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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

過眸光,再看向常庭鶴時說話時語氣很是嚴厲,“此事究竟是不是由李維生引起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幕後究竟是誰想利用李維生來污蔑我兒?”

此話一出,俪山大長公主好像尿失禁一般重重一抖。

常庭鶴吓得跪在那裏,并不敢多言,對于景太傅,他還是能不得罪就不想得罪的,說到底,他本來也只想做好他的官,若非俪山大長公主吩咐,他也不願插手這樣的事,如今事情沒辦成,也不能怨他辦事不力,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誰能未蔔先知葉府一個低賤的小妾竟然有如此尊貴的身份。

他小心翼翼的擡眸看了一眼俪山大長公主,形容間頗是恐懼為難。

“景太傅言重了,依本宮之見,這一切不過是誤會罷了。”俪山大長公主嗓子有些發啞,又看向皇帝,說話時顯得比較吃力,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從嘴裏吐出來,“皇上,俪山本無惡意,只是事關太子妃,俪山不得不慎重,還望皇上寬宥了俪山才是。”

她想,她在皇帝心中還是有幾份重量的,只要她肯退一步,皇帝會給她臺階下的,料想景太傅也不敢十分追責下去,縱使他是皇帝的老師,身份地位也高不過她這個姑姑,皇帝待她從來都像母親一般,連太後都讓她三分,更何況景太傅。

果然,皇帝對她心生不忍,不管如何她究竟是看着他長大的姑姑,縱有不是,也不至于有大過錯,他自然不願在朝堂之上給俪山大長公主難堪,可景太傅是天下清流,為人剛正,敢于谏言,有時候連他這皇帝的面子也敢不買。

正想着,景太傅忍不住心口翻湧的怒氣冷哼道:“俪山大長公主此言差矣,是誤會還是人故意為之,怎能憑大長公主一已之言臆測,我朝依法度治國,一切需待查明真相之後皇上才能下定論,此時說誤會二字實在為時尚早。”

俪山大長公主冷嘲道:“那依景太傅你的意思是本宮故意為之啰?”

“老臣并未如此說,大長公主何以就認下了?”景太傅眸光淩厲在俪山大長公主臉上輕輕刮過,又補充了一句刺她道,“看來大長公主你心虛的很!”

“好你個景哲灏,敢當殿對本宮不敬!”俪山大長公主氣憤難當,重重的将龍頭拐仗往地上一擊,震的皇帝心頭一凜,左右為難,一邊是大長公主姑姑,一邊是授業恩師,他好像幫哪邊都不是。

“不用說老臣,就是這滿朝文武,能在這明德殿上所敬之人必然非皇帝莫屬,大長公主何作此言!”景太傅目光沉沉的盯着俪山大長公主。

俪山大長公主面色越來越黑,被堵的氣滞,唯有鼻息間噴着粗氣,瞪着兩眼說不出話,再說不是明擺着逞的她的臉比皇帝的還大。

景太傅再不看她,又環顧四周,地下一衆大臣無一人敢說話,他又坦然看向皇帝,起身伏地道,“皇上,并非老臣想故意令你為難,只是為人父者倘或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能愛護,又有何顏面當得起父親二字,皇上你也是父親,自然知道身為父親的苦心。”

“太傅所言甚是,朕必定會還景娘一個公道。”皇帝頗是動容,試問天下做父親的有誰能容忍別人來欺辱自己的孩子,他微微停頓一下,緊抿着嘴唇,想一想,慢慢道,“這件事已交給鳳吟去查,相信不日就會查明。”

話音剛落,就有人來禀報說鬼王觐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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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愕,難道鳳吟這麽快就查清楚了這件事?既然查清楚了,就應該待下朝之後單獨回禀他,他也好事先有個準備,何以不經過他這個父皇的同意,就這樣急急跑到大殿上來,倘若真相叫他更加左右為難,他這個皇帝該當如何自處?

這件事,他雖然不能十分清楚,卻也能略猜一二,興許就是溫安不甘心求了大長公主姑姑來對付葉畫的,既然事情解決了,他就不想再深究,想着,他看了看俪色大長公主,眸色複雜。

俪山大長公主嘴角重重一抽,她本以為此事必然能坐實景姨娘是妓女之事,所以也并不怕人去查,反正只要不涉及到皇權,皇帝未必會放在心上,更不會拿此事來置疑她這個姑姑,如今事情有變,她心裏就忐忑起來。

不過,鬼王裴鳳吟從前一直跟着大皇子,與太子一向不睦,相信他沒有理由會幫着太子幫着葉畫,想想,心下安定了些。

正想着,就傳來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深紫暗紋衣襟略過衆人眼前,一個身姿挺拔,修長如竹的身影已屈膝跪于殿前,低沉而醇厚的聲音響起。

“兒臣參見父皇。”

瞧他右半邊側臉好看的奪目,鳳目劍眉,鼻梁高挺,微薄的嘴唇抿起一種冷冽的弧度,唇色略顯蒼白卻絲毫不減完美弧角,只是左半邊臉上那半枚陰詭的銀色面具遮去了他的盛世光華,人人都以為他的左臉必然是像鬼一樣可怕。

他并不在意別人的看法,甚至曾連死也不會怕,他只怕這一生活着只是旁人的陪襯,他的母妃是前朝公主,皇位于他而言是可望而不及的,這原是他的宿命,可他偏不信命,他只信自己。

這世上,沒有誰是誰的陪襯,他暗斂鋒芒,只為有一日蓄勢待發,最終站在權勢之巅。

他清楚的知道,今日他犯了一個本不該犯的錯,他不該挺身跪于殿前将真相公之于衆,因為他知道父皇必然不喜歡他這樣做。

父皇本意是命他查明真相之後單獨面聖,然後再另行定奪如何解決這件事,可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是俪山大長公主,父皇必然會念及大長公主之情而着意将此事壓下,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後找個替罪羊出來向景葉兩家交差。

他本是局外人,也犯不着為此事冒着再度失寵的危險仗義直言,因為他從來就不是什麽仗義之人,可他欠葉畫一個很大的人情,她不僅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母妃的救命恩人。

那一晚,他還是去取了葉畫的血,雖然他用了最好的麻醉藥和金創藥,讓她感受不到半點疼痛,也落不下半點疤痕,可當他看到昏睡中的她緊蹙的眉頭,聽到她口裏輕吟的呓語,還有她額間浮出的細碎晶瑩的汗珠,他還是于心不忍了,可再不忍,他也必須取了她的血,因為他沒有時間再等。

都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那救命之恩,他要拿什麽去報,他能為她做的不及她萬分之一。

雖然有裴鳳祈護着,她未必會被人欺負,可裴鳳祈是裴同祈,他是他,哪怕他做的事微不足道,他也想為她做點什麽。

俪山大長公主敢如此折辱葉畫,他就要在衆目睽睽之下揭露俪山大長公主的真面目,為葉畫讨回一個公道。這樣就算父皇有意想偏袒俪山大長公主也是不可能了。

或許,他将又回到從前,成為那個受父皇冷落的皇子,可他不會後悔,因為這是他欠葉畫的。

他擡頭靜靜的看向皇上,皇上的臉色是陰暗冷沉的,指尖下意識的輕輕在龍椅扶手上來回敲着,他微微咳了一聲擡手道:“起來吧。”手指轉而撫上眉稍,想了想淡淡問道,“鳳吟,早起聽說你母妃身子不适,不知你可曾去給你母妃請過安?”

很明顯,皇上故意岔開話題,是想提醒裴鳳吟不要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依裴鳳吟的心智,肯定能明白他所指何意。

裴鳳吟自然明白皇上話中的弦外之音,可既然來了便不會退縮,他直了直身體,平靜陰幽的眼眸裏溢起一絲堅決,朗聲道:“父皇,兒臣有事啓奏,你命兒臣查明葉府景娘之事,兒臣已查了一個水落石出。”

此話一出,俪山大長公主頰邊肌肉頓時重重一抽,連帶着眼皮也跟着跳了起來,一顆心更是緊張的撲通撲通直跳,跳的她幾乎難以承受。

“哦,不知五皇子殿下查出了什麽來?”景太傅轉眸看向鬼王,欠身急切的問了一句。

他知道鬼王素來與太子不睦,按理說鬼王沒有理由助太子和囡囡,可子歸與鬼王交好,對鬼王十分推崇敬佩,想來,他不至于特意趕來只為當庭睜眼說瞎話。

皇上揉了揉額角,再次看向裴鳳吟,眼神更冷,緊繃了臉色:“哦,想不到鳳吟你如此會辦事,這麽快就查明了?”

“回禀父皇,這件事說起來其實很簡單,是戶部尚書常庭鶴威逼利誘李維生故意與張秦争執,然後鬧的人盡皆知,讓大家都以為李維生舊年畫作上的人是葉相小妾景娘,而景娘是葉畫的親生母親,他如此做,不過是相借此事脅迫父皇你收回聖意,廢掉葉畫,另立她人為太子妃。”

“不,微臣冤枉,微臣怎麽敢如此做?”常庭鶴一聽鬼王竟用了脅迫二字,敢脅迫皇帝,這可是要殺頭的,他吓得心驚肉跳,撲倒在地,驚恐萬狀的看向裴鳳吟道,“微臣與五皇子殿下無冤無仇,不知五皇子殿下為何要如此冤枉微臣?”

“常尚書這句話可算說到了點子上,五皇子殿下與你無冤無仇,自然不可能會冤枉你。”景太傅不動聲色的插了一句話,眼裏卻滿是怒意。

皇帝未置一言,微眯的眼睛冷冷的落在鬼王身上。

裴鳳吟自知皇上心中怒意,他又伏身跪下,擡眸時回頭又看了一眼臉色灰敗如土的俪山大長公主,再次開口時還是毫無退卻之意。

“父皇,景太傅說的不錯,兒臣與尚書大人并無冤愁,犯不着冤枉他,只是尚書大人本無理由這樣做,他背後還有幕後主使,這幕後主使就是……”

俪山大長公主見裴鳳吟再次看向自己,一顆心已經要跳了出來,滿是皺紋的臉上抖出了三層浪,卻還是強行穩住了自己。

她一雙老眼死死的盯住裴鳳吟,卻聽鬼王一字一句道:“就是俪山大長公主姑外祖母。”

裴鳳吟字字清晰,每一個字都像一記淩厲的耳光把俪山大長公主的臉抽打的啪啪作響,她腿一抖,連連咳了幾聲,抖着身子站起來伸手指着裴鳳吟。

“你這說的什麽話,本宮何……何曾做過這些事?”說完,跌跪在皇帝面前道,泣聲道,“皇上,俪山承認有錯,錯就錯在聽信了別人的讒言弄出這麽大的誤會,你怎麽責罰俪山都行,只是不是俪山犯下的過錯,俪山決不會認下,今日俪山就撞死在這裏以證清白。”

說完,爬起身來,一個箭步就往殿中玉柱上撞去,皇上驚叫一聲:“姑姑……”

話音剛落,葉賦因離柱子離的近,正好擋在柱前,一把攔住了俪山大長公主,因為被俪山大長公主撞到胸口,他狠咳了幾聲,想說話卻是說不出來。

他不能讓俪山大長公主血濺大殿,否則倒好像是景葉兩家故意逼她去死似的,皇上也必然會因為此事恨上囡囡,恨上葉家。

皇上心神一痛,厲聲對着裴鳳吟道:“大膽裴鳳吟,你能有什麽證據?”

“父皇,你若想要證據,兒臣這就把證據給你拿來,人證物證俱在,兒臣絕不會憑白冤枉任何人。”

“難道你忍心看着你姑外祖母撞死在這明德殿上!”皇上一聲诘問,聲音微微顫抖,又揮手命人去攙扶情緒激動的俪山大長公主。

“皇上。”景太傅上前一步,擲地有聲道,“身正者何謂人言,俪山大長公主并非尋常婦人,何需學得尋常婦人那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真相昭然若揭,不是大長公主一句以死明志就能将真相一筆代過,大長公主是否被冤,只待五皇子殿下拿出證據皆可,老臣懇請皇上恩準五皇子殿下将證物呈上。”

“臣附議。”張秦上前。

“臣也附議。”

接着,又有三四個大臣跪下,葉賦左瞧瞧右看看,有些遲疑,最終還是跪下道:“臣附義。”

久不開腔的右相秦遙用眼尾掃了一眼鬼王,本以為可以借此打壓葉家,不想事情倒越來越錯綜複雜了,他靜靜的立在那裏,依舊不開腔,也不附議,只是觀望。

“你們……”皇上想發怒,終歸洩氣一嘆,“也罷,朕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證據?”

“皇上,你要為臣婦做主啊!皇上……”

正此時,一個嘶啞而絕怆的聲音傳來,皇上一驚,定眼一看原來卻是手持丹書鐵券的一品诰命夫人莫氏,這位莫氏是皇上曾經的結義兄弟,和戰神康王一樣立下赫赫戰功的姜誠。

只可惜姜誠英年早逝,皇上追封他為威遠大将軍,同時又加封他的夫人莫氏為正一品诰命夫人,還特賜莫氏丹書鐵券,只是莫氏一直帶着獨女寡居俪山,這麽多年以來從未入過皇宮,他甚至都已經快遺忘了她的存在,這時突然跑來所謂何事?

只聽她哭道:“皇上,臣婦要告常山常玉郎**小女不成,竟然下毒手殺了小女。”她字字哀泣,在衆者無不嘆息,“臣婦在俪山求告無門,還差點被人殺害,臣婦并不怕死,可小女之仇不報臣婦死不能瞑目,唯有持了這丹書鐵券,歷經千辛萬苦來帝都求皇上還臣婦小女一個公道。”

“什麽?”皇上驚聲一怒。

景太傅眸色一動,心內暗贊太子果然行事快狠準,這麽快就把莫氏帶到了皇帝的跟前,這一下,皇上就算有心也袒護也袒護不成了。

“這……這是誣告……”

俪山大長公主心虛的結結巴巴,不敢置信的盯着莫氏,這莫氏不是被人追殺摔落懸崖死了麽?怎麽忽啦啦的跑了出來,究竟是誰救了她,又是誰将她悄悄護送入帝都,還在今日這樣一個關鍵時刻跑出來告發玉郎。

她兩眼冒星,一陣天旋地轉,手足冰涼徹骨,若不是有人攙扶,她早已癱軟在地。

俪山是她的地盤,雖然莫氏是姜誠之妻,可事過境遷,皇帝哪裏還可能時時記得她,本以為莫氏死的無聲無息,皇上也不會想起這個寡婦,可如今如何是好?

皇上想不起莫氏,事情當然可以輕易擺平,如今皇上就算不願想不起也不可能了,為了堵攸攸衆口,為了所謂的義兄之情,再加上正一品诰命夫人手裏的丹書鐵券,玉郎哪裏還能有活路?

又見莫氏捧出一卷血書,上面列數了常玉郎一百八十條罪狀,不僅有莫氏的親筆畫押,還有俪山百餘名百姓聯名畫押,一個個帶血的指紋印刺的俪山大長公主幾欲眼瞎。

“吾兒玉郎之命休矣!”

俪山大長公主心內急痛從心底深處吶喊一聲,忽然眼前一片黑暗,一口氣提不上來,暈了過去。

皇帝一驚,雖然他對俪山大長公主所作所為大為不滿,可眼見她暈厥過去,心裏還是會悲痛,急喚一聲道:“快,快将大長公主扶下殿去。”

很快,禦醫急匆匆趕來當殿診治過後,說是氣急攻心,血不歸經,無甚大礙,禦醫針灸之後,她便清醒過來。

細細想之,胎痣莫名消失,太子辯論激她,景太傅認女,鬼王查明真相,莫氏告發玉郎,這一出接着一出唱的緊鑼密鼓,讓她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直打的她措手不及,毫無還手的餘地,這根本就是環環相扣的陷進埋伏,有人早已設計好一切,只等她在皇上面前認罪伏法。

只是她不懂,鬼王什麽時候和太子是一派的了?難道太子真有這通天的本領,連鬼王也收服了。

如今鐵證如山,首告又是莫氏,她根本不可能有辦法救出常玉郎,為了整個常家,唯今之計只有棄卒保車,只要她能大義滅親,相信皇上還是會念及往日舊情放過她,放過常家。

想到此,她顧不上喝藥,立喚人來扶她又去了明德殿,到明德殿時鬼王早已拿出了人證物證,皇帝動了大怒,已将常庭鶴革職查辦,正在說常玉郎之事。

“想不到常玉郎竟是如此喪心病狂,無惡不作的惡徒,在俪山欺壓百姓,淩辱屈殺功臣之後,天理昭彰,朕怎能容忍如此惡行,來人啦!即刻将常玉捉拿歸案,關入天牢,聽後發落。”

“皇上……”俪山大長公主拄着龍頭拐杖,兩股顫顫,蹒跚入殿,伏地跪下,額頭重重撞擊地面,淚流滿面道,“俪山有罪,玉郎犯下如此大錯,身為玉郎之母竟閉目塞聽,到現在才知道,是俪山教導無方,以至釀下今日之滔天大禍,俪山縱死也難辭其疚,請皇上責罰,俪山和玉郎母子二人都願以死謝罪”

皇上怒意未消,冷聲道:“姑姑的确有錯,只是罪不致死,倒是常玉郎死罪難逃,朕絕不會放過他。”

“都說因果報應,這原也是玉郎該受的,俪山絕不敢有半句怨言。”頓一頓,臉上松馳的肌肉抖了幾抖,咬緊牙關,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再次以額觸地道,“俪山願散盡家財,彌補玉郎犯下的大錯,雖然錢財不足以補償人命,可這是俪山如今唯一能做的,還請皇上成全。”

皇帝本還憤怒,聽俪山大長公主如是說,心頭一軟,想着往日她待他的情份,又想着為此禍她幾乎傾盡所有,心下便覺不忍,他并不想真正懲治大長公主,可衆目睽睽,他若不懲治,無法跟衆臣和景太傅交待。

他有些洩氣的無奈一嘆道:“朕自然會成全姑姑一片心意。”默一默,頗為沉痛道,“只是事出有二,不能混為一談,俪山大長公主勾結戶部尚書常庭鶴陷害忠良之後,人證物證俱全,只是俪山大長公主今日有悔過之舉,朕特念舊恩,從輕發落,罰俪山大長公主俸祿一年,并銷減封邑三千戶。”

“俪山謝皇上隆恩。”俪山大長公主被人攙扶起身,根本連路也走不了,只能任由人架了出去,狼狽如喪家之犬。

從皇帝登基以來,一直對她對常家都禮遇有加,她從來也沒有吃過這樣大的暗虧,死了一個小兒子不說,還讓整個常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幸好還有金礦在,否則她堂堂一個大長公主就要喝西北風去了。

景太傅眸色冷冷看着她離去的背影,鬼王則功成身退,不再發言。

他們都知道這已經是皇帝所能做的最大讓步了,按律法大長公主可賜死卻不能廢,只要不小涉及皇權,皇帝斷不會賜死俪山大長公主。

只要有金礦在,俪山大長公主就不怕沒有錢財,只是這一回她只能夾着尾巴做人,一時也不敢在俪山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橫行了,只是怕就怕放虎歸山,皇上心中對大長公主情份仍在,君恩如流水,今日走明日來,依大長公主的心計,她總有法子令皇上對常家複寵,唯有将金礦之事查清,皇帝才能真正狠下心腸讓俪山大長公主永無翻身之日。

……

此時的葉府正被一種奇異而莫名的氣氛籠罩着。

葉畫和景姨娘被景太傅帶回景府到現在還未歸來,葉賦一個人下朝後回到府裏,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心情,高興,憂心,焦慮,羞愧……種種心情交織在一處,心裏卻是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沉重的他直不起腰來。

他有些害怕,害怕景太傅因為愛女心切怨怪他護妾不力,不讓景娘和囡囡回來,更甚至于會讓景娘從此離開他,那樣他不僅竹籃打水一場空,在名聲上也會更加不好聽。

說到底他也有錯,若不是他懦弱無能不敢為她們說一句話,景太傅也不會對他深深失望,他想,他一定要将景娘重新追回來,不僅僅是因為景娘是景太傅的女兒,也因為他對景娘不是半點情義也沒有,更何況還有囡囡,還是景娘肚子裏的孩兒,他都會牽挂。

從前是他對不起景娘,對不起囡囡,可近來他益發看重囡囡和景娘,除了在玉煙之事上對不起景娘,他自覺現在對景娘比從前好了許多。

自古男人三妻四妾,他想娶玉煙做個正妻也不為過,可景娘一旦回來身份必然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

他可以為景娘高興,那玉煙呢,玉煙要怎麽辦?

雖說沒有哪個正經人家會将小妾扶正之說,可凡事都有特例,依景娘的身份只待溫安公主一死,她完全配得上正妻的名份,到時景娘成了正妻,玉煙只能做個小妾,玉煙會不會不願?

想着,忽神思一轉,又想到景娘性子懦弱,是她的壞處也是她的好處,她溫柔有佳,寬厚心善,也必定能容得下玉煙,而玉煙也不像溫安公主和方姨娘是那種善妒之人,平日裏瞧着景娘和玉煙相處甚好,說不定到時一樣是正妻美妾和平共處。

想到此,他心中竟又憑生出一種異樣的輕松來,胡思亂想間,很快就到了松福院。

187元宵生變他的出現

本來老太太還因為皇帝莫名其妙的宣景姨娘入宮而心驚膽戰,聽葉賦回來一解釋,心情略略放松下來,卻又被另一種愁緒取代。

她再想不到身份低賤如草的景姨娘竟然會是景太傅失蹤多年的女兒,其身份雖然比不上溫安公主貴重,卻也不差幾許,比起王玉煙來更不知高了多少。

她雖然看重葉畫,也愛屋及烏的對景姨娘多有看重,可說到底不過還是以利益為重,唯獨對玉煙,姑侄之情猶如母女,她怎麽能不為玉煙悲傷。

看來玉煙終是福薄,她心中一聲喟嘆,卻不知如何安慰王玉煙。

看向王玉煙時,卻見她暗自垂淚,卻不敢哭出聲來,越是這種沉悶于喉的哭泣越讓人看着心疼難受,老太太正要說話,王玉煙終于擡起眼簾,淚眼婆娑望了一眼面含愧色的葉賦。

她只是一個柔弱女子,還是一個寡婦,姑母待她再好,也有死去的一天,到時孤苦無依的她如何能活,她唯一能依仗的只有表哥葉賦,雖說這天上地下的落差叫她一時無法接受,讓她的心酸痛之極,可除了忍耐,她別無選擇。

拭了眼淚,她盈盈一跪,低低泣淚道:“姑母和表哥不必為難,你們待玉煙恩重如山,玉煙怎敢再給你們增添煩憂,玉煙有自知之明,斷不會因為景姐姐是景太傅之女而心生嫉妒,景姐姐是個心善之人,素來與玉煙相處和睦,若玉煙有福能長住葉府,玉煙甘居于景姐姐之下,哪怕為奴為婢玉煙也絕無怨言。”

這一番說的極為情真意切,老太太和葉賦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深感王玉煙明事理,更覺委屈了她,老太太為她狠抹了一把眼淚,親自将她扶起,贊嘆道:“玉煙,好孩子,只要有我在一日必會護你一日,斷不會叫你再受委屈。”

葉賦感慨道:“母親和表妹皆可放心,景娘不是那等拈酸吃醋之人……”

老太太啐了他一口道:“還說景娘,這會子連人都被你氣走了,你還不趕緊去景府将她和畫丫頭一起接回來。”

葉賦很是窘迫的嗐了一口氣,微頓一下搖頭嘆道:“今日在朝堂之上,兒子多有不是,這會子也沒臉去景府接人。”

“表哥……”

王玉煙聲帶哽咽,輕輕一喚,眉眼間凝着沉思,停駐于窗外兀自随冬風飄搖的青翠柏樹枝上,心生凄怆的感慨,只覺自己連窗外的樹枝都不如,不過是随波逐流的浮萍罷了,連根都沒有。

努力揚一揚唇角,勾起一個薄而哀傷的強顏歡笑,唏噓道:“景姐姐終是葉府的人,沒有長住娘家的理,只要表哥肯拿出真心來,一定能讓景姐姐回來。”

“玉煙……”葉賦心裏又是感激又是酸楚,他知道這會子說什麽都是蒼白無力,唯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你我之間談這些就生分了。”

“老二,你連玉煙一個女子都不如,景姨娘是你的妾室,畫丫頭是你的女兒,你去景府接人天經地義,何以就沒了膽量。”

老太太長嘆一聲,心裏也知這個兒子雖然官位做的高,才學也高,膽量卻一點也不高,又兼優柔寡斷,才會被溫安公主吃的死死的。

她眸色凝重的看向葉賦,“老二,你要記得今日玉煙為你做出的讓步,他日可不要辜負了她才好,至于景姨娘那裏,宜早不宜遲,你趕緊負荊請罪去,省得讓景家人說你怠慢。”

葉賦自愧的正要說是,溫安公主身邊的大丫頭明珠風急火燎的跑了過來,急着哭道:“老太太,老爺,不好啦,公主她吐了好多的血,這會子不省人事了。”

原來溫安公主一聽說景姨娘和葉畫不僅沒事,還因禍得福,從此以後再也不怕被人質疑太子妃之位了,她根本不敢相信,更無法接受景姨娘這個賤人竟然是景太傅的親生女兒?

不僅如此,大長公主姑姑為此在朝堂上栽了好大一個跟頭,把常玉郎的命也栽沒了,把大長公主府的錢財也栽光了,她氣的當時就吐血昏迷了。

“什麽?”

老太太和葉賦齊齊吃了一驚,他們雖然厭惡溫安公主,可若她死了,事情就會變得很棘手,守孝三年是畫丫頭邁不過的門檻。

老太太吃驚之餘,冷靜下來想了一想,事有輕重緩急,公主反正是日薄西山,而景姨娘現在卻如初升的太陽,孰輕孰重瞎子都分的清楚。

溫安公主死不過是早晚的事,只不過不能讓她死的不是時候,她趕緊道:“老二,你先去景府接畫丫頭和景娘,我這就去牡丹苑看看。”頓一頓,又叮囑葉賦道,“對了,景家人是出了名的護短,特別是景太傅,你把桉丫頭帶上,有她和你一起去,事情就容易辦多了。”

老太太最後的叮囑猶如醍醐灌頂,一下子将葉賦澆了個清明,他怎麽沒想到把桉丫頭帶到景府去,依桉丫頭和囡囡,景娘的感情,囡囡和景娘就算舍得葉府,也斷舍不得桉丫頭。

他正要走,王玉煙又有些不舍的叮咛道:“或許景家的氣不會那樣容易消,到時會将桉丫頭也留下,只是馬上就要過年了,桉丫頭也不可能在景家多留,你且耐着性子,切莫急燥辦壞了事。”

“嗯。”葉賦點點頭。

這一下子,他仿佛得了主心骨一般,憑添了幾分必得的信心,趕緊帶着葉桉去了景府,果不其然,真被王玉煙說中了,縱使他真的負荊請罪,卻連景府的大門也沒進得了。

他貴為丞相,身份地位并不比景太傅低,可他清楚的明白,從前他就沒什麽實權,自打大皇子叛亂一事,他已經被徹底架空了權力。

名不副實的丞相根本比不上一個真真正正的世族大家,他這個丞相倒臺只在皇帝一念之間,倘若沒有景家,沒有囡囡,只待溫安公主一死,他肯定前路堪憂,大有可能連官帽都保不住。

為了前途,為了葉家,他拿出此生頭一回的決心和毅力不懼旁人的眼色,硬是在景府大門外站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天空飄起鵝毛大雪,他差點不曾凍死,卻依舊不肯放棄,又站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凍成了冰人似的昏死過去被人擡進了景府。

相比于他的凄慘待遇,景府卻不忍薄待了葉桉,葉桉一到景府就被人接了進去,好吃好喝的待着。

景太傅本對葉賦失望透頂,甚至有了讓景娘和葉賦和離的打算,可景娘對葉賦卻心生憐憫,別的且不說,單是看到葉賦冒着風雪站在大門外被凍昏了過去,景娘的心就已經軟了。

景太傅和景老夫人愛女心切,一心想留住女兒和外孫女,卻也沒有辦法,更為重要的是,景姨娘在景府待着有時會想起什麽,只要一想起什麽就頭疼的特別厲害。

景太傅背着夫人親自去了一趟玉莽山卻沒有找到神醫薛痕,為此,他憂心不已,既滿懷希望女兒能恢複記憶,又實在害怕女兒在景府被激起回憶會于身體有大害,畢竟換膚之法給衡兒的身體造成很大的損害,他不敢有半點閃失。

他們初認回女兒,實在害怕自己強行逼她和離會吓跑了女兒,這是急不得的事,還需要循序漸進一步步讓衡兒認同他,認同阿情,認同整個景家。

如今,他們做為父母,唯一能做的便是尊重女兒,景老夫人問了景姨娘的意思,景姨娘想給葉賦一個機會,畢竟她與他夫妻一場,雖然沒有什麽愛,但有了囡囡,如今又有了肚中孩兒,況且桉兒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景府不走,她和囡囡都舍不得桉兒,還是先回葉府最好。

葉畫深知自個娘親的脾性,是個心軟善良遵循三從四德的女人,定然經不住父親的苦求,而她對這個父親的感情相對比較淡漠,與其說是因為父親的苦求回去,不如說是因為葉桉,她對這個小妹妹總是有一種難以割舍的親情,或許,她一直把桉兒當成了頤兒吧!

桉兒還太小,葉府又不同于景府,雖然大伯母掌了些權,可明槍易躲,暗劍難防,大伯母未必能周全,她回去還能對桉兒有個照應。

當看到桉兒用一種乞求的眼神看着她,搖着她的胳膊萬分依戀的問她:“七姐姐,跟桉兒回家好不好?”

她竟沒有辦法說個不字。

景娘和葉畫同意回葉府,景府的人卻依舊對葉賦冷眼相待,不說景家二老對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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