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

第64章 系統

難得有機會坐上副駕駛，雷蒙眯起眼睛裝作假寐，偷偷用眼角餘光觀察宋思凡。

宋思凡的車技差雷蒙一早就領略到了，後來由于基本上都是雷蒙開車，他對宋思凡車技究竟差到什麽程度并沒有一個很主觀的認識。抓住機會，他好好地體會了一把——

其實宋思凡開得很穩，轉向和剎車也都很及時，但是每當需要加油門或者剎車的時候，他都會下意識先去摸變速杆，然後才猛地一踩油門或者剎車。雷蒙暗暗觀察了許久，疑惑地問：“你是不是開不慣自動擋的車？”

“嗯，是啊，我以前開的車基本都是手動擋。”

手動擋？

“看來你也沒有很有錢啊……”作為一個普通瓷國民衆，雷蒙壓根沒有跑車多數都是手排擋的意識，自然而然地把手動擋和低配車聯系到了一起，有些促狹地擠兌他，“你是不是把買車的錢都用來買手表和袖扣了？”

宋思凡懶得解釋，慢慢開着小寶馬穿梭在繁華的都市大街。雷蒙還準備順杆子往上爬再撩撥他幾句，電話響了。他只好打住話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是雷萌打來的。

“喂？親愛的雷萌同學你想你哥了嗎？”

“你在哪兒？”雷萌慌亂的聲音從耳機聽筒裏傳來。

“我……同事的車上，”雷蒙飛速掃了一眼宋思凡的表情，見沒什麽反應才繼續說，“我馬上就到家了，怎麽了？”

“爸爸又突然暈倒了，我們已經叫了120——”

顧不得等她的話說完，雷蒙打斷她，急切地問：“爸爸怎麽樣？沒事兒吧？”

“現在還不知道，我們在去人民醫院的路上，你如果方便也一起來吧！”

“好的，我馬上來！”雷蒙收了線，緊張地捏着手機，有點不好意思地對宋思凡說：“抱歉，我爸突然病倒了，我得去人民醫院。你找個地方把我放下來吧，我打車去。”

“這裏是市中心，打車很難，我送你吧。”宋思凡在下個路口調頭，改朝醫院的方向。

“不用麻煩……了……”雷蒙的尾音消散在突然提速的小寶馬車風馳電掣的轟鳴聲中。

宋思凡一路狂飙把雷蒙送到急診樓下，跟着雷萌下了車：“需要我上去陪你嗎？”

“不用了，我打個電話給我妹妹，你早點回去吧。”

“好。”宋思凡答應着，卻沒急着走。

雷蒙剛想問他還有什麽事，猝不及防跌入了一個溫暖的胸膛。

熟悉的須後水味道，一下子喚起了雷蒙在黑暗車廂的回憶。一絲尚存的理智提醒他這裏是公共場合，應該推開宋思凡，情感卻不停地教唆他伸手回擁。

雷蒙天人交戰，還沒來得及反應，宋思凡又迅速地撤離。溫暖轉瞬即逝，雷蒙惋惜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要是早點做決定就好了。

宋思凡收了手，看着他柔聲說：“別擔心，伯父不會有事的。”

雷蒙抽了抽鼻子，要放在平時，他肯定嘚瑟幾句或者得寸進尺，可此時暫時沒了調笑的心情，他悶悶地回答了一聲：“嗯。”

告別宋思凡，雷蒙打了個電話給雷萌，飛奔至雷震天的病房。門外雷萌背着書包低着頭，靜靜地站在角落，看上去乖巧又單薄。她背上的包是專門為雷震天準備的，由于腦溢血的不确定性，李玉萍平時都會把雷震天的病史資料和常用藥放在一個盒子裏，緊急情況下背起來就能帶去醫院。

雷蒙疾步走上前，揉了揉她的頭發：“怎麽在外面站着？”

雷萌擡起頭，眨了眨紅紅的眼睛：“接到你電話，媽媽怕你找不到地方。”

“怎麽就你一個人，媽媽呢？”

“在裏面陪着爸爸。”

“爸爸怎麽樣了？”

“你去看看吧。”雷萌沒有多說，朝房間裏面努努嘴，示意他進去。

雷蒙推開門，昏暗的房間拉着窗簾，雷震天閉眼躺在床上，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灰白的頭發暗淡枯槁，看上去比以前更虛弱了。

李玉萍佝偻着身子坐在角落，正在削着一個蘋果。平時她可以把蘋果皮從頭到尾連起來，此時卻削不了兩下就斷掉，桌上堆滿了短短的蘋果皮，像一座搖搖欲墜的小山丘。

雷蒙輕手輕腳地摸過去，坐在李玉萍身邊，輕聲叫她：“媽。”

李玉萍如夢初醒般擡起頭，認出了面前的人：“噢，來了？”

“嗯，爸爸……怎麽樣了？”雷蒙強忍住發酸的鼻子，盡量用平穩的聲音問道。

“搶救完醒了，醫生說暫時沒有大礙，現在睡着了。明天再全面檢查一下看看是出院回家還是……”

“你見到李醫生了嗎？他怎麽說？”

李玉萍放下手中的蘋果，定了定神，身體微微抖動，斷斷續續地說：“李醫生說……你爸爸的顱內壓……已經到……到了臨界值，不推薦……繼續使用內科保守治療，建議……外科手術……”

李玉萍沒有再說下去，雷蒙也沒有繼續問，房間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只有病床旁的心電監護儀在上下波動，提醒雷蒙這個生命還活着的事。

“唉……你爸的這個病……你打算怎麽辦？我……我做不了決定……”李玉萍捂着臉，淚水簌簌從指縫間墜落。沒了家裏女王般的頤指氣使，巨大壓力下的李玉萍比雷萌還脆弱。

雷蒙沉默地抱住她，心電監護儀滴滴的聲音，像是在催促他的回答。

人會猶豫，是害怕不能承受壞結果，還是怕那個做了錯誤決定的自己？

***********

第二天雷震天留院觀察，雷蒙約好下班後來輪換，打車到隆興去開小扣扣車到齊亞。一打開電腦，就收到了徐耀的郵件，告訴他新的賬號和密碼。

雷蒙按照指示登入黃色系統，彈出來一個叫“文武”公司項目管理系統。一開始他還以為賬號搞錯了，可是很快就發現齊亞所有的項目都在裏面，甚至藍色系統裏沒有的項目，黃色系統也有。

雷蒙敲了“恒偉”關鍵詞搜索，果然，在黃色系統裏是正常完成的狀态。

【萌萌噠】：……

【藥藥切克鬧】：怎麽了？這個系統界面跟齊亞的界面一模一樣，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萌萌噠】：什麽沒有問題……問題大了好嗎！我之前的流産的項目居然都被做完了！我都不！知！道！

【藥藥切克鬧】：你不知道是正常的，事實上除了公司高管和項目管理部，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套系統的存在。齊亞很機密的項目才有兩套系統，藍色系統一套用來應付財政審計，文武黃色系統才是真正實際的成本控制。

【萌萌噠】：我看到了，我比對了恒偉的兩套系統的收支情況，發現黃色系統裏完成項目剩餘的錢都被轉走了。

怪不得宋思凡說過，所有的項目管理員都是經銷商……那麽被轉走這筆錢，參與的每一個人應該都能分一杯羹。

雷蒙終于明白宋思凡被排擠的原因了，整個齊亞機械公司從上至下都已經形成了一張巨大的關系網，利益把所有人都網羅在了一起，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宋思凡是個外來的空降總監，本來就不受信任，又不肯被招安，自然會被全部門甚至全公司敵對。不光是整個項目管理部，估計宋思凡在人事部和財務部都不少受氣。徐耀比他好點，雖然沒有被染色，但也不得不屈服于染缸的規則。

【藥藥切克鬧】：我發給你一個表格，你按照這個更改永盛項目的成本和耗材。

藍色系統裏宋思凡已經算好需要采購的原材料制作完訂單，可是不管藍色系統的賬面再怎麽節省，實際上其他相關部門都是按照黃色系統接收的。雷蒙拿到的這個表格裏所有的成本和耗材價格都比市值翻了好幾翻，按照這樣的數目把把預付款向外轉移，剩下的錢根本不夠支撐完成這個項目。

等宋思凡把原材料采購訂單交出去，財務按照黃色系統付完原材料的錢，項目預算就超了。沒有項目經費，項目自然而然要黃掉。而那些轉移出去的錢，除了用于完成這個項目以外，利潤都進了網中人的口袋。

雷蒙按照徐耀的說明一步步操作黃色系統，感覺踏入一個沼澤，越是掙紮就陷得越深，沼澤下的黑暗讓人觸目驚心。

【萌萌噠】：我覺得……有點可怕……

【藥藥切克鬧】：其實大部分的訂單還是正常的，畢竟要維持齊亞機械公司最基本的運轉。事實上暗箱操作的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高利潤項目，那些人很精明，不會輕易露出破綻的。

【萌萌噠】：所以我們這算是……深入虎穴了嗎？

【藥藥切克鬧】：少廢話，趕緊輸，輸完就有好戲上演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受了廳長的鼓勵做了決定，希望不是另外一個火坑。

跟我一起發文的基友居然都已經完！結！了！

而且整整比我多出十！萬！字！

簡直沒有辦法表達周更操蛋的心情……

PS：你們期待的三章以內應該就能看到了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