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過往雲煙（四）
楊櫻和袁雪回到歌友會現場後，蔣小喬已經将整整一書包的零食啃食幹淨了，楊櫻一把抓過書包，眼睛冒火的說道：“你上輩子是餓死鬼嗎？你這麽能吃，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蔣小喬委屈的擦了擦嘴角，幾片薯片的殘渣順勢墜落到楊櫻的過膝裙上，楊櫻嫌棄的抖了抖裙角，狠狠的拍了拍蔣小喬的大肚腩，“吃吧！吃的沒人敢要你！”
似乎在楊櫻的眼裏，蔣小喬永遠像個孩子，袁雪永遠像個花癡，而孔妍永遠是最讓自己心痛的那個。
前排的赫子銘依舊靜立在楊櫻的眼前，他永遠這樣，不論演唱現場多嘈雜，他都懂得欣賞其中的韻味，或許他也能欣賞孔妍的幼稚，或許他真的适合每一個女人。
楊櫻被現場的音樂洗着腦，她的眼前是曾賦予她無數青春的赫子銘，她的感觸不斷翻滾成江，撲朔迷離的燈光讓人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楊櫻不自覺的伸出手，她想觸摸赫子銘的肩膀，像從前那般，每當她将右手搭在赫子銘的肩膀上，赫子銘都會輕斜額頭，點吻在楊櫻的白嫩手背上。
這個動作，有多久沒有做過了。
“楊櫻！”
袁雪看出了楊櫻在走神，她直接叫住了楊櫻，楊櫻這才失魂的收回右手，手指微微合攏。
楊櫻垂喪着腦袋，多愁善感着，是有多久沒這般脆弱了，又有多久沒感知他的體溫了。
楊櫻反複警戒自己，愛情真的覆滅了，不要再心存幻想了。
娓娓道來的一曲薩克斯小調在每個人的耳廓來回游走，這是結束的旋律，還有離別的味道。
楊櫻的瞳孔裏，孔妍的額頭輕靠在赫子銘的臂膀上，那一幕深陷在虹膜中央。
歌友會結束後，赫子銘提議宴請傑恩，就當慶祝他演出成功，當然還有楊櫻她們三人。
袁雪聽到能和傑恩一同吃飯的消息後，整個人又開啓了瘋癫模式，但相信在不久的半個小時內，袁雪還會繼續開啓裝傻模式。
吃飯的地點定在了平時楊櫻最喜歡去的一家中餐廳，在楊櫻的味覺世界裏，她永遠傾向于地道的中國菜，比如說地方特色濃郁的鍋包肉，怎麽吃都好過半生不熟的牛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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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海歸派的傑恩并不适應這裏的食物，畢竟是吃着面包牛奶過來的，突然油鹽醬醋一鍋轟炸，難免讓人不适應。
赫子銘倒是樂觀，他說他選擇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傑恩适應中國的食物，聽赫子銘的意思，傑恩是有志今後在國內發展的。
當然，這個消息再一次讓袁雪精神抖擻。
不過，以楊櫻實在到家的性格，她那眼睛裏容不下沙子的脾氣是絕對不會對傑恩有任何好感的，即便他和孫小海長的神似。
中餐店裏，陳舊的桃木雕刻坐椅，墨印的古典漢字出現在圓桌的鋪桌幕布上；入座時，每個人的眼前都有一塊青花瓷筆格，筆格上架着一雙金頭雕刻的龍紋木筷；這裏的食用盤很奇特，不是平時印象中的瓷器圓盤，而是一片硯臺似的方盤，唯一不同的便是顏色各異，這讓人很容易聯想到文房四寶。
這裏最奇特的，除了硬件上布置奇特以外，店裏的服務方式也是全國獨一無二的，一進門，你便會發現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身襲藍白相間的袍服，張口即為易懂的古言。所以，來這裏的貴客沒點文化都不好意思進門。
袁雪和蔣小喬剛進門的時候，都很識相的閉口不說話，生怕一漏聲就凸顯了自己的文言文功底。
好在菜單都是普通漢字，讓緊張過度的袁雪和蔣小喬松了一口氣。
菜單在每個人的手裏轉過一圈後，重新落回了赫子銘的手中。
八道菜、六份小甜品，剛好符合了中國點菜必須為雙數的傳統。
點菜結束後，傑恩還是叫住了門口的服務生，在其耳邊呢喃了幾句話，服務生氣态優雅的點了點頭便出離開了。
包房門被關上的剎那，屋內持續着剛剛的安靜氛圍，似乎在他們的頭頂有無數跟線條在自動連接，自動識別人物關系。是好朋友的相互連接在一起，是情敵的相互連接在一起，是夫妻的相互連接在一起，單方面戀愛的的連接在一起，整張桌子上，唯一一個不超過兩條線的人只有肥胖過度的蔣小喬。
瞧！滿滿一杯的檸檬水早已被她喝個精光，她到底是有多□□啊！
赫子銘見氣氛尴尬，清了清嗓子說：“咳咳，今天喝酒嗎？”
只見孔妍一把将手搭在赫子銘的右手手掌上，說道：“老公，今天別喝了，一會還得開車呢！”
孔妍的音調裏帶着十足的奶味，那股粘稠的纏綿讓楊櫻不禁的想嘔吐。
“不喝了，最近在保養嗓子。”傑恩也跟着開了口。
楊櫻別過頭，盡量讓自己的目光不和赫子銘對視。
“傑恩，我給你介紹一下，楊櫻你應該已經認識了，這位短發美女叫袁雪，稍稍豐滿一點的叫蔣小喬，她們都是孔妍大學寝室的室友。”赫子銘攤着手掌，向傑恩一一道來。
此刻的楊櫻心頭一緊，這一刻，她的身份變了。
以前赫子銘向朋友介紹楊櫻室友的時候，都是以楊櫻作為依托，而這次，是以孔妍為依托。
孔妍手撫着輕微突起的小腹，嘴角甜膩的微笑着，說道：“恩，楊櫻她們三個和我同窗三年呢！今年我們馬上升大四了，可惜我以後不能在寝室住了，得好好養胎！”
赫子銘抖了抖手邊的餐巾，平鋪在自己的雙腿上，這一點和往常不同，以前赫子銘和楊櫻在一起的時候，他打開的第一張餐巾永遠會鋪在楊櫻的碎花裙上。
楊櫻曾清楚的記得，赫子銘告訴她，你是我這一生都不忍弄髒的花骨朵。
如今，花敗花凋零，花去人無影。
包房門被緩緩敲響，服務生推着三層折疊的餐車走了進來，一盤盤精致美味的佳肴被端到了桌面。
按耐不住美食誘惑的蔣小喬一筷子便插到了自己的甜品碗裏，楊櫻見勢，一掌拍在了蔣小喬的手腕上，“你等等能死嗎？”
可能是這一個“死”字惹來了傑恩的厭煩，他條件反射般的擡頭望了望楊櫻，那目光裏帶着不可思議，更帶着零星的鄙夷，楊櫻都看在眼裏。
“赫子銘，你前女友可真奔放！”傑恩突然開口，話語顯然是沖着楊櫻來的。
“你什麽意思！”楊櫻一把将筷子摔在了筆格上，怒氣沖天。
孔妍倒是幸災樂禍，她推了推身邊的傑恩，一副很了解楊櫻的口氣說道：“傑恩，我家楊櫻就是性子直，她一直這樣的，別見怪！”
赫子銘繼續擺放着桌面上的菜盤，沒有理會楊櫻和傑恩，更沒理會孔妍的自以為是。
楊櫻咬了咬下唇，嬌豔的紅唇在那一刻變得青白，她的手指狠狠的扣向手心。赫子銘這時擡頭望了望楊櫻，他慣性的想去松開楊櫻握緊的手指，卻深知這樣不可以。
赫子銘轉移目光，對着傑恩說道：“傑恩，我得和你說個事。”
“恩，說。”傑恩拿起筷子，動作不是太熟練。
“袁雪她一直和我說她很欣賞你的歌曲，一會你和袁雪多唠一會吧！都是你的歌迷！”
袁雪激動的看着赫子銘，眼裏滿是感謝，但同時她也擔心着傑恩會拒絕。
“你喜歡我的歌？哪首？”傑恩低着頭舀着碗裏的甜品。
“恩????就是???那首???”袁雪語塞。
“剛剛的那首光芒！”楊櫻突然插嘴。
傑恩瞬間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表情凝重，“剛剛那首歌是沒有名字的，你沒聽到主持人在報幕的時候說的是我新專輯裏無題目的歌曲嗎？不過，謝謝你給我的歌起了這麽好聽的名字！”
楊櫻松了一口氣。
這時，服務生拿着一小碟番茄醬走到了傑恩的身邊，“先生，這是您剛才單獨點的番茄醬。”
“謝謝！”傑恩禮貌的說道。
聽到“番茄醬”三個字時，楊櫻手裏的筷子突然墜落至地，手邊的青花瓷碗也被打翻，碎片散落的聲音刺痛了楊櫻的每一個神經，血液不停翻湧。
傑恩，你到底是不是孫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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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結束後，赫子銘和孔妍開車送走了傑恩，楊櫻、袁雪、蔣小喬三人選擇了迎着夜風觀賞夜景。
這一路上，楊櫻被陣陣寒風吹的瑟瑟發抖，蔣小喬沒走幾步便蹲在路邊大喘着粗氣，袁雪沒有目的的向前直行，叫都叫不住。
失神，也不過如此。
十分鐘後，原本打算浪漫一次的楊櫻三人還是坐上了出租車，大概是沒了力氣，更沒了心氣，她們三人各懷心事，沉默寡言。
楊櫻凝視窗外，繼續懷疑着傑恩的身份，即便傑恩數次辯解自己不認識孫小海，她也依舊沒辦法說服自己，好像傑恩就是孫小海的影子，好像傑恩就是當年那個愛吃番茄醬的孫小海。
袁雪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雙眸緊閉，她回憶着剛剛傑恩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還有他的每一次不屑。
蔣小喬的身材占據了兩個人的位置，她低頭翻着空蕩蕩的書包，眼神放空，好像略有愁思，又好像在化悲憤為食量。
她們猜不透對方的所思所想，她們走不到對方的封閉世界，她們撫不平對方血肉模糊的傷口，可她們是朋友，最親近的朋友。
在親情和愛情面前，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塊不透明的地方，無能為力是最好的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