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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1)

而柔軟下去,可她依然不能忘掉心底深處那點自私而涼薄的意味,在幾乎要徹底沉溺下去的時候,她又驀然驚醒。

“鳳祈,不要這樣……唔……”她的聲音又被淹沒在他的無盡柔情裏。

“畫兒……”他深深的吻下,雖貪戀卻不敢真的就這樣亵渎了她,他擡起眼眸看着她,眼睛裏帶着春水般的水光,牢牢的看着她道,“你真好看。”

她臉上紅意未褪,只羞澀的低下頭。

她沒有說話,他亦不再說話,只将她輕輕抱着懷中,他的暖一點點滲入她的身體裏,沉沉的包圍着她,她突然覺得莫名的安心。

良久,他道:“畫兒,你我終于要成為結發夫妻了,我好歡喜。”

“嗯。”她輕輕應一聲。

“畫兒,你歡不歡喜?”他看着她。

她默了默,心中無端端的就覺黯然,曾經也有個人問她說:“畫兒,你終于要成為我的皇後了,你高不高興?”

那時的她是無比高興的,她高興的不是成為皇後,而是能成為她心愛之人心中的唯一。

可是,很快,他便将她從雲端重重摔入泥地,她摔的粉身碎骨,從此踏入地獄。

不可否認,面對裴鳳祈的感情,她有過心動,正因為如此,她才要控制自己心中的那一份歡喜,愛越深,在失去的時候才會越痛,她永遠都不要再償前世的那種刻骨之痛,所以她不想再将自己的心交給任何一個人,即使這個人肯為她死。

她救他,是為了報恩,而非她愛他愛的甘願為他去死。

她不知道他的愛能有多長久,因為從她被趙昀打入地獄的那一天開始,她便不信這世上的男女會有地荒地老,至死不渝的愛情。

不管她嫁的誰,她想,她都不可能再如前世那般輕易愛上一個人。

“鳳祈,不管我歡不歡喜,我心中總是願意嫁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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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原不該強求你太多,只要你心中願意就好。”

星辰般的眼眸裏籠上一層薄薄的思緒,輕淡而略帶着似有若無的憂郁,他溫柔的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秀發,纏繞至指尖,那樣柔軟,那樣細密,他想,只要他肯傾心相待,他愛的畫兒終也會和他一樣歡喜的。

下月二十六,她将嫁入東宮正式成為他的妻子,那一天,與他一同迎親的還有他的三哥勤王裴鳳息。

按父皇的意思,葉畫年紀還小,不必如此着急,況且勤王和葉瑤池一個是哥哥,一個是姐姐,理應在裴鳳祈和葉畫之前成婚,最重要的是,一直落敗的溫安公主不甘心自己一直處在下風,就連自己女兒的婚事也要拖到葉畫之後,拖着病體苦求皇上。

父皇雖怨怪她在俪山大長公主面前煽風點火對付葉畫,可到底有着多年的兄妹情份,再加上溫安命不久矣,他心中不忍方答應了。

父皇一答應,他心中隐有不安,他擔憂溫安公主會魚死網破,倘或她死了,畫兒就要守孝,這是無人可以逾越的法則,所以他特意求了父皇,父皇幾經思慮,說雙喜臨門也不失為一樁美談才肯允諾了他。

其實,他不怕等這三年,他只怕失去,越是愛一個人越害怕失去,所以他想早點娶她,他想早一點讓她成為他的妻子,哪怕這時的畫兒還沒有真正的愛上他。

“對了,鳳祈,你這麽晚來不會只是因為想見我?你是不是有事想問我?”葉畫知道裴鳳祈心中的失落,她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她原就猜到他會來,因為沉如被劫,他肯定會來問她的。

既然他還有沒開口,不如讓她先開口好了。

“畫兒,如果你不這樣聰明就好了,什麽事都瞞不過你。”他眼裏漾着淺淺水波,無奈的笑一笑道,“我來是因為三件事,第一件事是想告訴你,再過兩日,非尋就要回來了。”

“什麽,裴顼要回來了?”葉畫眸中閃過巨大的驚喜,雖然裴顼走的日子不算太長,可作為母親,再也沒有比見到自己孩子更令她高興的了。

“瞧你,一聽到非尋要回來就高興成這樣。”

“怎麽,你還吃醋了?”

他點了點頭,微笑的看着她,眼神清澈如泉,嘆了一聲,指尖輕輕的在葉畫鼻尖一點,笑道,“我一直在想,不知何時,我才有榮幸能讓畫兒你為我而吃醋?”

“你如今益發的油嘴滑舌了?”葉畫揚眉嬌嗔一聲。

“畫兒,你錯了。”他搖了搖頭,眉心凝出繞轉過千山萬水的情緒,執着她的手,聲音溫柔而堅定,“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是認真的,我從來也沒有這樣認真過。”

“好,你認真,你從來也沒有這樣認真過。”葉畫感受到他的灼灼情意,有些想退卻,所以她動了動身子往後坐了坐,笑着對他道,“我也認真的問你,第二件事是什麽?”

“我想問問你昨日午時斬首的南燕女刺客是怎麽一回事?”

他并不知她與那南燕女刺客之間到底有什麽淵源,也不知慕容青離為何與畫兒只見一面,從哪裏來的那樣炙烈的感情,竟肯為她死,甚至不惜掀起兩國戰火只為将畫兒帶回南燕。

有許多事情,他都弄不清楚,可他相信畫兒,正因為他信她才會坦誠相問。

今日早上,傅出在城外偶遇夙娘,夙娘正護送着一名身受重傷的女子,那名女子正是已被斬首的南燕女刺客李沉如,不用說,被斬首的那位李沉如肯定是假的了。

傅出當然不敢說,更何況依夙娘那樣的性子就算拼死也會帶走李沉如,所以傅出不僅不敢說,反倒助她将李沉如送走。

他不知道葉畫為何要救李沉如,有些事,她不說,他也不便問,可是若她弄出這樣的調包計來救人,怎能不告訴他一聲,倘若計劃裏出了一丁點的錯漏,她就要面臨巨大的危險。

不管什麽原因,他只覺得至少在她有困難的時候她應該告訴他,這樣,他才能為她分擔所有的危險,可是她從來也不會主動去找他,她太過聰明而獨立,凡事都不願依靠旁人,可他不是旁人,他是她的夫君,他想告訴她,不管是什麽事,只要是她想做的,他必然傾盡全力助她。

“鳳祈,你終于問我了,我也不會隐瞞于你,沉如是我使了調包之計救下的。”眉心蹙了蹙,面露微微愧意看着他,問道,“鳳祈,你心裏是不是在怨我,畢竟我救走的是敵國刺客,況且這又是掉腦袋的大事。”

“傻丫頭……”他輕輕一嘆,點頭道,“我的确怨你,不是怨你設下這驚天密計救走南燕刺客,而是怨你有事卻從來也不肯找我,我給你的那枚令牌,你連一次都沒有用過。”

“那幾日你一直受傷,我怎忍心?”

“畫兒,你記住,只要我活着,你都可以來找我,不管是為了任何事。”

葉畫張了張口,頓了頓,終于點了點頭,風聲在屋外的竹林裏沙沙穿過,落入耳中,甚是動聽,她忽然想到曾經在皇宮和她相見的那個竹苑,那片竹林,心頭一熱,感慨萬千。

她對他道:“鳳祈,此刻你心裏怕是有無數個疑問吧?其實這件事很簡單,因為李沉如是夙娘的姐姐。”

“什麽?”裴鳳祈頗為驚訝,“夙娘的姐姐不是已經死了嗎?”

“其實她并沒有死,至于她為何沒死,她已經不記得了,我救她因為她是夙娘的姐姐,也是因為……”

葉畫并不想說出前世之事,所以她只能對裴鳳祈有所隐瞞。

就在五天前,皇帝依舊不能從沉如嘴裏撬出一個字,皇帝大怒之下命人将沉如游街示衆,皇帝這是想殺雞儆猴,以警示南燕那些細作刺客得罪大歷的下場,更想要借着沉如引出殘留在南燕的刺客,那一天,雪很大,卻沒有人一個來救沉如。

那時他覺得慕容青離果然狠心,前世沉如為了他做了那麽多事,今生更為了護他離開不惜讓自己落網,可他卻根本不在意她的生死。

那一天的游街示衆激起群情激憤,人們紛紛喊着叫着打死她,他們用各種各樣的東西往沉如身上砸,沉如卻只睜着空洞的雙眼任人淩辱,她不知道在那一刻,沉如是帶着何等樣的心情獨自面對。

她那時沒有想好救不救她,前世的人前世的事,該報的恩,該報的仇,她不會忘,可沉如于她是恩,是仇,還是什麽,她心中無法衡量。

沉如到底最終心軟沒有殺她,所以才讓趙昀有機會殺了她,她一時不能原諒自己,才會與趙昀起了争執。

今生再面對沉如時,她的心情很複雜,複雜到連自己都辨不清。

也正是那一天的游街示衆,讓夙娘見到沉如,也見到身着破衣爛衫的沉如肩頭被刺的“如”字,才确認了沉如就是她的姐姐。

夙娘和沉如性子有些相似,都是不愛說話的人,許是她們都曾經有過痛苦的經歷,所以并不太願意提及過去。

夙娘甚少談起自己的姐姐,若不是那一天夙娘親眼見到沉如,她再也不會想到李沉如竟然會是夙娘的姐姐。

不管是為了前世與沉如的情份,還是為了夙娘,她還是決定救沉如,想了一出調包計,救下了沉如,若不是撞到傅出,裴鳳祈不會知道此事。

她自然不可能告訴裴鳳祈她是重生之人,和沉如有姐妹之情,所以除了夙娘這一點原因,她不會再同裴鳳祈說什麽。

裴鳳祈似乎看她有難言之隐,并不打算為難她,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溫然而笑道:“畫兒,有些事,你若不想說,我永不相問。”

葉畫一頓,臉上帶過微微驚訝,她心中道:葉畫啊葉畫,你到底想的還是只有自己。

想完,她很快沖他淡然一笑:“鳳祈,你答應我的,絕不能更改。”

“絕無更改,只是你也要答應我,下次不要做這麽冒險的事,即使要做,我幫你做。”

“好,我答應你,鳳祈。”

……

三日後

因為裴顼頭一次帶兵打仗,又是凱旋而歸,康王府特別的熱鬧。

康王府的花園是從前的康王妃顼芳親手設計而造,所有的花花草草也都是她悉心栽培,只是花草建築依舊在,人卻不在了。

花園裏盛開着大片大片的山茶花,在冬日的陽光下,一片豔色紅海如火般炙烈的燃燒,燦若華麗的織錦,微風吹過,蕩漾起一層層紅色波浪,朵朵花開,層層疊疊,散發着醉人的淡淡茶花香。

燦燦陽光,烈烈花海。

一群女人談笑風聲的坐于花海之中的一處亭閣之上,這一次就連久不出門的葉仙樂也來了,她自然沒有心思待在這裏同一群女人說話,她只想和她的非尋哥哥說話,只是非尋正跟前來為他接風洗塵的男賓們高談闊論,她也不好去找他。

她意興闌珊的依在欄上,只默默看看葉畫,又看一會葉瑤池,再看一看郭佳瑩,姜媚之流,眼間漸漸凝起一片陰冷之色。

從前諸如郭佳瑩,姜媚之流都是圍着她轉的,如今卻像避妖怪似的避着她,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只轉而圍着葉畫,景蘇蟬,怡寧做讨好賣乖的巴兒狗模樣,叫人好不鄙視。

不過是一群狗罷了,她才不稀罕她們,只要非尋哥哥理她,她可以不稀罕這世上的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母親和姐姐。

正想着,卻聽怡寧兩手撐着腮幫子,眉眼兒一動,笑着拍手道:“蘇蟬姐,畫妹妹,今日顼哥哥凱旋歸來,我們也沒什麽禮物送的,不如排出一戲如何?”

景蘇蟬是個好熱鬧的,一聽,頓時來了興致,嘻嘻笑道:“咦?這點子絕妙,我們就演一演非尋哥是如何打敗那北燕公主的。”說完,又皺了皺清麗的眉頭,“只是不知誰來演顼哥,誰來演那個什麽桃花公主。”

“正好,絨絨姐你穿了一身男裝,不用尋人,你就可以演裴顼。”葉畫笑着道。

“對對對……不過那爛桃花公主誰來演呢,我可不想演。”怡寧搖了搖頭。

姜媚立刻谄媚上前道:“若公主、畫妹妹,景妹妹不嫌棄,我願演那桃花公主。”

因為從前狠狠得罪了葉畫,自打葉仙樂在康王府當衆變成白發妖怪之後,她深深後悔自己跟錯了人,又生怕葉畫成了太子妃,念及舊仇會對付她姜家,所以一來就陪着小心想借機讨好葉畫,偏偏葉畫根本不搭理她。

郭佳瑩雖然也想讨好葉畫,卻沒有做小俯低到姜媚那樣的地步,她只默默坐在葉瑤池身邊,時不時的和葉瑤池說兩句話,雖然葉仙樂完了,葉瑤池還是勤王妃,她還是很願意和葉瑤池維持以往的關系,若有可能她會尋尋時機見縫插針的跟葉畫攀談兩句,以解往日之怨。

白香凝笑道:“一個公主能馳聘沙場,想來也是英姿不凡的,姜妹妹你今日打扮的太過柔媚了。”

“白姐姐這是哪裏話,若真的想排戲,換一身打扮也不是難事。”姜媚撇了撇嘴。

白香凝倒不覺得尴尬,只無所謂的笑笑道:“也是,到底是我多嘴了。”

郭佳瑩輕飄飄的瞟了姜媚一眼,陰着嗓子笑道:“姜妹妹真是志在必得了呢。”

葉瑤池只垂眸喝茶并不說一句話,眼看婚期将至,她心中不甘不願,痛苦萬千,哪裏還能想旁的事。

從此以後,她與裴鳳祈再無可能,這比殺了她還要叫她絕望,只是再痛苦再絕望,她也要咬牙忍着,不僅為了母親,也為自己。

她必須活着,還要好好活着,即使心裏痛,痛到滴血,她也不能在葉畫和鳳祈面前示半份弱,她要告訴他們,她葉瑤池就算沒有裴鳳祈,也可以活得幸福。

自己的身子早已被那個道貌岸然的淫賊先生毀了清白,能嫁給裴鳳息那樣的人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幸事了,只是新婚之夜,她要如何逃得過那處子之血的檢驗。

正想着,坐在那裏旁觀良久的葉仙樂終于耐不住性子發聲了,她輕蔑的看了姜媚一眼,譏諷道:“姜姐姐倒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也不瞧瞧自己幾斤幾兩,配排戲給非尋哥哥看麽?”冷哼了兩聲,又道,“這天下誰能演出非尋哥哥的風姿,真真連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

說完,她睃視一圈,含沙射影的順便罵了葉畫和景蘇蟬。

她雖然表面冷漠,在一聽到要為裴顼排戲之時,就已經心癢難耐,只是她不屑與葉畫,景蘇蟬為伍,雖然許多事不是葉畫害她,可她還是特別讨厭葉畫,不為別的,光是葉畫的存在就足夠令她讨厭了。

景蘇蟬一聽,頓時氣憤,正要反擊,姜媚因為急着想在葉畫面前表功,搶在她前頭說話了。

“那依德容郡主之意,有誰能演出世子爺的風姿呢,難道是德容郡主你?”眼睛往她頭略看了兩眼,掩嘴輕笑道,“只怕到時,會毀了世子爺的風姿呢。”

葉仙樂見姜媚眼神不善的在自己發上飄來飄去,頓時大怒,她最恨別人看她的眉毛,看她的頭發,頓時怒火中燒,立着兩眼就想要罵人,忽然又忍住了,只拿眼睛瞟了瞟葉瑤池道:“二姐姐,你我是親姐妹,原該同氣連枝,如今見有人欺負我,你竟連一句幫襯的話也沒有。”

葉瑤池嘴角微微牽動,她本以為葉仙樂的性子經過這番磨歷沉靜了些,不想今日還是這樣耐不住性子,看來這都是因為裴顼,她這個天真的妹妹到現在還對裴顼不死心,終究如她一般被傷的體無完膚。

她輕輕撣一撣衣袖,淡淡道:“五妹妹,姐姐勸你凡事還是多讓着些為好,退一步海闊天空,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同她計較,尤其是那種風吹兩面倒的牆頭之草,你同這樣的低賤之物計較什麽?”

姜媚一聽頓時漲紅了臉,葉瑤池這番話罵得十分毒辣,她臉上挂不住,輕嗤一聲反唇相譏道:“芳華郡主的話我承不起,什麽牆頭草,再低賤也低賤不過那種被人當殿退婚,還死皮賴臉上趕着倒貼……”

“姜媚,你還不閉嘴!”

郭佳瑩當即喝止,雖然勤王退婚之事鬧的沸沸揚揚,可這件事葉瑤池并不知道,雖然聽說溫安公主要死了,可她還沒有死,她還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擁有令人膽寒的權力。

若這樣的話傳到葉瑤池耳朵裏,再傳回去肯定會讓溫安公主動怒,到時還不知會惹出什麽樣的禍亂來,她禍害了姜家她不管,可姜郭兩家有姻親關系,也算是一家,未必不會牽連到郭家。

“姐姐要我閉什麽嘴,誰不知道勤王在明德殿上大鬧一場,說寧可做和尚也不要娶芳華郡主為妻,這也不是我說出來的,這可是勤王殿下的原話。”

190北燕桃花公主

姜媚逞一時之憤,脫口而出。

葉瑤池一聽,當即愣在那裏,臉色突然僵住,張着嘴一動不動,如泥胎木偶一般,整個人在瞬間呆滞,手中茶盞跌落在地摔成碎片,茶水濺濕了衣衫她也不知。

對于嫁給裴鳳息,她已經是不得已的選擇了,她素來清傲,除了裴鳳祈,她根本看不上任何男人,就算如今身子被毀,她的心裏也丢不下那份驕傲。

因為除了驕傲,她已經一無所有,她不能連這最後的一點驕傲自尊也丢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讓她看不上的男人竟然給她一記響亮的耳光,打的她從裏子到面子全都丢了個幹幹淨淨。

她可是帝都第一才女,高貴的芳華郡主啊!怎能一再讓人當成一塊破抹布随意丢棄。

縱使不嫁,她也不想受這份惡氣,退婚就退婚,她葉瑤池本就不在乎這樁婚事。

裴鳳息不想娶,她還不想嫁呢。

可這是皇帝舅舅下的聖旨,連裴鳳息都不敢不遵,她一個弱女子又如何敢抗旨不遵?若換作從前母親或許還能去皇帝舅舅面前哭一哭,可如今皇帝舅舅幾番對母親申斥,母親在皇帝舅舅的心中早已沒有當初的份量,如何能求。

最重要的是,母親已經病入膏肓,她若知道這件事,肯定是雪上加霜,她絕不能告訴她。

違抗聖旨可是死罪,她并不想死,再說不嫁裴鳳息,她還能再嫁給哪個身份比他更高貴的人。

轉念之間,她已灰敗了心腸,不得不放下驕傲的自尊,連同那帶給她極致羞辱的悲憤也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好,很好!別人越是看輕了她,她越是要剛強,越是要活得好。

特別是在葉畫面前,她絕不願丢了半分顏面。

她收拾起臉上震驚和頹敗,收拾起所有的屈辱,回視着姜媚正要反駁,那牆頭草姜媚卻根本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因為葉畫和景蘇蟬,怡寧竟然起身走了,景蘇蟬與白香凝素來關系頗好,也拉着她一起走了,姜媚就巴兒狗的跟了上去。

這無疑于又當衆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只氣她全身顫抖,唯有咬牙硬撐,只差咬碎了銀牙。

“郡主,姜妹妹不懂事,她的話你不要在意才好。”

郭佳瑩恨恨的瞪了姜媚一眼,只覺得她簡直就是根攪屎棍子,走哪兒攪哪兒,留下一堆臭氣,她也不想想葉瑤池是她能得罪的人不?她唯有替她收拾爛攤子,留下來趕緊勸慰道,“凡事都要看結果,結果是勤王殿下并沒有退婚,足可見殿下心中還是看重郡主你的。”

“……哼哼,看重?本郡主才不會在乎這樣的看重……”

葉瑤池喃喃一聲,挺了挺微微發顫的身體,直将脊背挺的筆直,擡眸看一眼那天上的陽光,那陽光似蒙了一層厚重的陰霾,将她的整個人生籠成黑暗的色彩。

她怎麽會走到如今這樣凄涼,這樣下作的地步。

眼角一涼,有淚水流下。

她頹然轉身就要離去,滿身繁華織錦遮不住一身傷痕累累,她還留在這裏做什麽?丢人現眼麽?她不要,縱使輸,她也要輸的有尊嚴。

葉仙樂瞧葉瑤池一副失了魂魄的樣子,她既覺得痛快又覺得痛苦,仿佛從她身上又看到自己可悲可笑的模樣,若不是她害她在先,她又如何會害她。

姐姐,你遭了此番打擊竟還能假裝鎮定,你真是太虛僞了,只是不知當你成為白發怪物的時侯,你可還能再假裝鎮定,如那時你還能假裝,妹妹我才真服了你,她頓一頓問道:“二姐姐,這就要回去了麽?”

葉瑤池沒有轉過頭,只啞着嗓子道:“我身體不适,不能陪你了,你好自為之吧!”

“姐姐好走,妹妹不送了。”

葉瑤池沒有再說話,郭佳瑩也不敢再說話,她不惜下身份扶住了葉瑤池,為的不過是讓葉瑤池不要記恨上她,這世上的事從來都是說不清楚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葉瑤池他朝會不會又得了勢,還是小心為妙。

可同時,她心底深處也覺得無比快意,從前高高在上,讓她視為神般的葉瑤池也有這般落魄的時候,她的心覺得很是平衡。

“不用勞煩郭姑娘,我會照顧好我家姑娘的。”秀妍趕緊上前接過郭佳瑩的手扶住了葉瑤池,剛走兩步遠,不知從哪裏飛出一只缺德的烏鴉,刮刮叫了兩聲,拉了泡缺德的鳥屎,正好缺德的落在葉瑤池的頭頂。

“哎呀,姑娘!”秀妍眉心一跳,趕緊拿帕子去替葉瑤池擦拭。

“什麽東西?”葉瑤池見烏鴉略頂當時就覺不好。

“……呃。”秀妍頓覺說不出口,支支唔唔了半天。

“好個破鳥,太不識相,竟敢拉屎在姐姐頭頂。”葉仙樂故作憤憤狀,朝天空望了望,卻是不遺餘力的落井下石。

郭佳瑩一瞧,忍不住就想要笑出來,真是人倒黴喝個涼水都塞牙縫,葉瑤池真是倒黴透頂了,讓這樣的不祥之鳥拉屎在頭上,難不成還真會倒黴上一輩子?

她正想偷偷笑,擡眼一看,卻是勤王裴鳳息和十皇子裴鳳鳴,只聽裴鳳鳴好奇道:“仙樂表姐,你說什麽鳥屎拉在姐姐頭頂啊……”剛一說完,不等葉仙樂回答,自己就反應過來,訝異的看着葉瑤池伸手指着道,“哦,我知道啦,仙樂表姐口裏的姐姐就是瑤池表姐,瑤池表姐你趕緊回家洗一洗頭,興許還能将這晦氣洗掉。”

葉瑤池一聽,臉綠成了一片。

裴鳳息眼裏壓根就沒有葉瑤池,所以一點也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景蘇蟬,可是擡眸望一望,哪裏有景蘇蟬的身影,他忽然心生一片悵惘。

他和裴顼大敗北燕,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想以軍功跟父皇最後求一個恩典,娶葉瑤池做個側妃,權當就在勤王府養個閑人罷了,正妃的位置除了景蘇蟬,他不想給任何人,可父皇卻依舊不肯答應。

其實,他早就清楚,即使父皇答應了,他也未必能娶到蟬兒,且不說蟬兒對他有沒有意思,單是景家家規就是一道邁不過的門檻。

景家素來奉行一夫一妻,而蟬兒又是景家千嬌萬寵的唯一的女孩兒,所嫁夫君當然只能娶她一個妻子,而他,早就沒有機會了。

“呀,白……”秀妍忽然又驚呼一聲,話剛出口,突然就止住,她此刻恨不能扇自己一個耳光,怎麽能在勤王面前失了分寸,若鬧開了勤王真不肯娶姑娘怎麽辦,她實在太大意了。

可是姑娘的頭發為何會突然之間白了這麽多?

她回頭看一眼葉仙樂,心裏悚然一驚,難道姑娘也中了白發三千之毒,要變成葉仙樂那般模樣?這太可怕了,姑娘如何能受得了。

“白什麽?”葉瑤池心中一抖。

葉仙樂一聽,當時就為之一振,肯定是白發,哈哈……肯定是葉瑤池受了刺激毒發了,她心中大笑幾聲,恨不能跑過去直接拔了葉瑤池發上的簪子,讓她像她一樣在衆人面前,尤其是她未來丈夫勤王的面前,變成個白發妖怪。

她說過,她一定要讓這個惡毒的姐姐承受她所承受過的痛。

正跑到一半,卻聽秀妍說:“哦,沒什麽,只是帕子不能擦……擦拭幹淨,還殘留了白色的鳥……”屎字她實在說不出口。

盡管秀妍的聲音很虛,可葉仙樂卻信以為真,她失落重重,腳步凝滞難擡,想着那賣主是不是哄騙了她,給她的毒藥份量不足。

“對啊,鳥屎可不就是白色的。”裴鳳吟眨巴着眼,捂嘴笑道,又看着裴鳳息疑惑道,“三哥,你拉着我到這裏怎麽一句話也不說,你不是想來看瑤池表姐的麽?也不安慰安慰人家。”

“我看她作甚,十弟你若想安慰自己去便罷。”

裴鳳息連看也不看葉瑤池,他聲音幽涼之極,聽在人耳朵裏特別冷漠無漠,說完甩袖就走了,留下葉瑤池尴尬的成了一根風幹在枯葉枝藤上的綠倭瓜,偏偏她又穿了綠色。

“喂,三哥,你這麽急做什麽,等等我。”裴鳳鳴見裴鳳息急步而走,腳一跺追了上去,抱怨道,“剛剛拉着我來,這會子又急着走,我看你想見人的根本不是瑤池表姐吧。”

裴鳳息突然停了下來,蹙了劍眉,神色痛楚:“對,我想見的是蟬兒。”

“啊,那個丫頭兇巴巴的,真不知道有什麽好。”裴鳳吟忽想到景蘇蟬打他時的樣子,脖子一縮,就覺得母老虎近不得。

“鳳鳴,你還小,哪知蟬兒的好,她是最真性情的女子。”他眼裏忽起一片凄涼的迷離,伸手拍了拍裴鳳鳴的肩頭道,“但願你不要像三哥一樣,連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

裴鳳鳴呆了呆,裴鳳息已急步離開,他看着他的背影,陽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好長好長,明明是暖陽當空,那影子卻是暗的冷的蕭條的。

身為皇子,從來都有許多不得已,不要說他和三哥,就算是父皇和太子哥哥也不外如是。

不過,太子哥哥比三哥勇敢,所以太子哥哥才能娶到神仙姐姐為妻,他不要像三哥一樣,他要像太子哥哥一樣勇敢,倘若有一天父皇讓他娶不喜歡的女人,他一定不會答應。

腦海裏忽又想起那張兇巴巴的面容,雖兇,卻是俏麗無雙的,比起神仙姐姐的美,景蘇蟬的美更加活潑生動,就是忒兇了點,無端端的嘴角就不由的牽起一個笑。

想着,想着,不由的就想多了,想到景蘇蟬往日欺負他種種,他一個人竟然站在那裏傻笑起來。

“鳳鳴表弟,你在發什麽呆呢?”

“……啊?哦,是仙樂表姐啊。”裴鳳鳴突然反應過來,剛才,他太過沉浸,都不知道葉仙樂什麽時候走了過來。

“剛剛你跟鳳息表哥在說什麽,難道真如姜媚所說,他當殿退婚了?”

葉仙樂聽姜媚之言已信了七八分,再加上剛剛裴鳳息半點顏面也沒給葉瑤池,她更加确信,她自所以問裴鳳鳴,只是覺得他是個傻不愣蹬的小孩子,想再套一套他的話,好回去刺激刺激她那位僞善的姐姐。

裴鳳鳴從來也不太喜歡葉仙樂,一聽她所問,有些不耐煩的連忙擺擺手道:“仙樂表姐你打聽這麽多做什麽?難不成還想做個長舌婦?”

葉仙樂臉一黑,裴鳳鳴朝着她吐了吐舌頭就跑遠了,氣得她恨不能直接撕了這小子的嘴。

她一個人木木然的站在那裏,呆呆看了看四周,剛剛還熱鬧的亭臺已是孤寂一片,只有幾個丫頭在打掃桌上殘留的瓜子果殼,她眼尾掃到郭佳瑩悄悄的從另一邊走了,連個招呼也沒跟她打,從前她可是跟在她屁股後頭郡主長郡主短的。

她心生黯然,步履有些踉跄的慢慢走了,如今,她覺得自己真的成了千人恨,萬人嫌了,都怨葉瑤池,若不是她,她何至于變成個沒有頭發,眉毛的怪物,何至于讓人人都嫌棄了她,讓她在非尋哥哥面前變得如此卑微。

正此時,眼前忽覺有道光影淩空掠下,那光影閃的太快,她根本都沒看得清到底是人還是天空中飛的鳥。

忽然聽到一個極其清越卻又極其淩厲的聲音高喝道:“裴顼,你給我滾出來!”

這一喝,驚的葉仙樂心頭一跳,這可是康王府,怎麽有人敢如此大膽的公然叫罵?

葉仙樂趕緊跑過去一看,只見豔色花海裏正立着一名身形苗條,體格曼妙的女子。

只見她手持一杆紅纓槍,着一身藍色裙裝,以同色紗巾遮面,額間以一圈珍珠額鉓壓住烏油油的長發,一陣風起,藍色裙袂随風而蕩,像起立于火海之上的藍色波濤,竟是個異域女子的打扮。

“裴顼,你給我滾出來!”女子滿帶着殺氣,又是一聲厲喝。

“刺客,抓刺客……”

她的喝聲驚動康王府一衆人等,康王府侍衛迅速将她圍了起來,裴顼耳中一聽到她的聲音,當時心中一驚,他倒不想這北燕公主竟然追到了大歷,還追到他的康王府。

待他趕到那裏時,卻見府裏衆侍衛已經持着手裏兵器将女子團團包圍住,他喝令一聲:“全都給本世子退下。”說完,看向那女子道,“白桃花,你怎麽來了?”

白桃花一見裴顼,殺氣騰騰的眼裏忽有柔光閃過,只一瞬,她又恢複冷戾兇悍模樣,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眼光向他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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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情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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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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