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不需要精神導師
繼續幹!既然已經開始,既然說過要一年,那就是一年,一天,一個小時,一分鐘,一秒都不能少,就算是只有一個點擊,就算是被所有人唾棄,她一定要按原計劃執行。
心若沒有執念,活着有何意義。
第二天情況比第一天還糟,因為下雨,人們來去匆匆,沒有一個人在聽她唱,想要聽批評的聲音都是一種奢侈。
原來當一個人投入的做一件事時,最怕的不是被譏諷,被嘲笑,被咒罵,而是不被關注,你的存在可有可無。
盡心盡力的剪輯,發到網上,點擊率還是個位數。評論還是無。
思憶十二分的沮喪。
思憶對着鏡子一個勁道:“加油,你可以的,思憶,堅持,你一定要堅持。自古成功在嘗試,你正在做這世上沒有人做過的事,你很偉大,了不起。不要氣餒,加油,思憶。”
思憶說完,感覺到一陣虛空,自己分明在自欺欺人,她已經有些氣餒。
多麽希望有人支持。
可她知道自己做這樣的事情,不會有人支持的,小戲曲,受衆本來就少,又在戲曲藝術漸漸沒落的大環境下,沒有經濟利益,也掙不來名聲,無益他人,也無益自己,只能是一個人的奮鬥。
思憶也問自己,這樣做值得嗎?她旋即搖頭,戰鬥的號角既已吹響,只有向前沖,不問輸贏,不問得失。
這是一場自己和自己的戰鬥,一個自己都戰勝不了自己的人,注定一生會碌碌無為。
她不要白發蒼蒼,回顧自己的一生,所有的歲月過去了的只是過去。
“喂,你還好吧!”狼妖在微信上和她打招呼。
她一腔怨怒看到了歸宿。
“你不就是看到視頻,看我不是大嬸,年紀輕輕,長得還算可以,所以你又來搭讪,你以為我出師不利,就會利用你這個庸俗的男人,來填補失敗的失落嗎?我告訴你,我做人的标準就是,言必行,行必果,無論你說多少嘲笑我的話,我都會不改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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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憶發了一長串語音。說完心裏痛快多了。原來所有人都需要傾訴,哪怕對面是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
狼妖很快也發了一長串語音:“首先我要強調,我真的沒有看過什麽視頻,我只是無聊才發給你,我發給你信息時,我還以為你是大嬸;其次喜歡美麗的東西是人的天性。如果當初我的聲音充滿着衰老與腐朽的氣息,你也不會聽我哭訴。”
思憶聽得氣短。狼妖一語中的。
“我簡單的分析了你的話,結合你的怨路,我得到四個信息,一你的行動沒有人支持,你需要支持;二你的行動比你想象的還要失敗,你現在很懊惱,甚至想過退縮;三你現在很無助,需要發洩,四你不是很讨厭我。我雖然有低俗的一面,但我是一個最通人性,人情,人世的人,你把視頻地址發給我,我給你分析分析。”
思憶想了想,只要不見面,這個狼妖就害不了自己,有什麽好怕的,最終發給鏈接,他說的對,她真的有些無助,她需要聽人發出聲音,哪怕是批評的。
過了20分鐘左右,狼妖又發來一個語音:“我要給你潑冷水,你準備接收。”
“我等着。”思憶回道。
“你現在做的事情沒有任何意義,第一這種東西太老舊,憑你一個人的能量,不可能讓它重新得到關注,煥發生計,也就不可能給你帶來經濟利益;第二你這樣做,專家不喜歡,因為你襯出他們的不做為;第三老百姓不喜歡,因為他們更喜歡新鮮的東西,而這是一個新生事物層出不窮的時代。”
思憶沒說話,她就沒指望這家夥說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現在這個東西根本沒人關注。何談喜歡不喜歡?
“恕我直言,如果你靠這個活,你會餓死;如果你不靠這個活,你就幹不出明堂,世上唯有生存危機最能壓榨人的能量。”狼妖發了一行字。
“我沒想過靠這賺錢。只是想做我最想做的事情。”思憶回道。
“藝術如果養不活藝人,它就不會有生命力。如果你真想為這門藝術做點貢獻,你就要有靠它而活的思想。雖然很多藝術都有國家出錢來養,但國家養的不是藝術,是标本。”狼妖說得有些刻薄。
思憶竟無言以對。父親是柳淮戲演員,一年演不了幾場戲,而且大多是免費,有時為了拉觀衆,還會送雞蛋。如果國家不給父親他們發工資,柳淮戲團早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自己如果這一年就靠唱柳淮戲來養活,真會餓死的。
“我剛才又聽了聽你唱的,大部分唱腔都是吼,為什麽這些東西它出生的時候會有生命力,我分析了下,那時候人都很貧窮,窮是一座山,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需要用吼來發洩;現在生活好了,但壓力山大,人更喜歡輕松一點的東西,所以小品相聲受歡迎,柳淮戲中應該有一些輕柔的唱腔,你試着唱一下,另外你的服裝都是現代的,太讓人跳戲了,不妨穿着旗袍,增加代入感。”
思憶回了句:“好像很有道理。”
“我這個人,雖然年紀不大,但經歷的事情非常多,吃了很多虧,受了很多苦,對于人性、人事、人情了如指掌,誠如沈從文所言‘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認識人。’我可以做你的精神導師,給你的人生指明方向,迷茫時給你開導,痛苦時給你安撫,驕傲時給你警戒……當然我這個人也是一個無利不起早,沒便宜不動身的人,我需要等價交換,我付出一分,回報也必須是一分,我不要多,但絕對不能少。”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要做什麽,我不需要精神導師。”思憶才不想和這樣的人走太近。
思憶以為狼妖又要把她貶損一番,沒想到狼妖顧左右而言他:“你長得很漂亮,像我。”
狼妖的話,讓思憶想起了安文,想起了那個溫文爾雅,長得和自己很像的男子。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思憶對安文其實很矛盾,看到他感覺到很詭異,好像另一個自己從身體裏跑出來;不看到他,又對他充滿好奇,總感覺這樣的一個存在和自己一定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思憶搖了搖頭。不要胡思亂想,做正經事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