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寒字天牢
寒字號牢房是天牢中關押重犯的牢號。
赤炎天傲坐在陰仄的天牢一角,幾盞微弱的油燈,閃着昏黃的光,牢門口一塊金屬質地的牌子上,寫着一個冷厲的“寒”字。
整個天牢都坐落在地下,通道內有着地底湧動的寒風,發出微小的嗚嗚聲。傳聞,進入天牢的人犯,沒有能全須全尾走出去的。
牢門內一張方桌,桌上幾盤飯菜已經冷掉,卻只筷未動。一只偷饞的老鼠,吃過幾口飯菜後,便倒在桌上一命嗚呼。
赤炎天傲目光掃過那只已經僵硬了的老鼠,面色清冷孤傲。自從自己被縛上囚車,一路上被明裏暗裏使了不少手腕。明日便要三司會審了,想來,今夜是他們殺人最後的機會。
長長的地下甬道內,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赤炎天傲阖上雙目,靜靜的坐在床上。
腳步聲停在了牢門外,一個嬌小的身影隐藏在漆黑的鬥篷下,只露出半個面孔。一雙宛若流星的眼眸,看到赤炎天傲時,便浸上了一層水霧。
她遞給牢頭兒一張銀票,牢頭兒低聲說:“郡主,請快一些,如果被發現,小的是要掉腦袋的。”
女子點點頭,牢頭打開了牢門,放女子進去後,謹慎的又從外面鎖好。
待牢頭兒走遠,女子疾步走到赤炎天傲的身邊,低低的喚了一句:“天傲哥哥!”只是這幾個字出口,淚水便流了下來。
赤炎天傲微微睜開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沉聲說道:“相思郡主,你怎麽來了?”
“天傲哥哥,你還好嗎?是誰把你害成這樣?我去求求王父,一定可以免了你的罪。”赤炎若水蹲下身,仰起頭看着端坐的赤炎天傲,兩串淚水如晶瑩的珍珠滾落下來。
赤炎天傲看着眼前的女子,說道:“其實,你知道,我與你的王父,早勢同水火,你私下跑來天牢,被他知道了,不免責罰于你,你還是走吧。”
“天傲哥哥,你我一同在宮裏長大,雖然我王父現在所作所為,我不能完全理解,但我實在不願看到你與我王父交惡,更不願看到你們任何一方收到傷害。”赤炎若水低低垂泣。
“你走吧,做好你的相思郡主,父皇對你萬分垂愛,定會為你尋一門好姻緣,朝中的争鬥,本來就不是你一個女子能參與的。”赤炎天傲話已至此,竟是下了逐客令。
“不,我不要什麽好姻緣,天傲哥哥,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你,我會去求王父,讓他放了你。”赤炎若水素白的手抓向赤炎天傲的膝間。
Advertisement
“啊,什麽這麽涼?”她碰到了一串冰冷的鐵鏈,不禁身上一寒。
“這是千年寒鐵打造的鐐铐。”赤炎天傲淡淡的說。
“什麽?他們竟然這麽對待你?你是定山王,不是還沒有定罪嗎?”赤炎若水向後呆坐在了地上。
“這要拜你那位慈愛的王父所賜!”赤炎天傲一字一頓的說道,他俯下身,對視着赤炎若水的眼睛,那是發自心底的恨意,讓赤炎若水心中一寒。
“天傲哥哥,求求你不要再和王父做對了,只要你不再忤逆王父,王父一定不會苛待于你的。”赤炎若水哀求着。
“你王父忝居攝政王,卻結黨營私、排除異己、私下豢養死士、勾結敵國,條條罪狀罄竹難書,你讓我向這種人低頭?你此話說的出口?”赤炎天傲的話可謂字字誅心,赤炎若水聽得驚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天傲哥哥,我真的喜歡你,我不能眼睜睜看你被王父殺了,現在皇帝陛下也下旨嚴審,你可還有轉還的餘地?”赤炎若水清麗的面容有着無限的希冀,只可惜那希望注定破滅。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赤炎天傲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只是那抹笑意太過短暫,如寒夜吹過的風,倏然消散。
此時門外傳來了牢頭的聲音:“郡主,請快些。”
赤炎若水站起身,恢複了以往的端莊,她低聲說道:“不管你怎麽想,我會去求王父,我先走了,你可有什麽事需要交代我去辦的,若水定然不負你望。”
赤炎天傲默然的揮揮手,手腕處的寒鐵鎖鏈铮铮作響,他的手腕一片清白,乃是寒氣徹骨所致。
赤炎若水深深的看了赤炎天傲一眼,轉身走出了牢門。
待赤炎若水遠去,赤炎天傲微微動了動僵直的身子,呼出了一口寒氣。
盡管十二月的天氣已經入冬,但随着赤炎天傲呼出的氣息,一粒粒有如實質的冰晶細碎的掉落在了地上,“這千年寒鐵,果然霸道!”。赤炎天傲微微一嘆,又說道:“看夠了嗎?還不出來?”
歆瑤讪讪的清了清嗓子,從甬道的一處黑暗中走了出來,逸星辰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雙手抱肩,戲谑的看着赤炎天傲。
“本來,是想在附近随便轉轉,不成想迷路了,竟撞到了天牢,我們不是有意偷聽的,你可不要惱怒。那個郡主,我看也是極美的。”歆瑤有些語無倫次,她努力掩蓋着心底小小的酸澀,這種感覺出乎自己的預料,卻又真實存在着,另她有些不知所措。
“夠了,她對于我,只是攝政王的嫡女,只是父皇特封的相思郡主而已。”赤炎天傲心中一陣燥意,他不由自主的解釋着,想要說明自己與赤炎若水沒有關系,至少,自己并不傾慕于她。
“沒想到,帶瑤兒随便逛逛,就能看到這麽苦情的告白,王爺當真豔福不淺啊。”逸星辰絕對是個添油加醋的好手,三言兩語就成功的挑起了赤炎天傲的怒火。
尤其當赤炎天傲聽到那個“瑤兒”兩個字的時候,他一雙寒目冷冷的看着逸星辰,如果不是鎖鏈加身,只怕已經打了起來。
歆瑤一看不好,連忙說:“王爺,我沒想到他們這麽對待你,飯菜下毒不說,還用着千年寒鐵折磨你,普通人被鎖上一個時辰,估計就會四肢僵硬,留下終身殘疾,王爺縱然一直用內力對抗寒鐵,但內力總有用盡,先吃下這枚藥丸,排排寒毒,剩下的交給我!”
一直柔白的手,輕撥了蠟丸,送到了赤炎天傲的嘴邊。
赤炎天傲沒有一絲的猶疑,便将藥丸吞入了口中,只是,那短暫的接觸中,赤炎天傲微涼的唇,似乎是有意印在了歆瑤的掌心,讓她不由得一縮手,臉上像着了火。
歆瑤心中暗想,一定是故意的,可是當她看向赤炎天傲,卻發現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深沉,仿佛剛才确實是不小心碰到的。
下次喂王爺藥,送到他手裏就好了。
突然,逸星辰風一樣的飄了過來,一把拉起歆瑤,躍上了一處黑暗的牆角。一只手扒住突出的石棱,兩只腳固定好身姿,又将內力送入歆瑤體內,兩個人的氣息便隐隐不見了。
甬道裏又走來了兩人,一個老者走在前面,後面一個小厮提着藥箱跟在後面。牢頭兒打開牢門,一躬身,便讓了兩人進去。
領頭的老者看到赤炎天傲先行了一禮,說道:“王爺,臣受陛下之命,來為王爺診治。”
赤炎天傲嗯了一聲,才說道:“有勞溫太醫了。”
“哪裏哪裏,玄奕願為王爺效勞。”老者又躬身一笑,才取出了藥箱中的一應物品,準備給赤炎天傲診脈。
他将手指輕輕搭上赤炎天傲的腕脈,片刻後又換了另外一只手,良久他突然睜大了眼睛,盯着赤炎天傲的腕門。
不可能,即便赤炎天傲武功絕頂,在千年寒鐵面前,他不可能不受半分的影響。
可是從脈相看,他體內似有一股溫熱的藥力,化解了寒鐵之毒,更為讓他不安的是,即便是他,也做不到緊緊憑借藥石之力就能做到這一點,難道,赤炎天傲的身邊,還有醫道高手護佑?
溫玄奕雖然是太醫院首席,以醫術見長,但他的武功也不若。他仔細的聽了聽,卻沒有發覺周邊有什麽不妥,唯一的異常,只怕是自己帶來的小厮,他呼吸急促,站在那裏心神不安。
“師傅,王爺他無事吧!”輕輕幾個字吐出口,卻勝過千言萬語。邵芷藍看着王爺,心神不守。
“王爺無事,老夫再為王爺留些藥丸,服下內傷盡除,寒毒無礙。”溫玄奕從藥箱中取出了一瓶丸藥,放在了赤炎天傲的手邊。
“如此就多謝溫太醫,深夜來診。”赤炎天傲有些敷衍的說道。畢竟人是父皇派來的,估計除了看傷,也是存了探查一番的心思。
此時赤炎天傲早就認出了,那個小厮,正是女扮男裝的邵芷藍,自己在南嶺衛城無情的拒絕了她,竟然還是癡心不改。
礙于牢頭在身側,邵芷藍并不敢多言,只是含情脈脈的看着赤炎天傲,赤炎天傲冷漠的只當她不存在,一腔癡情錯付,斯人獨消瘦。
送走了太醫,赤炎天傲的牢房總算是清淨些了。
“哎,真是羨慕王爺,可惜,男色誤人,男色誤人啊~~”逸星辰攜歆瑤從上面落了下來,尤自打趣這王爺,全然忘記了自己也是人間絕色。
赤炎天傲也奇怪,今天是怎麽了,這探牢的一波跟着一波。
“好了,戲看夠了吧!”赤炎天傲不悅的說。
“王爺,蓮回找過我,希望我醫治大理寺卿程昱飛的獨子,王爺還有什麽需要交代我的嗎?”歆瑤問道。
“如果不方便,也不必出手。畢竟你治好了他的獨子,便會引來更多的關注,對你來說,也會帶來危險。”赤炎天傲并不想借歆瑤的手段,去左右朝臣。
“王爺有更好的辦法嗎?”
“還沒有,但大理寺只是個中立的一方,即使沒有他明确的支持,我也有五分的勝算。”
“五分?”歆瑤看着桌上的飯菜和老鼠的屍體,猛然了解了赤炎天傲的處境并不好。
歆瑤走過去,将手敷在赤炎天傲寒涼的手上,說道:“我會助你,你且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