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讓人心醉的尴尬
這本來只是個平常的中午。
沈洵按着自己的習慣出校門買點吃的,誰知只是繞過學校附近的一個路口,就被人用力拽了一把,直接拉進了一輛面包車。
沈洵:“……”媽的這熟悉的手段!
他自從上次被韓老板一輛面包車拉走後,日常生活中已經非常注意,平時走路絕不走馬路牙子。這次也就是拐彎為了不碰到人才向邊上靠了靠——誰知就這麽兩步路的功夫,就有人把他硬拖上車,這些人究竟盯他多久了!
沈洵一被拽上車就怒道:“我艹姓韓的他又發什麽瘋!我一會兒中午有班級的小測驗……”
“我讓人給你打電話請假。”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面包車廂窄小而昏暗,沈洵下意識一擡頭,啧了一聲:“圖哥?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又來這套。你們總這樣,下次要真有人綁我,我還當韓老板幹的,沒準死都冤死。”
圖柯幽幽的看了沈洵一眼,不知是不是沈洵的錯覺,此刻的圖柯好像灰頭土臉的,一點都沒有平時那種玩世不恭的神氣。
“拽上來說話比較快。”圖柯淡淡道:“沒事,帶上你也是我一時起意。”
沈洵:“……”聽這話的意思,這次還真是他冤錯韓老板了?不對,圖柯一時起意帶上他做什麽?還有這一言不發就把人塞到面包車裏的作風,平時還真看不出來,這對奸夫淫夫做事竟然這麽一脈相承!
“你帶上我是要做什麽。”沈洵警惕的問。
不管是近墨者黑也好,還是圖柯只是想開個玩笑也好。一旦意識到對方那懶散皮囊下隐藏的本質和韓盛霖其實也沒什麽不同這點,沈洵登時就張開了滿身的刺,當着一車人的面一手緊緊的抓着車內的把手,準備一語不合就随時跳車逃跑。
雖然前之前跟圖柯的交談還過得去,但只要一想起這人是韓盛霖的男朋友,沈洵的思想就忍不住想違法亂紀的方向跑偏。
比如人口黑市啦,堵門要債啦,開拖拉機強拆啦,器官買賣啦……
“去醫院。”圖柯簡短而心亂如麻的說。
“……”所以果然還是器官買賣?沈洵捏緊了手裏的把手,決定下一句話聽到一點危險的苗頭就拉開車門直接向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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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圖柯下一句話便是:“去醫院看顧杭,他受驚了。”
沈洵聞言一愣,握住車把的手也慢慢松開:“什麽受驚?”
“你不知道?”圖柯奇道:“昨天他沒告訴你嗎?顧杭怕狗,打小就怕。他跟盛霖見第一面的時候就因為盛霖他媽媽養的貴婦犬吓哭了。”
顧杭怕狗沈洵昨天是看出來了,但能怕成這樣他還真沒想到:“我說……杭哥那時候多大?”
“七八歲吧。”圖柯漫不經心回答道,心思明顯沒放在這個問題上:“當時他說哭就哭,我們都被吓到了。後來長大好一點了,但還是不許狗接近他三米之內,也不知道他怎麽就這麽怕狗。”
沈洵:“……”閨中怨婦韓文青,浪漫公主顧怕狗。這兩天接連聽到八卦的沈洵,此時此刻也真是感到醉的微醺。
話說他真不會因為知道太多被人滅口?
不過說真的,雖然這個想法有點難以置信,沈洵還是試探道:“那杭哥今天受驚進醫院是因為……”
“我昨天送你那只狗咬他皮鞋了,我聽說他好像被當場吓暈了。”圖柯心煩意亂的看了沈洵一眼:“昨天顧杭看到那狗後沒立刻處理掉嗎,怎麽還把狗留下了?是不是你抱着大腿哭着求他‘狗狗這麽可愛,怎麽可以扔狗狗,而且我也屬狗狗。’了?”
沈洵:“……”誰會這麽幹啊,果然還是去你的吧!
他沒理圖柯,轉頭看向窗外,原本一腦子亂七八糟的想法現在都被丢開。
毫無疑問,顧杭會留下那只狗就是因為看出了自己的不舍之意。聽圖柯說話就知道了,原本沒人以為顧杭能留下那只狗的,他們送狗來只是想惡作劇。
但沈洵昨天真的不知道,顧杭竟然這麽怕狗,竟然能因為一只奶狗啃皮鞋的動作吓暈過去——都送醫院了!他明明發燒的時候都只是在家休養而已。
想到這裏,沈洵就滿心都是愧疚和自責:就在剛才,他聽着圖柯透露的消息,還和圖柯一樣別無二致的感覺到好笑。
可看看這件事造成的結果!這哪裏是什麽好笑的事呢,無論是主動做出這樣惡作劇的韓盛霖和圖柯,還是昨天明明看出了顧杭怕狗,還是為能留下那只幼犬而高興的自己,分明都惡劣透了!
“杭哥還好嗎?”沈洵有些煩躁的搓了搓臉:“還有韓盛霖呢,這事最早是他辦出來的吧。”
“聽說還好,精神也穩定下來了。”圖柯幹巴巴的回答:“盛霖第一時間就去醫院負荊請罪了。”
“嗯。”沈洵應了一聲,也想不出要說什麽話——顧杭進醫院的事情,他自己也有一部分責任。他們兩個人都閉上嘴,車內就陷入了一陣尴尬的寂靜。
這下沈洵也沒心思埋怨圖柯那從韓盛霖身上學得的一模一樣的作風了:于情于理,他都應該去探望一下顧杭。而且他也确實想去。
等兩人到了醫院,圖柯悶聲讓沈洵跟上:他之前就打聽好了病房,沈洵跟着只管他走就是了。
此時正好是中午飯點,上下樓幫病人買飯、給家人帶飯、輪完班要出去吃飯的醫護人員都不少,醫院裏的幾部電梯都擠成一團,在每層樓都要因為超載多停一陣。圖柯和沈洵等了好一會兒才上了樓。
還不等走到顧杭的病房前,沈洵隔着一條走廊就看到煩躁踱步抽煙的韓盛霖。恰好對方也一個轉身擡頭看到了他。兩人冤家路窄,四目相交,神情竟然都非常難看。
沈洵壓低了聲音怒道:“韓老板,你和圖先生之前明明知道杭哥怕狗的事情,而且也知道他有這毛病不是一年兩年了,卻還是對他開這種玩笑,這太過分了吧。”
韓盛霖冷笑了一聲,看起來也是滿臉的氣不打一處來:“我還想問問你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怎麽就讓老顧把那只狗留下了?留下來也不把狗拴好,最後讓他進這地方來。”
兩人劍拔弩張,氣氛一觸即發。
“呵呵。”沈洵咬牙笑了一聲,還不等再說什麽,病房的門就被自內拉開,麥力忠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顧說他聽到你們的聲音了,請你們進去。”
剛剛來的路上沈洵已經聽說了:“Mike,是你把杭哥送來醫院的吧,也一直在陪床,真是麻煩你了。”
“不。”麥力忠沮喪道:“我看到那只狗跑過來咬顧的皮鞋了,但我沒有提醒他……我當時真的只是想開個玩笑。”
“……”
“所以是哪個傻逼讓狗到處亂跑?那只狗為什麽沒有拴好?”韓盛霖一邊推開房門一邊暴躁道。
“因為顧讓我把它抱下來,想要用脫敏療法改掉自己怕狗的毛病。”
沈洵:“……”
圖柯:“……”
韓盛霖:“……”
放下手機半倚在床頭迎接這三位探視者的顧杭:“……”
好的,現在房間裏一共五個人。撺掇買狗的始作俑者、買了狗并把它送來的執行者、促使受害者留下幼犬的關鍵人物、一時沖動主動作死的受害者、還有因一念之差旁觀了事故發生的麥先生……這件事裏的主要責任負責人都齊全了。
他們五面相觑,他們面帶慚色,他們……無話可說。
他們度過了人生中最尴尬的五分鐘。
五分鐘後,顧杭意識到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他握起沒有輸液的右手,湊到唇邊假咳了一聲:“好了,謝謝探視。我沒什麽大事,打完這瓶葡萄糖就能出院了,不用再額外占用醫療資源。”
四個人都沒有說話。韓盛霖突然從背後踹了沈洵一腳,把他踢了出去。沈洵被迫初生牛犢了一把,回頭怒視了姓韓的傻缺一眼,還是轉過頭來,慚愧道:“我太任性了,昨天不該留下那只狗。杭哥,對不起。”
“你道什麽歉。”顧杭聞言毫不介懷的笑了:“何況你怎麽就任性了,昨天你自己就要送走白雪了,還是我堅持才把它留下了,說任性也是我任性才對。別往心裏去,和Mike一起出去吃點水果吧,我跟你圖哥他們有點話說。”
沈洵低着頭磨蹭出去了,走的時候沒忘了把門帶上。雖然顧杭并不怨他,但他真是很為此抱歉:一直以來都是顧杭在照顧他,包括昨天明明知道自己怕狗但還是留下了白雪。他還不等回報呢,就先間接把顧杭送進醫院了。
看沈洵把門關好,顧杭沉吟了一下:“老韓,給我支煙。”
韓盛霖剛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就又按了回去:“醫囑現在說你能抽煙嗎?”
“就是駭着了,也不是什麽大事。”顧杭擺了擺手,卻不再堅持要煙了:“剛剛你進門,我看你這吞吞吐吐的臉色就知道不好。我怕狗的原因,你們跟誰打聽明白的?梁沐?”
“是老梁和我說的。”韓盛霖滿臉都是過意不去:“他打電話過來說了我一頓。”
“他就是這樣。”顧杭感慨了一聲,卻不見有多少愁意:“不說這個,老韓你這次送狗是想惡心我,沒想到機緣巧合還幫了我一把。你往床底下看看?”
“什麽?”韓盛霖聞言一撩顧杭的床單,随即就聽到床下一生嗚咽,一只白毛上沾了一身灰的幼犬爬了出來。它好像也知道自己惹了禍,兩只眼睛水汪汪的。
韓盛霖當場驚得魂飛天外:“它怎麽在這!”這哪個熊孩子幹的?別再把顧杭弄得背過氣去,一天暈兩次那真是造孽了!
“我叫人送來陪床的。”顧杭笑了笑,神色未必愉快,卻有着幾分釋然:“因禍得福,我現在對狗也沒那麽怕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伸出右手,手指就在離白雪眼前嘴邊距離不足兩尺的地方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