行一番讨論。畢竟群衆的力量是強大的,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
于是很快,名為“何以解憂唯有暴富”的微信閨蜜群裏發生了如下一番對話
許思意今天暴富了嗎同志們!!!大事大事!江湖救急!快出現鴨!
錢小錢今天脫單了嗎咩。
zdf(張滌非)嗯?
大馨子(王馨)咋?你懷上暴君的龍種了?
“……”
懷個巴啦啦的龍種啊。
許思意額頭默默滑下一滴冷汗,在聊天框裏敲字沒有。
王馨切。那你瞎嚷嚷個什麽勁兒。
許思意顧江的媽媽剛才電話給我,約我今天去她家見面衰……
錢小錢???!!!
王馨太後在此時召你入宮?你家暴君知道麽?所為何事?
張滌非反正準沒好事。
許思意顧江媽媽說沒什麽事,就是找我随便聊聊,然後還讓我不要告訴顧江。
“既然沒什麽事為什麽不讓你告訴顧江?”錢小錢激動之下連字都懶得敲了,直接發過來一串語音,展開想象力腦補出了一幕幕豪門狗血大戲,聲情并茂“難道是要給你甩支票?‘哼!給你300萬,馬上離開我的兒子!你和我家顧江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王馨不不不,應該不可能。以顧家的財力,顧家太後一出手,怎麽也應該是500萬!
張滌非恭喜許思意今天暴富了嗎 ,終于要實現你的夢想了。
錢小錢哇,4141!你馬上就是小富婆了耶!500萬你準備怎麽花呀?
“…………”
所以她到底是交了一群什麽蛇精病朋友 ?
許思意腦門上緩緩浮現出三條黑線,靜了靜,敲字請問還能做朋友嗎微笑
錢小錢咳,開個玩笑緩解一下你緊張的心情嘛!放松點,那位太後自己都說找你沒什麽事,應該就是沒什麽事。
王馨我也覺得你不要太緊張了……雖然太後現在找你确實很奇怪。
王馨e……尤其是還背着暴君。
張滌非怕什麽,最壞的情況也就是錢真多猜的甩支票,大不了拿錢走人咯,500萬難道還比不上一個男人?
許思意……
王馨好了好了不扯了。41,我以前聽高中的幾個學長八卦過,說顧江和他爸媽的關系特別差。而且俗話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你看暴君這個臭脾氣,他爹媽肯定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你自己還是多長個心眼。
許思意抿了抿唇,回複嗯嗯,我知道。
錢小錢她約你幾點鐘見面?
許思意阿姨說三點鐘派人到學校門口接我。
錢小錢ok,現在還沒到中午,時間充裕,你現在立刻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化個清新淡雅的‘見婆婆妝’,口紅色號選淺一點,不管太後來者善還是不善,你作為晚輩該注意的禮節還是不能少喲!加油!
許思意深呼吸定定神好的,我明白怎麽做了。
下午兩點半,一身淺色大衣的許思意化完妝走出了公寓大門,到南校門外面的超市買了些水果和營養品,然後便站在原地等。
起風了,一層層雲朵飄過來擋住了太陽,氣溫降低,小姑娘拎着一大堆水果和營養品,雪白的臉蛋兒被凍得紅撲撲的,裹在圍巾裏,只露出一雙烏黑清澈的眸子,左右張望。
數分鐘後,一輛純黑色商務車從大路那頭轉了進來,靠邊停下,緊接着一側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穿黑色西裝的年輕男人。
許思意正扭着腦袋看道路的另一頭,并未察覺。
突的,一道聲音在背後響起,十分的恭謙有禮,“你好,請問是許思意小姐麽?”
“……”許思意被吓了一跳,回過頭,看見一張文質彬彬的清俊臉龐,“是的,我是許思意。請問你是?”
“我是韓總的助理,我姓楊。”楊助理微笑着說。
許思意沒反應過來“韓總?”
“韓總就是顧夫人,也就是顧江少爺的母親。是她派我來接你的。”楊助理解釋道,伸手比了個請的手勢,“這邊請。”
由于是元旦放假期間,城裏車流量很大,交通有些堵塞。好一會兒,黑色商務車才沿着大道駛出城區,往南郊一帶開去。
冬日裏,少了陽光,整個城市都顯得霧蒙蒙的。
車窗外的景物飛馳倒退。許思意坐在車裏,靜靜地看着車窗外面發呆。
司機開着車,楊助理保持微笑坐在許思意旁邊,從始至終,整個車廂都十分安靜,沒有人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商務車車頭一轉駛入了一條林蔭小路,許思意擡眼,前方一座獨棟式莊園別墅映入視野。
汽車開進了別墅的鐵門。
停穩後,楊助理先下了車,很紳士地替許思意拉開了她那一側的車門。她被人伺候得很不好意思,頻頻道謝。
“許小姐不用這麽客氣。”楊助理道。
就在這時,一個穿中山裝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笑眯眯的,朝許思意道“許小姐,夫人邀請你一起喝下午茶,她正在花房等你。請跟我來。”
許思意朝這位和善的大叔露出一個笑,“麻煩您了。”
管家德叔沒再說話,轉身朝花園走去。許思意則默默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在心裏默背着事前想好的見到顧母要說的話。
突的,德叔忽然開口,笑容滿面道“許小姐和少爺是同學?”
許思意思緒被打斷,回過神來,笑着點點頭“嗯,是的。”
德叔在顧家呆了幾十年,雖與顧家沒有血親關系,但對于那位他親眼看着長大的小少爺,德叔一直都非常關心。
許思意說完頓了下,又有點好奇“您怎麽知道我和顧江是同學?”
德叔笑“我是聽老太太說的。”
許思意眸子微微睜大“顧奶奶?”
“嗯。”
“顧奶奶最近身體還好麽?”許思意關切道。說起來,自從上次家宴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顧奶奶了呢。
德叔答道“老太太年紀大了,這些年身子骨大不如前,不過最近請了個老中醫來調理,倒是又精神了不少。”
“那就好。”許思意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下來,點點頭。
“就是這裏了。”德叔停下步子。
許思意擡起頭。眼前是一間美式鄉村風格的獨立小樓,分為三層,透過大門的玻璃窗往裏瞧,能看見第一層擺滿了各類健身運動的設備,似乎是一個私家健身房。
“許小姐,麻煩你自己進去,夫人在二樓等你。”
“謝謝。”
許思意推開門,屋子裏溫暖如春,瞬間将外頭的嚴寒盡數隔絕。她暗暗呼出一口氣,做了個深呼吸,拎着買好的水果和補品上了樓梯。
這棟小樓的第二層擺滿了各種書架,類似一個小型的私人圖書館。
整個空間非常安靜。
許思意左右環顧,須臾,在靠窗的一座書架旁邊看見了一名貴婦人——她坐在沙發上,身上穿着一件墨綠色的修身長裙,白色大衣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
婦人正低着頭看書,眸微垂,甚至連翻書的動作都帶着貴族名媛獨有的優雅。
太後。
她腦子裏莫名冒出這麽個詞兒。
“……”許思意心頭一磕,強壓下去的緊張與忐忑在瞬間氣勢洶洶地湧上來,她咬了咬唇,吸氣呼氣深呼吸,然後才咬咬牙,鼓起勇氣似的朝婦人走了過去。
聽見腳步聲,顧母擡起頭來。
“阿姨您好,我是許思意。”小姑娘長了張白皙柔軟的臉蛋兒,精致柔婉,是一副沒有絲毫攻擊性的五官。嗓音也細而軟,但清澈的目光與她對視,沒有絲毫躲閃,落落大方“很高興能見到您。”
顧母合上了手裏的書,也笑了下,“你好許小姐,坐。”
許思意笑着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阿姨,初次見面我也不知道該給您準備什麽……這是一點小心意。”
“謝謝。”顧母嘴角的笑容萬年不變的平淡,“放在旁邊,我等下叫人過來拿。”
許思意嗯了聲,放下手裏的東西坐了下來。餘光不經意掃見顧母放在桌上的書。
書名《權力意志》,作者尼采。
“喝點什麽?”顧母抿了一口咖啡,問她。
許思意看了眼恭恭敬敬站在不遠處的外籍女傭,想了想,回答“熱牛奶。”
不等顧母開口,女傭便轉身準備去了。
屋子裏安靜了幾秒鐘。
須臾,許思意保持着笑容,客氣而禮貌地問“阿姨今天找我過來,請問有什麽事呢?”
“就是想見見你,順便跟你聊幾句。”顧母雖然已年過四十,但保養極佳,無論是皮膚和身材都管理得很好,乍一瞧根本讓人判斷不出年齡,眉眼和唇均與顧江有幾分相似。她目光淡淡地落在許思意身上,說“上次老宅家宴,我和顧江的父親臨時有事沒能參加,聽說顧江帶你去了?”
許思意點點頭,“嗯,是的。”
“老太太對你贊不絕口。”顧母輕輕晃了下咖啡杯,“還誇我兒子眼光好。”
許思意聞言臉一熱,微窘道“顧奶奶這樣誇獎,受之有愧。”
“不用在我面前這麽謙虛。”顧母說,“既然顧江和老太太都喜歡你,那你就肯定有你的過人之處。”
許思意一時沒有說話。
顧母垂眸看着自己的指甲,沒什麽語氣道“對了,顧江之前撤資桐市四海集團的事,你應該清楚。”
許思意臉色微微一變,點頭“清楚。”
顧母笑了下,“沖冠一怒為紅顏,我這個兒子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還真是越長大,越讓我大開眼界呀。”
“……”許思意隐約聽出什麽,心頭一沉,道“阿姨,如果因為撤資的事給你們造成了損失,我很抱歉。”
“顧江是顧家的大少爺,他十八歲生日那年,我和他爸爸送了顧氏百分之十的股份給他做生日禮物。雖然他讨厭我們讨厭這個家,但是永遠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顧母說,“再過個幾年,他就會是顧氏的絕對控股總裁,他今天想在哪兒撤資,明天想在哪兒投資,這是他的自由,誰也管不了。”
許思意微微抿了抿唇。
“許小姐,據我所知,你并不是出身名門。”顧母淡淡地說。
“……”許思意靜默幾秒,道“阿姨有什麽話,就直說。”
“你別誤會,我說這些沒有要拆散你和顧江的意思。”顧母在沙發上優雅地調整了一下坐姿,“我只是想告訴你,顧江現在很好,等你們長大之後,他會變得更好。許小姐,我下面這句話可能不太中聽,但是我希望你能聽進去。”
劇情和她以為的有點不一樣……
許思意看着顧母“阿姨您說。”
“我最讨厭沒有感情的商業聯姻和結合,那樣只會造成悲劇。所以,即使你和顧江的家世懸殊巨大,我依然可以因為我兒子喜歡你而接納你。”顧母說,“但是我需要你為顧江成長,成為一個真正能配得上他的人,不要成為他的拖累,他的負擔,更不能成為他人生中的一個錯誤或者污點,懂麽?”
許思意一怔,垂下眸,好半晌才緩慢而認真地點了點頭,道“懂了。”
兩人說着話,突的,一陣腳步聲卻忽然傳了過來。
許思意下意識地扭過頭,瞬間錯愕瞠目。
顧母餘光也掃過旁邊,随之低頭喝咖啡,面容平靜而冷淡。
某位殺馬特大佬不知何時來了。他兩手插褲兜,邁着步子上樓梯,走到兩人跟前懶懶散散地站定,萬年不變的冷淡臉,沒有任何表情。
“……”許思意木呆呆地仰着小脖子看他,完全愣了。
顧江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小姑娘,冷淡地挑了挑下巴,沒有語氣“你在這兒幹什麽。”
“我……”許思意一下回過神來,清清嗓子,有點語塞,想起自己事先答應過顧母的事,眼珠一轉,随手抓起之前放在沙發上的水果拎起來,說“我過來送水果。”
顧江“送完沒?”
“嗯。”許思意點頭。
話音落地,他冷着臉,彎腰,一把捏住姑娘的細胳膊把人拎起來,扭頭就走,一眼都沒看邊兒上的顧母。
少年力道極大,許思意被他拽得根本掙脫不開,只能邊走邊尴尬地回頭,揮揮小手“阿姨再見!祝您身體健康事事如意!”
顧母面無表情地目送兩人背影。
然而,走到樓梯口時,顧江腳下的步子卻忽然頓住了。許思意跟着停下來,累得氣喘籲籲大口喘氣,皺皺眉毛,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幾秒後,他頭也不回地寒聲道“離許思意遠一點。”說完便抓着身旁的姑娘大步流星離去。
腳步聲逐漸遠離,消失。
顧母依然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
一旁的外籍女傭沉沉嘆了口氣,用英語道“少爺真是太過分了。”
顧母聞言,風輕雲淡地笑了,也回英語“你不覺得他的性格和我很像麽?”
女傭感到費解“夫人,你們明明對少爺那麽好,他卻把你們當仇人。”
顧母垂眸,淡淡地說“不怪他。”
顧江神色陰鸷,唇緊抿,幾乎是一路飙車回了市區。
行駛過程中,許思意全程心驚肉跳膽戰心驚,幾度吓得想尖叫出聲。等車停穩在學校外面的公寓樓下,她下來的時候腿都是抖的。
進了門,許思意驚魂未定地換拖鞋。
忽然被顧江一把拽過去給摁在了牆上。
“……”她被他陰沉狠戾的目光給吓住了,眨了眨眼,一動不敢動。
“她跟你說了什麽?”顧江貼近她,沉聲,語氣冷進骨子裏。
“沒……沒說什麽啊。”許思意幹巴巴地回了句。
顧江嘴角挑起個譏諷的冷笑,沒什麽語氣,“讓你離開我?”
許思意搖搖頭,“沒有。”
“那是說了些什麽?”
“……”許思意抿了抿唇,有點猶豫要不要出賣顧媽媽。老實說,顧媽媽雖然看起來高貴冷豔不近人情,但和她想象中的“惡太後”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好像……也不是壞人啊。
大少爺面無表情“不說就親死你。”
“……”
你威脅人就不能換個正常的方式嗎?!
許思意默了默,只好一五一十把顧媽媽對自己說的話給複述了一遍,末了認真地小道“就是這些。她沒有要求我跟你分手,也沒有對我甩支票什麽的……”頓了下,聲音更小,弱弱地補充“其實,我覺得她真的對你挺好的,一心一意都是為你着想。”
顧江垂着眸,面無表情,沒有說話。
整個屋子都靜了靜。
須臾,顧江伸手把她抱進了懷裏,低下頭,額頭隔着姑娘輕薄的劉海抵住她的,低聲道“不用理。”
他身上清冽的薄荷味和荷爾蒙氣息熏得許思意腦子有點暈乎。
她臉紅紅的,沒有聽明白,“不用理什麽?”
顧江閉着眼睛,“不用理她說的。”
“……”
“許思意,我不需要你成長,不需要你長大,不需要你迎合任何人,不需要你滿足任何人的要求。”他輕輕吻了吻她挺翹的小鼻頭,“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保護你,為你遮風擋雨抗住所有風浪。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足夠了。”
“不是這樣的……”許思意一雙小眉毛輕輕皺起,“你媽媽說得沒錯,你很好,我應該努力成長才能配得上你。”
“聽着。”顧江捏住少女小小的下巴,漆黑的眸盯着她,說“我的姑娘,是世上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