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

第31章 難托

天色漸暗，公路上的路燈依次點亮，宋思凡專注地開着車，窗外的風景沿途倒退成一道飛快的剪影。

此時的B市如一頭沉默的怪獸，鋼筋為骨，浮華為皮，到處流淌的都是紙醉金迷的幻覺。在這個巨大的舞臺上，多少人演出着自己的悲歡離合，可惜沒有一個觀衆，每個人都只是自己的主角。

雷蒙轉頭去看旁邊的宋思凡，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光靠猜測他臉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剛剛失戀。如果他不說，如果自己沒有看到，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就這樣被他深埋，沒有人會知道。再怎麽痛徹心扉的感情，也不會在這個城市留下一絲痕跡。

雷蒙回憶着剛才的宋思凡和李可然的對話，堅持了一段路還是沒忍住，欲言又止地問道，“那個……陳導是誰啊？”

“就是之前那個電視劇的女導演。”

雷蒙想到那次在隆興地下車庫跟李可然上了同一輛車的女人，應該就是她了吧。

“我之前還看到……”

宋思凡一個急轉彎，酒紅色寶馬擦着旁邊的車子，堪堪轉過九十度，“別說了，我都知道。”

雷蒙趕緊抓緊了扶手，免得被甩飛出去，“你早就知道？”

“嗯。比你早一點吧。”宋思凡打開轉向燈，慢慢拐進一條小巷子。

“這你都不放手？”雷蒙一直以為宋思凡是不知道，沒想到他不僅知道還縱容了這麽久。

“放手是很難的，”宋思凡停好車，解開安全帶，他撸了一把劉海，表情在昏暗的路燈下晦暗不定，“容易放手的感情只是因為愛得不夠深。”

雷蒙一時無語，這話得一棒子打死多少人，“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到了目的地，雷蒙不得不感慨“舊時光”果然是齊亞高層們的最愛，前有徐耀後有宋思凡，簡直是聚會買醉慶祝必備，當這裏的酒水不要錢嗎？

“我說，你們幹嘛都喜歡來這個地方？你也是喜歡這個老歌的調調？”今天酒吧放的是《分手快樂》，雷蒙不由得給駐唱點了個贊。

“分手快樂，請你快樂，揮別錯的才能和對的相逢……”

“跟歌有什麽關系？他們家的雞尾酒在B市調得最好，你可以多嘗嘗。”宋思凡徑自坐在吧臺上，招手叫來調酒師。

“宋先生今天要喝點什麽？”

“FROZEN BLUE MARGARITA，謝謝。”

調酒師在小本子上刷刷記下，又問雷蒙，“雷先生還是蘇打水？”

“嗯……”居然連喝什麽的标準問句都省了，雷蒙有點不好意思，他朝宋思凡示意了一下，“你不介意我不陪你喝酒精吧？”

宋思凡扯了扯領帶，“你随意。”

調酒師放在宋思凡面前的是一款非常少見的酒杯，細長的高腳上是一段窄窄的杯身，再向上杯身陡然向外延伸，擴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整個杯子的造型就像是一款倒立的少女抹胸蓬蓬裙，盛滿了冰藍色的液體。

宋思凡靠在吧臺上，一口一口喝着，看不出喜怒哀樂。他明明那麽深刻地愛着，卻還要在分手時裝出一副漠然的樣子。

雷蒙突然覺得有點兒心疼這個男人，他想開口安慰，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常常安慰失戀的異性戀，卻從來沒有安慰失戀GAY的經驗。

“要不……”雷蒙猶豫地看着宋思凡，“你哭出來發洩下？我可以借肩膀給你。”

宋思凡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能好好安慰失戀的人嗎？”

雷蒙抓抓頭發，頹然放棄了安慰一個失戀的GAY，“我只是覺得，你為這樣的人，沒必要。”

宋思凡喝了一口酒，冰藍色的雞尾酒在燈光的照耀下翻着一層金邊，“他以前不這樣兒的。”

雷蒙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他以前是什麽樣兒的？”

“我在米國讀MBA的時候，他在表演系進修，我看了他在學校的義演。他以前沒紅的時候，做什麽事都很認真，一心想當演員，很單純也很可愛。他後來結束進修回瓷國發展，出道之前承諾我，他的名字旁邊只會有我的名字。現在他終于抵擋不住，食言了。”

雷蒙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只好燦燦地說，“人紅是非多。”

“人心真的是那麽容易改變的東西麽？”

雷蒙想了想，“也不全是，像我老爹跟我老媽，結婚三十年了天天吵架要離婚，從來沒離過。世間還是有真愛的啦！”

“是嗎？真羨慕。”

雷蒙看不得他消沉的樣子，拿出安慰男性好友的殺手锏，“诶，別想那麽多了！喝完去做個大保健就好了！”

宋思凡笑了，鳳眼斜斜地看了過來，“我？去做大保健？”

雷蒙恍然想到他是個GAY，“貴圈兒那麽亂，總有男版的大保健嘛。”

他語氣篤定，宋思凡跟他碰了碰杯，看到他一口水進了嘴，才悠悠問道，“你去過？”

“我沒有！”雷蒙一口水差點嗆死，趕緊澄清身為直男的清白。

宋思凡笑笑繼續默默喝酒，淺淺的一杯酒他喝得很慢很慢，平日裏的懶散消失不見，憂郁得似乎要融進酒杯裏的藍色。

原來同性戀跟異性戀并沒有什麽不同……雷蒙喝着蘇打水，隔着玻璃杯偷瞄他，一樣會受傷，一樣會失戀，一樣會變心。這世上的情愛都是一樣的，只是人心不同。

最後雷蒙看不下去了，他拍拍宋思凡的肩膀，認真地對他說，“不要留戀，你看這世上還有那麽多小姑娘，不小鮮肉等着你呢！”

宋思凡放下酒杯，他很肯定地說，“我不留戀。”

“你不留戀你搞成這幅死樣子？”

“我不留戀，我只是覺得難過。”宋思凡轉過頭，很認真的看着雷蒙，“自己一片真心難托。”

他說這話的時候，茶色的眼睛蕩漾着粼粼波光，俊美無俦的臉上一片平靜，似乎剛才的憂郁只是雷蒙一時眼花。

“分手快樂，祝你快樂，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雷蒙被背景音樂沖昏了頭腦，他寧願宋思凡還是那副真實的憂郁，也不想看到他強裝的冷靜，腦子一熱，他嬉皮笑臉地湊上去說，“你要麽……托給我？”

宋思凡似乎沒有聽懂他的笑話，只是用茶色的眼睛看着他，眼神裏的認真讓雷蒙惶恐起來，他重複了一遍，“你？”

雷蒙有點退縮了，但說出口的話怎麽能輕易認慫，仗着宋思凡也不可能同意的篤定，他硬着脖子點點頭，“是啊。”

宋思凡笑了，這個笑容真實得令雷蒙惶恐，他說，“好啊。”

雷蒙一下子就慌了，連忙擺手，語無倫次地說道，“別！別我就是随口開開玩笑啊！您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當真！你知道我……我不是……”

宋思凡莞爾一笑，若無其事地轉回頭，“我也是随口開開玩笑的。”

雷蒙悄悄舒了一口氣，又覺得很尴尬，恨自己見鬼的好奇心。

說是買醉，其實宋思凡只喝了一杯酒而已。見他放下杯子起身要走，雷蒙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這就走了？”

“是啊，你還想留下來繼續喝蘇打水？”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啊，你不是失戀了要買醉嗎？這就夠了？”

“不是你說的嗎？”宋思凡結完酒錢，掏出寶馬鑰匙圈扔給雷蒙，“不要留戀。”

雷蒙發動車子，在低沉的汽車轟鳴聲中問道：“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化悲痛為力量，把精力投注到事業上來啊。”宋思凡懶懶地窩在真皮座椅上，“你當初勸我分手的時候不是就這麽告誡我的麽？”

“你是說你終于準備開始清理項目管理部的那堆爛攤子了？”雷蒙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是啊……時間也差不多了。”宋思凡閉上眼睛擺出準備睡覺的樣子。

“你準備怎麽清理門戶？”雷蒙蠢蠢欲動的好奇心再次死灰複燃。

宋思凡張開眼睛看着雷蒙，“你當初為什麽要轉投徐耀？”

沒有一點點防備……雷蒙就這麽遭受了會心一擊。

宋思凡狡黠地勾起嘴角，“來我項目管理部，就告訴你。”

說實話，項目管理作為雷蒙的真愛，他不是沒想過等宋思凡走了以後換部門，但光是想想自己有朝一日跟徐耀遞轉部門申請的場景，就覺得那畫面太美他不敢看。

雷蒙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倒是想啊……但是我不敢……”

他本來也是因為誤以為宋思凡是個娘炮才不願意去，接觸下來發現這貨除了長相感人以外，性格雖然有點奇怪但并不裝腔作勢，幾次搞砸項目也算是情有可原，等項目管理部清理幹淨了，應該跟自己能合作愉快。

“你等着就好了。”宋思凡重新閉上眼睛，“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些準備工作要做。”

“什麽？”

宋思凡調整了一下睡姿，“好好開你的車吧。”

作者有話要說： 答應我，就算高能不起來也別放棄年糕糕好嗎T＿T

等這本完結了一定要開一個全程酷霸狂狷拽主角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