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領主是個好人
奴隸們挖的泥坑并不大,最多只夠三個人并排,而殘暴的領主命令他們把自己的身體當做工具,直接将自己摔進去來達到耕牛的效果,這樣的場景讓農事官對于奴隸的三人輪換并沒有什麽意見,因為他自己嘗試了一下,就直接承認了這樣做要耗費多少精力。
殘酷嗎?
殘酷。
但只有這樣奴隸們才能名正言順的休息。
最後殘酷的領主終于大發慈悲讓他們起身,因為泥土終于達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具有很好的粘性和韌性。這也意味着下一步工作的開始。
踩踏好的混合泥被放入了木頭做的泥模子裏,手腳搗實拍平後将上方用木匠提供的一塊平整板子一壓,然後将泥模子提起來,泥磚胚子就做好了,這一步并不算難,但黑夜降低了人們的效率,直到月亮升起火把燃燒完了兩根,他們才将這些工作全都做完。
徐天已經很疲憊了,他身邊的農事官也是,但還有最後一步要做——
“你們活幹的太慢,晚飯沒有了。”
領主冷酷的宣布,無視了所有人叫的凄厲的腹部。
“每人過來領一些豆子,這本來是給你們幹完活的獎勵,現在…哼!”
領主的聲音裏藏着怒氣,而奴隸們已經被這個過山車一般的起伏給弄傻了,最後還是農事官先回過神來,連吼帶罵的讓他們一個個過來領豆子,直到他們捧着豆子回到了自己那個能看得見太陽的棚子,才終于回過了神。
“領主發了豆子,對嗎?”
一個男人夢呓般說着,他的手上還捧着自己的豆子,卻始終懷疑自己是否在夢裏,不然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好事?
“是的,領主發了豆子。”
年紀最大的是一個女人,她生下了十多個孩子,最終活下來的卻只有兩個,但這兩個孩子卻都是孝順的存在,一個未成年,一個是成年勞動力,經常暗中幫她幹活,将自己的食物分給她,她才活到了今天。
但是就算她的母親,她母親的母親,她母親的母親的母親,都沒有聽說過領主會發給奴隸們食物,而且不是仆人們吃完後又混了水和一點點菜的殘羹,是每個人都有的,完整的,可以煮出一大碗糊糊的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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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主是個好人。
女人沒有将這句話說出來,卻在心裏感激着領主的慷慨和大方,然後将自己的大部分豆子放到了自認為最安全的地方,只留下幾粒在手中慢慢的往嘴巴裏做着機械運動。
“領主真好啊。”
她的小兒子突然擠到了她的身邊,悄悄地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她驚駭的睜大了眼睛,卻還是什麽都看不到。
奴隸是沒有資格使用任何東西的,包括只是制造一點小小的光明,于是女人也就沒有看見她的孩子嘴角向上,頭一次露出了笑容。
對于某些人來說,活着是一件艱難地事,但人生長夜裏總會有小小的光明出現,然後人們就靠着這點星星之火繼續向前。
今天的任務總算是結束了,徐天慢吞吞的爬上了馬車,被同樣疲憊的農事官帶回了城堡,吞了兩個煮雞蛋當做晚餐,就直接睡下了,麻布很薄,但現在也并不算冷,所以感覺還不錯,但大雪的時候就沒這麽輕松了。
農事官得到了一個蛋作為他沒吃到晚餐的補償,這顯然是遠遠不夠的,但貧苦的現實讓領主都只能吃兩個蛋,農事官手中的蛋已經是一筆相當巨大的財富了。
穿着破舊麻衣的男子将雞蛋帶了回去,毫不意外的得到了全家的歡呼,煮熟的雞蛋并不能放置太長的時間,蛋殼被敲碎,每一個人都分到了一點蛋黃和蛋白,農事官拿到了最大的一塊,沒有人有異議,因為明天農事官還需要和領主一起出去,只有強壯的體格才能保護好慷慨的領主大人,雖然在徐天眼中這個難民一樣的身形遠遠算不上強壯。
徐天的領地是有養牛的,只不過每次都是六頭牛拉犁,而且大多數時候牛還吃不飽,所以看上去都是瘦骨嶙峋的,讓中國的農民伯伯看到了一定會大罵這群人,畢竟牛這麽好養的動物你們都養不好,你們不是蠻夷是什麽?!
但徐大領主并不是種花勤勞的農民伯伯,所以他看着耕地上茂盛的雜草和小樹,想到了一個現階段比較好用,而且腦子裏還有着切實數據的農具——曲轅犁。
作為一個只會紙上談兵的領主,自己動手是不可能的,只有把鐵匠叫過來動手自己指揮才能勉強實現的樣子,好在這座城堡說富裕是真富裕,說窮也是真窮,之前的領主看不到一切除了貴族以外的人,但他知道鐵匠的重要性,所以直接讓自己手下的一個騎士搶了兩個鐵匠回來,連同其他雜七雜八的匠人和工具一起。
嗯,這很領主。
在問清楚木匠鐵匠現在在哪裏的時候,徐天也終于理解了為什麽當這邊的人聽到“去外面找一個木匠”後會是那副詭異的表情了。畢竟自己家裏就有的東西還專門跑到別人家裏花錢去租,這不是瘋了是什麽。
這兩種匠人比領主想象的住的要近得多。
是的,就在他的樓下。
草草參觀完木匠和鐵匠充滿臭味的地方後,徐天在口頭上對他們表示了支持和鼓勵,并向他們出示了自己費勁心思畫出來的圖紙。
是的,你沒有聽錯,就是那個漢武帝時期趙過發明的耦犁,以及羊皮卷上的圖紙。
徐天沒有想過城堡裏居然還會有羊皮卷,直到管家看到他試圖用樹枝燃燒過後的廢棄物畫圖的時候,徐大領主才知道了這個中世紀雖然和歷史上的有差別,卻并不是沒有文字載體和書寫工具的。
羊皮卷和鵝毛筆就時候歐洲的典型産物,但可惜的是他們在大多數時候都被放在高高的地方不見天日,畢竟這個時代除了宗教人員,國王只要會寫自己的名字就算學識淵博了,而管家雖然也見過大世面,卻還真的不太會認字,畢竟這個時代大多數契約的簽訂都要有教會在場,而簽字人大多數只需要畫個十字代替就行了。
嗯,還是需要教會人員提前預先描好格子,并再三引導才會用手指蘸墨水來劃,大多數都是歪歪扭扭的,就像阿Q死前還念念不忘的那個不圓的圈一樣。
畢竟國王和貴族只需要會握住他們的刀和劍就行了。
所以管家從來沒想過徐天識字的可能性。
然後他就被狠狠打臉了。
鵝毛筆握起來并不方便,徐天适應了一下才能寫出橫平豎直的字體,在心裏默默懷念了一下鋼筆水筆圓珠筆後,徐大領主艱難地開始了自己的創作之路,渾然不知自己給了管家一個多大的震驚。
領主居然是識字的!
管家知道自己不應該站在這裏,但看着一行行他從未見過的圖案卻怎麽都挪不開腳步,他跟随在上一任主人身邊的時候看到的文字并不是這樣,但這些顯然不是淩亂的塗鴉,它們有着獨屬于自己的奇異美感,就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管家的目光。
“你想學嗎?”
耳邊傳來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那雙安靜的眼睛裏卻有着笑意,管家倏然擡頭。
耦犁看上去簡單,徐天卻足足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才畫出來,上面有着中文的注解,是徐天怕自己忘掉這些關鍵地方專門标注出來的,管家跟在他的身邊默念着這些字,希望能将它們全都記住,農事官已經回去盯着那些人幹活了。
耦犁耕田又叫二牛擡杠,做起來其實并不算難,只不過這邊的貴族從來沒怎麽真正重視過農具,這件在中國古代早已出現的東西才遲遲沒有發明出來。
徐天早就對這邊的人的算術能力絕望了,所以說出距離問題的時候一般就是——
“一個你那麽長。”
“到你腳背的距離。”
“半只手那麽長。”
啊,莫名的有點恐怖呢。
為了盡可能的節省材料,徐天毫不猶豫的将犁頭都弄成了鐵包木的,就連耦犁也都是簡化到不能再簡化的,雖然本來其實就沒什麽可以簡化的了。
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不知道多少次的失誤,犁頭犁壁主題框架和附件,不知道讓徐天吃了多少苦頭,在心中再次決定一定要統一度量橫,不然真的是傷不起啊傷不起。
犁頭是類似于鏟子的形狀,只不過是三角的,對,就是下面尖的鏟子形狀,不過這邊的技術有限,沒辦法将它做的那麽薄。
犁壁這玩意是放在犁頭上面的,翻土很有用,制作很簡單,就是一個長方形薄片彎曲狀,不過最上面是半圓而不是棱角,後面還有兩個固定的地方。
主體框架我們俗稱承條,現代早就用鐵來全部代替了,但在這裏徐天毫不猶豫的全部用了木頭,畢竟木料到處都是,他還沒掌握高爐煉鐵法。
承條簡單來說就是各種直的彎的長的短的木條木板,徐天已經不想說他為了做出東西讓木匠和鐵匠流了多少汗水了,而其中最難做的零件就是翹梁,附件倒是十分簡單。
咳咳,不管怎麽樣,六天之後,所有的零件終于都達标了,而犁也可以開始正式組裝了。
而徐天在木匠他們辛勤工作的時候也并沒有閑着,他做出了一件大事——燒陶!
沒錯,徐天沒有建造土窯,卻成功地制作出了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