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論麥字開頭的多樣性
像是摸頭這種舉動,在沈洵貧瘠的人生經歷中絕不是一件習以為常的事。但在他反應過來,提出抗議之前,顧杭已經換了一個話題:“搖滾樂的話,平時都更愛聽哪支樂隊的?”
沈洵在義正辭嚴的譴責對方瞎摸自己的腦袋,和義正辭嚴的抗議對方形容自己乖巧之間搖擺了一瞬,順從本心道:“搖滾樂我還是更喜歡‘地精群落’的。當然,這只樂隊是有點老了……”
“Rony?”顧杭随口就報上了主唱的名字。眼見沈洵臉上浮現出些許的訝然之意,顧杭臉上的笑意加深:“我也經歷過你這個年紀,‘地精群落’在我們那會兒的學生中還比較有名。”
“所以您果然跟我還是是兩輩人啊。”沈洵一時嘴快說了一句,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對面的顧先生臉都有點綠了。
顧杭:“……”
沈洵憋着笑道了個歉,最終還是沒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顧……杭哥,你為什麽對稱呼和輩分的事情這麽在意?”就算叫他一聲“顧叔”、“老師”,怎麽看也是對方占便宜吧。
還是說顧先生雖然一副風淡雲輕的模樣,但其實心裏是很在意自己年齡的?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只是你母親是我長輩,你要是亂叫,就差輩了。”顧杭含含糊糊的把這個問題一筆帶過:“放一會兒音樂吧,我最喜歡他們組合裏那首‘當天塌下來的時候記得大笑’。”
沈洵無意過多的探究顧先生可能非常悶騷的內心。他能隐約的感覺到對方似乎是在轉移話題,但他也并不是很想挖掘事情的答案。如今顧杭這麽說,沈洵也就從善如流的打開了自己的電腦——電腦是房間裏原本就有的,不知是不是顧杭特意給他選的,各種配置都很不錯。
見他聽音樂要開電腦,顧杭不由一笑:“明天我讓他們把我那個CD機搬上來。我記得當初我收過幾套搖滾樂的CD,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沈洵剛要婉言推拒,顧杭就擡了擡手:“家裏本來就有的,給你搬上來而已。我平時想不起來,只是放在那裏積灰。等搬到你這裏,我還能多聽幾次。”
這理由如此冠冕堂皇,倒讓沈洵實在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了。
富有節奏感和鮮明金屬聲的音樂響起,男歌手充滿野性的聲音一時間在房間裏回響起來。
無論顧杭點播這首歌是随口一提還是怎樣,沈洵只能說,這首歌也是他最喜歡的一首搖滾。
它張狂、自由,又很有生命力。
顧杭閉着眼睛和着歌曲的拍子,甚至還跟着高潮的節奏唱了一段。沈洵發現顧杭唱起歌來竟然還是男低音,發音幹脆又充滿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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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顧杭閉着眼的功夫,沈洵上上下下的把對方打量了個遍。直到此時,沈洵才意識到,穿着休閑服唱着搖滾樂的顧杭真的還挺年輕的,一點都不老氣。
這麽一想,自己叫他“顧叔”,他是應該會感覺很冤啊。沈洵心虛的摸了摸鼻尖,在心裏那個“顧先生”的稱呼上畫了個大大的叉。
也是一開始韓老板和他找來教沈洵的人的錯。他們無論是态度,還是對沈洵的要求,都要他保持尊敬和眼力價兒,稱呼“顧先生”在那些課程裏屬于基本條款。
沈洵心裏本來就有一定的心理加成,他見顧杭的第一眼對方又穿的很正式。于是顧杭在他心裏徹底留下了“叔叔輩”的印象。後來被要求改口叫“哥”,沈洵自己心裏其實還挺別扭的——老黃瓜刷綠漆,顧先生您裝嫩呢?
關于沈洵的這番心理活動,顧杭一無所知。他只聽見沈洵有些羨慕的說:“杭哥,你發音真标準。”
顧杭此時剛剛跟過一波節奏,随口笑道:“你也來試試。”
“我不行。”沈洵慚愧道:“我口語不太好,發音也沒那麽原汁原味兒。”
“Mike沒帶你練?”顧杭訝然玩笑道:“他這老師怎麽當的?”
“是之前沒練過。”沈洵連忙替麥力忠找補道:“已經很麻煩邁克了,實在是我底子太薄。”
他一開口,顧杭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以沈洵之前的條件,的确不像是能有練口語的空餘和地方。他寄人籬下,說話大聲點都怕吵到大伯一家。
想通這點,顧杭也不多說給他難堪,只是随口又換了話題。
經過這一折騰,沈洵倒是想起了一個他一直都好奇不已,卻沒有找到機會問的問題:“杭哥,麥力忠的名字是誰給起的?”這起的缺老德了。
他本以為自己會得到一個确切的回答,或是一聲“不知道”。誰知,顧杭卻在他的注視下,眼神飄忽了一瞬。
沈洵:“……”等等杭哥你這表現,我怎麽好像知道了些什麽。
“确實是我。”顧杭見沈洵看出來了,也不隐瞞,攤了攤手坦然道:“最開始我也給他起了些別的名字,只是Mike全看不上。他現在的這個名字倒也不是我耐心耗盡之作,純屬我當初審美比較老氣的巧合罷了。”
他這話說的如此真情實意,沈洵點了點頭,只覺深以為然。
當天晚上,沈洵在顧先生的引導下徹底把Mike抛至腦後,就搖滾樂的問題和顧杭相談甚歡。
不過在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沈洵逮住了下樓吃早飯的Mike,想起了這件事問了他一聲:“Mike,關于你的中文名字,我是說,這裏面的諧音有蹊跷,你是知道的吧?”
“我當然知道!”Mike滿懷血淚的控訴:“就是顧給我起的,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我被好多人笑話!”
沈洵咽了口口水:“但是顧先生說,他在之前給了你好多名字用來選擇?”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那些名字分別是‘麥克風’‘麥當勞’還有‘麥兜’?”
沈洵:“……”
他就知道,一個對搖滾樂如數家珍的人,審美老氣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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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一個星期的休學生涯,沈洵重新回到了學校。
他和趙增棋不但受到了同樣的懲罰,也都同樣選擇了乖巧的聽完了自己的第一節課,下課後固守書桌陣地,堅決不動地方,體現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優良精神。
只是他安靜參禪,不代表後面的原新能原地坐化。這小子平常就話唠成性,每天說廢話濺出的口沫能接一紙杯。這一星期也不知道積攢了多少話題找不到人傾訴,眼見沈洵來上學了,恨不得掏心掏肺的跟他道個明白。
“今天看你和趙增棋來上學把我吓一跳。沈哥你回家享福去了?姓趙那孫子休學一星期跟做賊似的瘦了一圈,今天你一進教室,好家夥,紅光滿面的。你倆一左一右、一前一後,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鎮宅效果真是絕了。”
“你家門神能貼出個斜對稱效果。”沈洵小聲回了他一句,把手中的數學筆記又翻了一頁:“別問我這兩天怎麽過的,簡直頭腦風暴。”
“別想糊弄我,你天天頭腦風暴能胖一圈?”原新是一百個不信:“看你跟走之前的前後對比,得一天照八頓喂能有這效果。诶,沈哥你捂什麽臉啊?”
“你不懂。”沈洵深沉的說。他自己在心中掐算了一番:早飯、上午的水果、午飯、下午茶、晚飯、飯後點心、小夜宵、睡前的牛奶……勉強一算,還真是八頓。
他終于明白為什麽提及Mike中文名字的時候顧先生眼神會飄忽了——就和他現在一樣,實在是難以抵抗內心的心虛啊。
幸好原新也沒揪着八頓飯不放,沈洵索性甩出數理化三本練習冊給他:“你看看這個就知道我這七天過得是什麽日子。”天天除了吃喝做題外就是顧先生親自指導的自由搏擊,勞逸結合,真是相當充實。
原新漫不經心的邊喝水邊翻了翻,眼神當下就直了:“卧槽,這是咱們開學的時候發的練習冊?沈哥你搞到答案了?趕出來這麽多?大佬你受我一拜!”
“好說好說,我自己做的。”沈洵随便謙虛了兩句,想要拿回自己的練習冊,卻見到原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扒着一本拼命狂抄。
沈洵:“……注意點,你這幹什麽呢。”
“你遠離學校一個星期,估計連課程表都背不熟了。”原新運筆如飛,口上也不歇着:“下下堂死亡老劉的課,昨天留的練習冊太難了,我左思右想發覺出路只有躺平等死。沒想到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佬你真是我人生路口的極光。”
沈洵:“……”雖然說人生路口一般都該是明燈,不過極光就極光吧。他從原新胳膊肘下硬是拽出剩下兩本免遭于難的練習冊,鋪回自己的桌子上重新冥思苦想了起來。
他手裏沒有這三本練習冊的答案,不過顧先生是有的。這三本練習冊基本上都是對方帶着他做出來了。像是原新正在狂抄的那一頁題,沈洵本來也不會做,只是經顧先生一指點頓覺茅塞頓開。
他也好奇過顧先生怎麽會對高中生的數理化輔導這麽熟悉,是不是曾經做過私人教師的工作。沒曾想顧先生告訴他:“我當初曾經認真的備過課,想要給一個人講清楚。”
顧先生的聲音有點憂郁,一聽其中就有很多可以挖掘的料。沈洵好奇心大起:“結果呢?”
“結果他去學文了。”
沈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