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

第25章 舊識

雷蒙一番話說完，接下來就是長長久久的無言以對。

雷蒙有些懊惱，他意識到自己的多話，人家好好好談戀愛，自己幹嘛非要去摻和一腳？就算因為李可然耽誤了工作，人家也道歉了。至于項目管理部怎麽樣，跟自己一毛線關系都沒有。按照自己的性格，應該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翹着腳等着看好戲才對啊！

齊亞項目管理部年度撕逼大戲，想想就很帶感啊！

也不知道為什麽，宋思凡明明沒怎麽說話，就只是這麽帶着點零星笑意看過來，一種莫名其妙的沖動湧上來，雷蒙就把自己想說的都說了。

然後是無止盡的後悔，他不知道宋思凡會如何看待自己，是多管閑事？還是另有所圖？任何人都不喜歡這種前車之鑒式的說教吧，更何況是這種上流人士，自帶先天的驕傲。

不對，我在意他的看法幹嘛……雷蒙強行把這奇怪的念頭壓制下去，默默扒着盒飯。

宋思凡的語氣倒沒什麽波瀾，他擡起手臂看了眼時間，站起身來，“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等會兒我再來拿飯盒。”

雷蒙趕緊把嘴裏的飯菜咽下去，“別別，估計我爸馬上就出來了，我吃完給你送上去，你在哪個病床？”

李可然不喜歡見陌生人，總擔心對方是小報記者會偷拍照片，所以宋思凡下意識地拒絕：“不用了。飯盒是醫院的，你還到食堂就好。”

“嗯嗯，那你快去吧！”雷蒙揮揮手，別有用意地補上一句，“別讓人家等急了。”

宋思凡聽出他語氣裏的揶揄，也不反駁，笑笑轉身下樓，穿過人聲鼎沸的急診樓，又去食堂重新打了一份飯，才回到病房。

李可然正靠在床頭玩iPad，受傷的腳被裹成了粽子，高高吊在床尾，看見他進來，不悅地把iPad扔到床上，“你怎麽這麽慢！”

“抱歉，有事耽擱了。”宋思凡支起小桌板架在床上，依次擺好打來的飯菜，香味立刻在房間裏逸散開來。

李可然只掃了一眼飯盒裏的菜色皺起眉頭，“我不是說我想吃蔥油面的嗎？”

“醫生說太油膩對恢複不好，還是吃清淡的營養餐吧。”宋思凡耐着性子解釋，把勺子遞給他。

李可然一把揮開了他的手，金屬小勺子在地上轉了幾個圈，滑到桌角才停了下來。

“我都已經這樣了，連吃個蔥油面都不行嗎！”

宋思凡的眼光追随着勺子的軌跡停留在桌角，剛才醫院裏吵雜的環境讓他很煩躁，一直以來努力克制的情緒在此刻達到巅峰，就快要傾巢而出。他極力忍耐着，并不想此時跟李可然起争執。

李可然見他沒有說話，心裏火氣更甚，擡手把滿滿一盒飯菜直接掃在地上，“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啊？”

輕輕地，有一根極細的線，繃斷了。

宋思凡閉上眼睛。

等他再睜開的時候，常年帶笑的臉上面無表情，眼底閃爍的笑意全部湮滅在無底的深潭中。茶色的瞳孔凝結成冰，一個眼神就足以把人凍在原地。

李可然從來沒見過他這種表情，被他冷冷地看過來，猝不及防僵在原地，“你……”

宋思凡站起身來，高挑的身材遮住陽光，在李可然的臉上留下一片陰影。

李可然莫名心虛起來，他想道歉，卻被宋思凡的氣勢所震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口，只好捏緊被角來試圖緩和如雷的心跳。

宋思凡微微側了下頭，把眼光從他臉上移開，如冰的瞳孔随着這個動作仿佛被敲擊了一下，裂痕從深處開始蔓延，一點一點眼中的寒冰碎裂成渣。

宋思凡就在這一地渣渣中赤足前行，他的眼底漫上血色，卻沒有讓李可然窺見一分一毫。

他說，“你厭倦了是嗎……”

“什……什麽？”李可然上下牙齒磕磕碰碰，勉強問道。

“算了，就當是我厭倦了吧。”宋思凡擡手扶住額頭，咄人的氣勢頓消，只剩下深深的無奈和疲憊，“你先好好養傷吧，等你出院了，我有話跟你說。”

“什麽話……”

宋思凡沒有回答。

***********

雷蒙吃完豪華病號餐，坐在原地沒等多久，雷震天就和主治醫生一起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

雷震天以前一直身體健康，自從上次突然發病之後就沒少往醫院跑，一來二去全家人都在神經內科混了個臉熟。

“這不是小雷嘛，今天特意請假來陪你爸爸複診啊？”

雷蒙趕緊抹抹嘴迎上去，忽略一旁的雷震天，“李醫生，辛苦您了哈！您看我爸的這個身子骨兒，最近怎麽樣啊？”

“挺好的！各項指标檢查還算正常範圍之內，你們控制的不錯！不過老雷啊，腦溢血的病因很複雜，跟‘三高’、糖尿病、血管的老化、吸煙等都有密切關系，你要堅持戒煙戒酒，控制飲食，尤其是少熬夜，規律作息。小雷啊，你可要監督你爸爸不要總是看抗日神劇，要多運動。”

“好的好的，我一定不負組織重望！”雷蒙暗搓搓給了雷震天一個眼神，下次再被我發現你熬夜看電視就向李醫生告發你！今天先放你一馬，等會兒記得請我吃飯。

雷震天怒瞪了一眼趁火打劫的不孝子。

“喲，怎麽着？難道還真的有過？”李醫生瞅着父子倆的互動，當我是瞎子嗎？

“沒有沒有，李醫生您想多了！”雷蒙一秒鐘換上真誠臉，谄媚道，“我爸最近可乖了，自從您上次說過他之後，現在特別聽話！每天晚上九點就睡了，早上五點就起來鍛煉身體！一日三頓只吃素！很快就可以看破紅塵修成正果了！”

“嗯，不過睡多了也不好，吃飯還是要葷素搭配……”李醫生又拉着父子倆叮囑了半天，才放他們回去。

雷蒙讓雷震天先到小扣扣車裏坐好，“爸，你等我一會兒，我去還個飯盒，馬上就回來。”

然後急吼吼跑到食堂，還了飯盒，食堂大媽扔過來一張五十塊。

雷蒙捏着軟妹幣有些不知所措，怎麽買飯還倒貼起錢了呢？

食堂大媽賞了他一個白眼，“飯盒押金。”

得知真相的雷蒙更加不知所措，這筆巨款……雖然自己很缺錢……雖然宋思凡不差錢……

……還是還給宋思凡比較好吧？

***********

凝固的氣氛中，門鈴聲突兀地響起，宋思凡走過去從貓眼看了一眼。

李可然慌張地往被子裏縮，大叫着阻止他，“別開門！搞不好又是狗仔！我不要被他們拍到這個樣子！”

宋思凡打開了門，“別想太多。”

“憑我的三寸不爛之舌好不容易才跟護士長問到病房號！我來還飯盒押金……了……”

李可然從被子裏揭開一個口，剛好和雷蒙來了個四目相對。

雷蒙在心裏暗罵一聲，他急着來還完錢回家，結果忘了這茬了。

李可然一把将被子掀開，牢牢盯着雷蒙，“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哈哈哈哈哈哈您這種大明星怎麽可能見過我！大概是認錯人了吧啊哈哈哈哈哈……”雷蒙把錢強行塞到宋思凡手裏，打着哈哈準備撤退。

“你怎麽知道我是明星？”李可然的疑惑更甚，他沒化妝，看上去就跟普通的大學生沒啥區別，他靈光一閃，“我想起來了！你就是上次在商場裏找我要簽名的那個！”

“……”如果有時光機，雷蒙一定會穿回去給一分鐘之前的自己狠狠兩巴掌。

宋思凡立在一邊無言地看他倆互動，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了幾個來回。

“你們認識？”

***********

徐耀站在茶水間門口，把入口堵了個滿滿當當。楊绮麗拿着杯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戳戳他，“那個，Tommie，能讓一下嗎？你擋住門了。”

徐耀整個人微顫，仿佛剛從一個夢境中醒來，他低聲說了句“抱歉”，側身讓出茶水間的通道。

楊绮麗一轉頭就看到了茶水間裏的景象。

此時窗外的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散發着朝氣蓬勃的力量。柔柔的陽光從玻璃幕牆折射進來，在茶水間暈開一片嫩黃。

站在飲水機前接水的人聽到聲音，端起杯子轉過身來，讓楊绮麗看清了他的正臉。

是個非常削瘦的青年，臉上還帶着剛出校園的稚嫩，柔軟的黑發顯得既妥帖又乖巧。他穿着一件大衆款式的西裝，眼神帶着兩分好奇，三分懼意，五分土氣。

——正是自己幫雷蒙面試的人。

楊绮麗看了一眼徐耀，也許他是因為沒見過新人，才站在門口觀察？

“Tommie我給你介紹一下，今天Remon請假了可能還沒來得及帶給你看，這是我們銷售部亞太組的新人，許微塵。簡歷我之前給你了，你有看到嗎？”

徐耀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站着，一反常态連句禮節性的招呼都沒有打，琥珀色的瞳孔深如沼澤，看得楊绮麗一驚。

而許微塵則更誇張，發現徐耀後直接失手把瓷杯打翻了，被滾燙的開水濺了一身，他竟像毫無知覺般呆立原地。

楊绮麗狐疑地來回看着這兩個反常的人，心底隐隐有了猜測，一股不安浮上心頭。

“你們認識？”

作者有話要說： 明明點擊一直在漲，但是收藏紋絲不動……花式求收藏！

年糕：你看都沒人要看你和宋總談戀愛……

雷蒙：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