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遞名帖
代煊溫潤的目光看着歆瑤,片刻他還是将短匕推了回來,說道:“就當你為我保存着,待有朝一日我用的上的時候,再來向你讨要可好?”
他的目光如此柔和,眼帶笑意,就那樣輕聲細語的問着,那極有耐心又不動聲色的“可好”兩個字仿佛初春的細雨,潤入心間,歆瑤擡起頭,看着他和煦的眼眸,恬淡的笑意,一時間竟被他深深的吸引。
如若春風化雨般的笑容,一直到若幹年之後,每當歆瑤想起都仿若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歆瑤微紅着臉,慢慢将手縮進了袖子裏,偏頭看了看燭光,說道:“你可知,今日伏擊你的人是什麽來路?”
“左不過是我的那些兄弟們,擔心我在大楚尋了什麽門路,得到大楚的支持也說不定,所以便急着想要除去我了。”代煊的話說的輕快随意,仿佛這手足相殘的悲劇只是平常的閑敘。
哎,生在帝王家,人生就是那麽的鮮血淋漓。
歆瑤不願再勾起他的不快,便說道:“你的腿,現在我就幫你檢查一下,或者你先吃些東西,我明日再來。”
她忘記了,盡管自己真的臉紅了,但那也是隐藏在面具下面的那張臉,所以,她的姿态在代煊看來只是有些不自然。代煊笑了笑,說:“好,”想了想又說道:“我們一起吃。”
由于代煊行動不便,兩人在床邊支了一張茶幾,侍女端上了宵夜。
四碟小菜,兩碗南瓜粥,再加上兩份精致的點心,就是今晚的宵夜。折騰了一天,感覺确實是餓了,所以歆瑤吃的很香,不知不覺的就将碗裏的粥喝了大半碗。
歆瑤擡起頭,看見代煊正溫潤的看着她,并沒有動筷子。
主人都不曾有所動作,她這個客人倒是吃得很歡快,歆瑤有些尴尬地放下了碗筷,問道:“你為什麽不吃呢?”
“‘鮮膚一何潤,秀色若可餐’看着你,不知為何我倒是忘記了腹中的饑餓,只想這樣看着你,仿佛少看一刻,便是吃了虧去。”代煊正色道。
歆瑤尴尬的說道:“殿下,您這審美也真是獨特!”
歆瑤是清楚自己的這張臉的,已經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可是我們這位殿下說話的神态卻不像在調侃,難道,真的是氣質美麽?
“我,我吃好了,殿下您慢用,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待明日我再為殿下診治傷腿吧!”歆瑤起身告辭離開。
但是第二日,歆瑤并沒有如約為代煊治療腿疾,因為大楚皇帝為了彰顯重視兩國邦交,發布了尋醫的昭告,并命令太醫院總領此事,尋遍民間名醫為琅邪皇子治療腿疾。
同時還特別提出,将據此重新确立皇城醫藥供奉的名位,做為帝京一家獨大的邵家,立時隐約嗅到了危機。
人人都想與皇家做生意,而且是這穩賺不陪的藥材生意。
邵芷藍自從上次事發,引得家主不悅,師傅溫玄奕也對她有所疏離,這一個多月都沒有再帶她在身邊。
她很低調的過了一段日子,但身為邵家最具才情與實力的九小姐,當然不會甘于平庸。
當皇家尋醫的诏書昭告天下之時,邵芷藍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太醫院總領此事,那師傅便是她能争取的最大助力,想到正值今日師傅休沐,她便到了溫玄奕在外的府邸拜見師傅。
溫玄奕此時剛剛用過了早膳,閑來無事在花園中打起了太極拳。晨光下他身形松軟沈穩,如載重之船,蕩于江河湖海之上,腰脊領動,既有沉重之功,又有軟彈之力。一趟拳走下來,溫玄奕額頭已經見了薄汗。
邵芷藍在旁邊捧着臉帕恭敬的站在旁邊,一臉笑意的看着師傅。看到師傅收了功,連忙奉上臉帕為他擦汗,繼而又捧了茶水,溫玄奕很是滿意的點點頭。
“我知道,你此來必是求我在琅邪皇子尋醫之事中,幫你們邵家醫館從中周旋,可你要想好了,那皇子的腿疾,我昨日看過認為相當的棘手,所以你自認為邵家能接的下?”溫玄奕語氣捭阖,隐隐有撥弄之意。
“師傅,您也知道,邵家乃是四大世家中,唯一在醫藥方面拔得頭籌的世家,而邵家醫館占有帝京醫館界公認的翹首之位,如果這件事情落不到邵家頭上,敢問誰有這個膽子接呢?”邵芷藍不卑不亢,世家小姐的風範到也是端的緊。
溫玄奕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這個徒弟啊,終歸是眼界高心氣高,卻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也罷,就着這件事打磨一下邵家也不錯。
“好吧,這件事我會極力促成,你這些天做好準備,将你邵家最核心的力量提前備足,我指的不單單是你們那幾個平時很少露面的供奉,更包括你們世代珍藏的寶貝。”溫玄奕點撥了邵芷藍,也給了她這個翻盤的機會,就看她如何把握了。
“徒兒明白,徒兒立刻禀明家主。”
“現在你邵家醫館,供應着一部分皇城之內所需的藥品,如若你們這次表現的突出,或許大部分部拿下內廷供奉也說不準,要知道這每月皇城的藥品補品,是海了的銀子花出去的,這其中的利潤你們是知道的。”
“是,師傅為邵家盡心綢缪,師傅該得的那一份,邵家一定不會虧待的。”邵芷藍這話,明着是說不會忘了溫玄奕的好處,實際卻在提醒他,邵家與之,乃是榮辱與共的一體。
溫玄奕淺淺一笑,他這個徒弟的心思自己怎麽不明白,但照顧是一回事,适當的敲打也是必須的。
三日後,琅邪皇子在帝京的府邸裏,幾大醫館都派來了鎮館的醫藥巨擘,也調動了各自派系內的珍稀藥材,只為在給琅邪皇子的診病中嶄露頭角,進而在今年的皇城內廷供奉選比中能夠雀屏中選。
這件事也算是個皇城中的大事,除了太醫院的幾個大拿都早早來報道,皇帝更是派出了一位皇子來坐鎮。
一幹人等在大廳裏各自落座,還不等把椅子坐熱,就聽到傳報之聲:“定山王殿下駕到~”
在一片跪地問安聲中,赤炎天傲身着親王朝服,不徐不疾的走了進來。依然是那麽的華貴清高,如高山仰月深海游龍,那種冷厲又沉穩的氣度,有着每個在場的人都不能忽視的威壓。
歆瑤來的晚,沒占到什麽好地方,此刻被擠到了大廳的一角,随着衆人跪拜在一旁。
“起來吧。”赤炎天傲清淡的應付了一句,便不再說話,繼續扮演自己冷面王爺的角色。
溫玄奕一看立時說道:“王爺,接下來便是各家醫館或者各方名醫上前遞名貼,您看……”
“本王看着就好,你自去驗對。”赤炎天傲只瞧了溫玄奕一眼,便冷冷的說道。不知為何,對這個太醫院首席,他一直不太瞧得上,尤其是在南嶺偶遇東林醫聖之後,得知此人乃是東林棄徒,卻在大楚皇城混的風生水起,着實有些不待見。
“是,謹遵王爺之命。”溫玄奕還道這王爺一如既往的冷,卻不知道自己在王爺的心中,早就被畫了個叉叉。
于是,各大醫館和各方名醫,按照某些外人不知的順序,漸次呈送了名帖。
這名帖說是名帖,其實就是報個到,将自身擅長的醫道、從醫的經歷做個簡單的陳述,所以當溫玄奕收了厚厚兩打名帖,去接最後一位來自蘇記醫館的名帖時,他愣了一愣,“有這個醫館嗎?”
“有,有,剛剛開在東市的。”歆瑤陪着笑,此刻離她十步遠,就是赤炎天傲那尊煞神,她可不想驚動他。
“可有至藥司報備設館?”溫玄奕實在瞧不上這種剛剛開起來的醫館,便又為難道。
“報備過了,大人請放心,蘇記醫館一應官府文書俱全。”歆瑤再次放低了聲音,悄悄瞟了瞟赤炎天傲,只見這位王爺很閑适的用杯蓋壓着茶沫,并沒有注意這廂。
“恩,下去吧。”溫玄奕用鼻音不屑的哼了幾聲,打發歆瑤下去。
就在歆瑤轉身歡快的逃離開去的時候,一直低垂着雙眸的赤炎天傲突然擡起頭,看着歆瑤的背影,眼中精光一閃,怎麽那麽像?
“等等!”一聲威嚴的喝止響了起來。
歆瑤面上歡快的神情,瞬間切換成了痛不欲絕,她梳理了一下情緒,轉過身時,已經換做了一張平和的笑臉。
“請問王爺還有什麽吩咐?”歆瑤躬身說道,此刻她将自己的頭深深的埋下,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不清她。
赤炎天傲看着這張平凡的臉,緩緩站起身,他的這個動作引得在場所有人都一驚,傳說這位王爺冷厲無情,喜怒無常,殺人從來不需要理由,他這個反應是要做什麽?
“敢給本王撒迷香,你真的很大膽!”赤炎天傲一字一頓的說道。
轟~滿堂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露出驚駭的目光看着歆瑤,那眼神仿佛在看死人。
也有幸災樂禍的,原來王爺也有吃癟的時候!
邵芷藍站在邵家醫館的人堆裏,她愣愣的看着歆瑤,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究竟是哪裏曾經見過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