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大結局
當沈洵連打了七天吊針, 終于被推進手術室做完手術的那日, 段偏然和韓盛霖之間的争逐也終于落下帷幕。
段偏然事先給過韓盛霖警告, 韓盛霖也趁着對方沒出手前清掃了自己的尾巴。他名下的玉石軍火生意哪樣都不是正道,無論冷不丁的單拎哪條線路,都足夠他喝上一壺。
段偏然那裏也有算好時間, 沒給他完全脫身的機會。沈洵清閑住院的這幾天他們兩個很是鬥了幾場,最終的結果便是段偏然安然無損,韓盛霖狼狽脫身。
往日最得用也最不正的生意都不能再做,這讓韓盛霖羽翼折損了一大半有餘。更加上他幹的這一行本來就不幹淨,多少雙眼睛明裏暗裏看着, 眼見他跌下來, 人人都恨不得痛打落水狗一番。
平時不把別人命當命的人是韓盛霖自己, 現在他出了事情,別人也沒有把他的命當命。韓盛霖雖然慘敗一場, 但腦筋還清楚, 知道再留在本市自己落不得什麽好下場, 因而馬上就要遠赴邊城。
邊城那條正經生意的線路還是當年梁沐送給他安身之用, 他得勢後就再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如今風水輪流轉,竟然還有重新用到的一天。
他坐飛機離開之前,顧杭親自去送他。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韓盛霖如今的地步可算狼狽,但段偏然還是有些許留情。不然他現在哪能出現在機場上,只怕要被送到鐵窗裏往死裏整。他身邊還有旁人跟随,只是面容較以往憔悴不少。
見到了顧杭,韓盛霖表情未動,只有嘴角強提着往上勾了勾:“原來你還會來送我。”
顧杭知道對方的意思。當初韓盛霖和段偏然交手的如火如荼之時,韓盛霖曾向他求援,只是顧杭按兵未動。韓盛霖想起舊事,未免不帶些責怪之意。
沒料到韓盛霖拍了拍顧杭的肩膀:“你也難做,我知道。”
他這些天着急上火,嘴角都冒出了一大串燎泡,嗓子就更是紅腫沙啞。然而顧杭竟然從那嘶啞的聲音中聽出了幾分豁達之意。
顧杭眉眼一動,輕聲道:“盛霖……”
“不怪你。”韓盛霖冷靜道:“我現在回想起來,你當初也勸過我兩三回,不過是我一直沒聽罷了。就是鮮花着錦,烈火烹油,不也只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幹淨?你從來就看的比我遠。”
“不是我看的遠。”面對韓盛霖的态度,顧杭的神色也如黃油一般軟化了下去:“我只是早吃過些苦,知道什麽對我來說最重要罷了。”
韓盛霖深深看了顧杭一眼:“說的很是,那便祝你們百年好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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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杭幼年坎坷,卻早看清楚自己想要什麽,求仁得仁,也不曾失去過。
而他兄長早亡,父母俱喪,就是有心相見卻也無力回天,個中滋味說起來也沒什麽意思。
顧杭聽出了韓盛霖話裏的意思,面上未免帶出幾分愧疚。倒是韓盛霖看開了不少,反過來寬慰道:“你不用在意,我現在雖然沒有拿着東西,那套攝影設備早托運過去了。據說T城風景壯麗,人也鐘靈毓秀。我這許多年一直沒什麽空閑,如今多出大把時間,再沒有什麽不好了。”
他說這話時把腔中一口沉郁的濁氣都嘆盡了,眉眼間竟然多了一抹釋然的顏色。顧杭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想起少年時對方本來只是想做個攝影師的。
“保重。”顧杭肅穆道。
韓盛霖笑了笑,最後一次向四處看了看:“果然,只有你會來送我了。”
顧杭猶豫了一下:“你在等圖柯?”
“圖柯?”韓盛霖一愣,倒像是剛想起來有這麽個人似得:“哦,他啊……我最近忙忘了。好聚好散一場,送前男友離開誰都尴尬,他不來我倒謝謝他。我是……想起老梁了。”
韓盛霖和段偏然掐的這一場真是天昏地暗,韓盛霖那點見不得光的事基本全都被翻出來一遍。梁沐剛開始不知道和韓盛霖過不去的人是誰,本還想拉韓盛霖一把。但檢閱韓盛霖的舊事後,他唯有一聲長嘆,只覺沒臉再袒護他。
不然以他的性情,朋友要走,說什麽也會來送別的。
只是雖然梁沐沒有再幫韓盛霖一次,韓盛霖心裏也念他當年的情。他知道段偏然不肯讓梁沐知道他的下落是為了梁沐好,甚至還主動幫段偏然掩了掩身份。梁沐本來就不在本市定居,故而這兩人幾乎鬧得天翻地覆,梁沐也從頭到尾不知道段偏然已經回國。
“其實沈洵托我給你捎了東西。”見韓盛霖戾氣不如以往深重,顧杭也就提到了這事。
“他?”聽到這個消息,就連韓盛霖都禁不住錯愕片刻:“不是什麽好東西吧。”他自己不幹好事,但自知之明還是有一些的。沈洵巴不得天上掉下來個鐵餅砸死他姓韓的,送個道別禮也未必規矩正經。
“我不知道。”顧杭從衣袋裏拿出一個精致包裝過的小盒子遞給韓盛霖。韓盛霖狐疑的看了顧杭一眼,那把盒子拿在手上搖了搖,只聽到嘩啦嘩啦的聲響。
“像是散裝的。”韓盛霖琢磨了一下沈洵和他的恩怨,推測道:“毒鼠強?”
“……不能,畢竟是經我的手帶給你的,小洵不會這麽幹。”顧杭的思路也被韓盛霖帶偏了:“最多是六味地黃丸吧。”補腎的。
韓盛霖冷哼一聲,謹慎的把盒子拆開,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十來顆成人指肚大的種子。
時間再往前推個七八年,學生,尤其是女學生之間很流行一種叫“魔豆”的植物。這種植物的種子上被人為刻字,長成豆瓣後字跡也能保持一兩個月不消。沈洵送來的這份禮物就是這樣一盒魔豆——天知道他躺在病床上哪兒找到的人弄來。
韓盛霖在盒子裏扒拉了兩下,那些豆子上的字跡清晰可辨,例如“哈哈”、“你也有今天”、“心情超爽”、“拜拜啦您”,不勝枚舉。甚至還有一顆上刻着一幅清晰可見、惟妙惟肖的鬼臉。
顧杭:“……”這确實是沈洵的風格。
韓盛霖:“……操。”
他沒好氣的把盒子扔回顧杭懷裏:“讓你家小朋友走夜路小心點。”
顧杭知道他只是說笑,并不警惕,反而同情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時針又向後走了一格,原本如背景板一般站在韓盛霖身後的保镖終于向前一步,低聲提醒自己的雇主:“老板,要登機了。”
“我要走了。”韓盛霖嘆了口氣:“你們辦酒時和我招呼一聲,我也好放心。”
顧杭點了點頭。
“平安。”韓盛霖留下一聲簡短的招呼,就和顧杭揮手道別。在馬上轉身之際,他又改變了什麽主意一樣,從顧杭懷裏重新取走了那個盒子。
“我确實對不起沈洵,想來還欠他一個正八經的道歉,勞你替我轉達一聲了。”韓盛霖把那把種子放進自己衣袋裏:“我現在腦子清楚,回頭一看自己也純屬咎由自取,為我傷懷就大不必了。”
他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出顧杭的視線。
顧杭隐約聽到韓盛霖哼着首戲曲小調。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半個月後,顧杭收到了一張來自韓盛霖的照片,照片上照的就是沈洵送給他的那批魔豆。這些種子都長出了豆瓣,葉子上還沾着些微小的水珠,黑土綠植,光影調的恰到好處。
殘山夢最真,舊境難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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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醫院的時候,沈洵正翻着一本英文畫報。
他剛做完手術不久,醫院的建議是住院半個月,三個月以內不要手提重物,養傷期間避免拉扯傷口。
沈洵畢竟是個要高考的學生,也沒什麽手提重物的機會。不過顧杭對他的态度還是相當慎重。他不像沈洵急症剛發的時候那麽緊張,但晚上在醫院陪沈洵過夜、時不時推掉工作也都是有的。
聽到推門的聲響,沈洵把手上的書一合:“回來了?告別的怎麽樣?”
顧杭去送韓盛霖的事沈洵還是知道的。
“機場口遇到圖柯了,他一直在外面沒進去,可能是想不好要怎麽說話吧。”顧杭走進房間,把自己在外面打包的粥水放在沈洵床邊的小櫃上:“你給他的禮物他也收下了,托我跟你說句對不起。”
“他竟然沒當然扔回來?”沈洵不可思議的看了看顧杭:“我難以想象。”
“大難一場,總該有些改變吧。”顧杭笑了笑,在床上蹬掉鞋子,把沈洵往床裏面擠了擠:“他還祝我們百年好合呢。”
“謝謝謝謝,幸好沒來一句‘早生貴子’。”沈洵條件反射性的頂了回去,然後就再不出聲。顧杭等了一小會兒沒聽到動靜,忍不住側頭去看沈洵,卻發現他在發呆。
“小洵?”
“我就是有點感慨吧。”沈洵收回有些渙散的眼神:“韓老板不做好事,但咱們的開端也算因他把我送到你這裏而起,如今你再送他離開,就像是完成了一個故事。”
“哎呦,怎麽就是因他而起了?”顧杭不滿道。沈洵術後傷口未愈,他不敢像往常那樣壓住沈洵肩膀,只伸長胳膊攬過沈洵的肩頭:“明明我們的開端是我給你補物理開始的吧——要說結尾也該補物理結束,這樣,今天咱們通宵,我重新考你一遍十八種物理大題基本類型。”
沈洵:“……”
他面無表情的把手裏的畫報糊在顧杭臉上:“你走,我沒有你這樣的男朋友。”
顧杭扯下沈洵手中的畫報丢掉,自己笑個不停。他湊上去吻了吻沈洵,眼神暖暖的。
兩人互相扯皮了一會兒,腦子放空,什麽也不想,竟是難得的放松。顧杭扶着沈洵小心的躺平,自己也和沈洵并排躺下。他們面對着面,呼吸的熱度都彼此交融。
“真的決定了,就考S大?”顧杭最後問了一次。
“早決定了啊。”沈洵爽朗的笑了起來:“論實力S大也是全國五甲,經濟系更是數一數二,論未來事業本市就是全國經濟中心之一,我何必跑到帝都舍近求遠。何況工作決定未來人生,感情難道不也是人生大事?顧先生,你在我身邊躺這一躺,我又哪裏舍得遠去?”
“求仁得仁,心甘情願。”沈洵彎起了雙眼,而在被子下面,他摸索兩下,緊緊扣住了顧杭的手。
“求仁得仁。”顧杭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臉上也慢慢綻開了一個笑:“我真是幸甚。”
他笑的那樣好看,沈洵忍不住要撲騰起來吻他。顧杭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生怕他扯到傷口,自己乖乖的湊了過去,兩個人親了個夠。
“我第一眼見到你,只覺得你長得好看。”沈洵笑嘻嘻的伸手抵住了顧杭的胸口:“哪知道會喜歡上你,過這樣合拍的好日子。”
“我第一眼見到你,也覺得你好看。”顧杭微微一笑:“哪管以後要過什麽樣的日子呢,總歸要喜歡上你。”
——THE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
長出一口氣。
故事因韓老板而起,結尾也以他離開為終。
整個故事裏我寫了一群高高興興的角色,這是個歡天喜地過大年的HAPPY故事。
寫本文的目的就是想寫一個解壓小甜點,現在做到啦,很開心。
這本文一直沒什麽好榜,也沒紅過。我中途也有因為成績不符合預期和盜文網心灰意冷的時候,但看着文檔裏的大家,看着文下可愛的小天使,還是高高興興的按着鍵盤敲了下去。如果說上本《此情脈脈》希望大家感受到溫柔,那這本《金主有毒》就希望大家能笑的歡脫。
我愛小天使們,給你萌比心(づ ̄3 ̄)づ
對了,本文還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