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士奇與太陽花

第38章

我開了好半天的車，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往哪裏開，腦子裏一直亂哄哄的。林琳安靜了一會，但是這安靜并沒有堅持太久，她往我這邊探了探身體，小心翼翼的問道，“洋洋，你生我氣了？”

“……”我沒理她，繼續開着我的車。

林琳伸手拽着我胳膊，手指在胳膊上輕輕滑動了兩下，一陣酥~酥~癢癢的感覺傳來，我使勁往旁邊扯了扯胳膊，仍舊沒有理她。

“你別生氣嘛！我剛才是逗你玩，你不是一直都說自己心眼比眼睛大嘛！”林琳的手又纏了上來，從我的小臂往上滑，緊接着來到我的胳肢窩，試圖撓我癢癢。

我不耐煩的揮開她的手，但是她像是蛇一樣的細白胳膊沒一會又纏了上來，且趁我不備在我胳膊內側狠狠的掐了一下。

“嗤……”我腳底猛踩剎車，汽車往前滑行了數十米，輪胎與地面瘋狂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叫。

“……你幹嘛啊？”林琳尖叫起來。

“別碰我！”我沒好氣的又吼了她一句。尼瑪這可不是好玩的，我這人怕的東西太多了。怕蛇，怕女人哭鬧，怕鄭泰揍我……最關鍵的是我怕死啊，怕的要死要死的。平時的話，林琳怎麽鬧我都不會有這麽大反應，但是今天是什麽日子？這可是我在開車啊，萬一出個好歹怎麽辦？我的命雖然不如林琳的命值錢，但是人生就這麽一次，自己不珍惜，還能指望別人嗎？

林琳被我吼怕了，眨巴了一會眼睛，晶瑩的淚滴順着眼角往下滑，并且一滑就沒有了完結的趨勢，“你兇什麽兇？我不就是跟你鬧着玩嘛！”

“很危險你知不知道？”我沒好氣的駁斥了她一句，“叫你別鬧，你耳朵聾了？”

“對，我就是聾了，我就是喜歡瞎鬧，怎樣？”林琳大哭起來，攥成拳頭的一只手‘砰’一下敲到車窗戶上，雖然沒有給車窗造成實際的破壞影響，但是這動靜也夠大的。

“你簡直不講理！”我放棄了跟她吵鬧的打算，推開車門打算出去走走，呼出胸腔裏這口濁氣。

“你去哪？”林琳蹭一下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從裏面沖了出來，順帶着把大捧的玫瑰帶到車外，豔麗的花瓣被她踩爛了不少。

“你別走！”林琳奔過來，一拳頭砸在我背上。我咬着牙，挨了這一下。是誰說女人沒有攻擊性的，說沒攻擊性的那是因為她不想揍你，她要真想弄你，非得被她打到內出血。

疼痛還沒過去，氣還沒喘勻，林琳冰雹一樣的拳頭沒頭沒腦的往我身上一通亂砸，邊砸邊哭，“阿泰總是沒時間陪我，我其實很不開心，但是我都憋着，我知道他有重要的事要做，可是你還來氣我，你混蛋！”

“我什麽時候氣你了？你能講點理嗎？”我狼狽不堪的躲着她的拳頭。

“我怎麽不講理了，你兇什麽兇？兇個屁啊？我讨厭你！”林琳放棄了用拳頭攻擊，她一把抱着我腰，趴在我背上，雙手使勁掐着我沒有多少肉的腰。

我龇牙咧嘴的扒拉着她那雙留着長長指甲的爪子，手背上被撓的一道一道的紅痕，“你不是讨厭嘛，那你放手啊！”

“……我讨厭你，我恨你！”林琳不但沒放手反而抱的更緊，我能清除的感覺到她的臉貼着我後背的地方濕了大片。

“你變了，你以前不這樣的，你以前什麽都讓着我！”林琳的痛訴聲混合着嗚咽聲，但是這含糊的幾個字還是傳入我的耳膜，我的背僵硬了一下。

我擡頭看了看原本空曠的馬路上，因為我們的動靜引來的衆多好奇的眼神，我壓低聲音盡量讓自己的聲線柔和一點，“別鬧了，你先回車上去！”

“我不，我偏要在這裏鬧！”林琳并不是個善于跟人較真的人，通常情況下，她都是大大咧咧的，凡事不太願意往心裏去。但是今天，她有點反常。

“你不嫌丢人我還嫌呢！你放手，我走，你愛怎麽鬧怎麽鬧去！”我使勁扯開她的手大步朝前走。煩躁像一顆已經發了芽的種子，任憑我怎麽去壓制，它都會以我想象不到的速度破土而出。

“你回來！”林琳站在我身後氣的跺腳，披散着頭發，以往在鄭泰面前辛苦維護的淑女形象完全化為了狗屎。

我沒有回頭，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躲起來。我的手有些哆嗦，我想盡快的離開這裏，因為我真的很想揍人。

“嗚嗚嗚……你回來！”林琳的哭泣聲從後方傳來，這哭聲中還夾雜着一絲的無助與絕望，我捏了捏拳頭終于還是回身，林琳蹲在車子旁邊，用那雙被淚水糊住的眼睛望着我。

我走了過去，拉起坐在地上恸哭的林琳，給她擦了擦眼淚，“行了，是我不對，不該吼你，我認錯行吧？你想怎麽罰都行！”

林琳整張臉都埋我懷裏，悶悶的聲音慢慢的往外傳，“你告訴我實話，你是不是有……點讨……厭我？”

“沒有！”我擡起手輕輕的罩到她頭頂，卻沒有放上去。我想，我們再也回不到那些年的青蔥歲月了，即使林琳有一顆粗糙的像石頭一樣的心，也能感覺到有些事情不一樣了。

她跟我之間，我跟鄭泰之間，我們永遠也無法回到過去。這過程注定要有人受傷，注定要有悲痛，注定要有離別。雖然，我還不想那麽早去面對，可是該來的終究會來。

林琳的眼淚流的沒有那麽兇了，她平緩了下情緒說道，“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喜歡阿泰，我從來沒有隐瞞過，我那麽那麽喜歡他，只要一想到能嫁給他，我就會高興的幾天不用吃飯！”

“我也很喜歡你，可是這樣的感情不一樣，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是最好的朋友，我的心從來都沒變過，可是你越來越疏遠我！你是不是怪我只喜歡阿泰？”林琳擡起頭，一雙泛着紅的眼睛不安的看着我。

“沒有！”我居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無辜的人有時候也是挺可惡的，因為我總是找不到該埋怨的理由，想來想去都是自己的錯。

我們兩個人安靜的站起路邊，一輛輛汽車從我們身邊駛過，帶着涼意的蕭瑟秋風吹了過來，林琳打了個哆嗦。我打開車門，扶着琳琳鑽進了汽車裏，“進去暖和一下吧，別感冒了！”

林琳挂着淚珠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她手指捏着我襯衣下擺晃了一下，“你也進去！”

“好！”

我們兩人重新坐回車裏，我沒有開車，林琳也沒有開口說話。車廂內是安靜的，只有平靜的呼吸聲和林琳偶爾發出的抽噎聲。我們小時候也鬧過矛盾，但那是小孩子的把戲，一塊蛋糕，一碟點心就能哄回來。不像現在，我們要面對的是成人世界的那種複雜……

“洋洋，你以後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林琳向我靠近，她兩只手緊緊捏着我胳膊，仿佛捏的是一根可以救命的繩索。

“我一定會改掉自己的壞脾氣，我一定要做阿泰的好妻子，你再幫我一次好不好？”

“我怎麽幫你？”我不着痕跡的扯掉了她的手，“你已經很好了，大伯跟大娘都很喜歡你，鄭泰也很喜歡你！”

“我還要做到更好，我想要阿泰全心全意的喜歡我，愛着我，心裏只有我一個！”林琳眼睛裏閃着憧憬的光。

我嘆了口氣，“你就那麽喜歡他嗎？男人沒有好東西的！”

“誰說的？難道你不是男人嗎？”林琳扭頭上下左右的打量着我，尤其是在我的重點部位多掃了幾眼。

我卻沒有心情跟她貧嘴，“對啊，所以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即使是我說的話，也不能全信！”

林琳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小心翼翼的靠到我肩膀上，用兩根細長的手指捏着我耳朵，“洋洋，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你說實話，我可以饒你不死！”

“哦，你說哪件？”我漫不經心的笑道。

“哼！”林琳鼻子裏哼了一句，“永遠都不要背叛我，本公主命令你，你聽到沒有？”

“好！”我目視着前方，一切都像是一場夢，沒有未來，不知道明天會怎樣的夢，即使是眼下的東西也顯的那麽虛假。連握在手裏幾乎都沒有可能，談什麽去擁有？

我沉默的發動汽車，林琳安靜了許多，她時不時的扭頭看我一眼，但是卻一句話都不說。車後座上擺着已經凋零了很多的玫瑰花，越是嬌豔美麗的東西，其實越是脆弱不堪。

“林琳，想去哪玩？今天你說了算！”我轉了個方向盤，掉轉了開車的方向。

“可以嗎？”林琳滿眼都是興奮期待，“我一直都想去你們學校的，但是阿泰從來不帶我去，也不讓我自己去找你。哦，對了，聽說你們學校門口晚上有夜市對吧？我幾個同學都說那裏很好玩……”

一提起玩，林琳馬上破涕為笑，瞬間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扒拉着手指頭開始盤算着吃什麽喝什麽玩什麽。

我們的車開到S大的時候，天色還比較亮，夜市還沒有開始出攤。我又轉了個方向，帶她去了門口比較幹淨的小吃店。

林琳雖然是富家千金，但是她有個優點，就是從不挑食，即使是很普通的路邊攤也從沒見她嫌棄過。照樣吃的津津有味，吃完一碗又來一碗，辣的吐着舌頭朝我做鬼臉。

“你少吃點吧！呆會你又吃不下了！”我不忍心的看着她那餓虎撲食的動作。鄭泰如果在這裏的話，她指定是另一幅吃相。

“沒事，我是大胃王！”林琳拿筷子翻了翻碗裏的東西，眼神往我碗裏瞟了一眼，迅速叉起筷子夾走了我碗裏的魚豆腐，“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個，我幫你吃吧！”

“呃……”我尴尬的瞥了眼周圍人投射過來的好奇的眼神，“你想吃我們再叫就行了，幹嘛搶我的？”

“我又不嫌棄你！”林琳滿不在乎的大口嚼着嘴裏東西，“你還吃不吃？不吃就給我哦！我幫你解決吧，千萬別浪費了！”

“給給給……”我急忙把碗推到她面前，林琳眯着眼睛朝我咧咧嘴，嘴裏還沒有嚼完的東西全都露了出來，我急忙轉過視線。

吃過飯，林琳抱着肚子打着飽嗝跟我後面往外走。等我結完賬，她自動的纏上了我的胳膊，“我們去走走吧，我可能吃撐了！”

“就你這種吃法，能不撐嗎？跟一年沒吃過肉似的！”我把錢包收好塞進褲兜裏。

“我确實很久沒有吃肉了，我要保持身材嘛，阿泰不喜歡太胖的！”林琳在自己腰上比劃了一下，又撲上來摟了摟我的腰，“我要瘦成你的腰！”

我一把推開她，“得了吧，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不是打擊你，你要是把腰減成我這德行的，估計也就沒胸了！”

“哎呀，怎麽可能？我胸這麽大，減了一兩還有一斤嘛！”林琳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胸脯。完全不顧周圍人那副看女白癡的眼神，而且還相當自豪。

“行了，行了，我們去那邊！”我急忙拽着她的胳膊往遠處走。對于小叔子和未來的大嫂談論的話題居然是胸啊，腰啊這類的鬼，我突然覺的自己腦子也正常不到哪裏去了。

天色漸暗，夜市出攤的人多了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裏了，小商小販一直都沒有減少過，這邊一姑娘在賣小首飾，那邊的大哥已經把他淘來的便宜衣服挂上了，花花綠綠的東西瞬間就吸引了女孩們的眼睛。

林琳興高采烈的加入一群正在跟老板砍價的女生堆，這樣的畫面還是讓人接受無能。試想一下，一個全身都是名牌的富家女擠在燈光昏暗的小攤子上，為了那塊兒八毛的東西扯破了喉嚨跟老板叫價，怎麽看怎麽掉價。

黑瘦的商販老板的眼睛賊精賊精的，他在琳琳的穿着上掃了一眼，咧着一口大黃牙笑，“嘿，姑娘，你身上這衣服一看就是A貨吧，這麽貴的A貨都買了，還差這麽幾塊錢嗎？別跟我叫價了！我是小本生意！”

“誰說的？我這一身加一塊都不到一百，你少來了！這件五十元，賣不賣，賣就痛快一點！”林琳挑了件淺綠色的雪紡長裙在老板眼前晃來晃去。

瘦老板眼睛都要翻到頭頂上去了，“姑娘，不是我不想賣，這衣服同款同色系的在店裏少了三百不賣的，我賣你一百你還不知足？”

林琳眼珠子轉了轉，貓着腰湊近那黑瘦老板，神秘兮兮的說道，“老板，您可別蒙人啊！是同款同色系，但是先不說logo,就布料下了三個檔次都不止，你家這布料水洗一次肯定掉色縮水，要不你當場給我試試，要是沒掉色沒縮水，我一百馬上買下來！”

老板眼神賊溜溜的看了看依舊在試衣服的衆人，咬咬牙，“你這小妮子真是的，我這是小本生意，你可別招搖……”

“不會！”林琳微笑着拍了拍老板的肩膀，轉頭看向我，“洋洋，付賬！”

“好！”我點點頭，趁着老板回頭包衣服的空檔，伸手往兜裏摸錢包。

“……”兜裏竟然是空的，我心跳瞬間停止了。裏面除了錢包還有手機車鑰匙……黑心的小賊！轉頭看了看周圍，任何人的臉上都沒有寫着‘小偷’二字。

“怎麽了？”林琳興高采烈的接過從老板手裏遞過來的衣服，疑惑的瞅我一眼。

“不見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很平靜的對林琳說道。

“什麽啊？”林琳咽了咽口水，回頭瞅了老板一眼，老板也正眼巴巴的瞅着我們。

“把衣服還給他們，下次再買吧！”我俯下身，艱難的動了動喉結，從嗓子眼裏輕擠出了幾個字。伸手想拽出她手裏的包裝袋，這小妮子捏的還真緊，仿佛那裏裝的是她的命。

林琳的大眼睛瞬間瞪圓，裏面有一些類似于眼淚一樣的東西往外醞釀，我的頭像在裏面漸漸的模糊了起來。

“嗡嗡嗡……”手機的震動聲打破了現場的尴尬，林琳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原本要滾出來的淚珠在眼眶裏滴溜溜的晃了一圈後神奇的又縮了回去，“阿泰，我們在大學城這邊，什麽？你要過來？好，我們去那邊等你吧！”

挂了電話，林琳一把扔掉手裏的包裝袋，興高采烈激動萬分的拉着我往校門口跑，“阿泰要過來了！我們快點去，快點！哎呀，你腿短啊，怎麽跑這麽慢……”

黑瘦的夜市老板不甘心提着包裝袋在後面跟過來老遠，嘟囔半天，“喂，你們不要了？不要了啊？什麽人啊？說好的要又不要了……”

“我錢包，錢包啊……”

“哎呀，能有多少錢啊？找阿泰比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