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

第14章 月色

這次集團銷售季度彙報歸來，徐耀按照慣例召開了部門會議，分享了集團銷售季度彙報大會上總部最新的要求，制定了下個季度的目标。每次開完集團大會徐耀都會再開一次內部會議，銷售部衆人見怪不怪，昏昏欲睡等着會議結束。

講完所有虛無缥缈的“假大空”，徐耀突然宣布了一件事：升任楊绮麗和雷蒙為部門經理。由于雷蒙英文不行，就把銷售部所有業務分成兩塊，楊绮麗負責國際組，雷蒙負責亞太組，也就是說兩個人承包了整個銷售部，直接彙報給徐耀。

幸福來得太突然，雷蒙一下子始料未及。他知道徐耀對自己很是照顧，本以為帶他去集團銷售刷臉已經是極限，沒想到居然這麽照顧，進公司半年連職位都升了，着實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楊绮麗這麽多年陪着徐耀奮鬥，立下了汗馬功勞，早就不應該只是一個小小的總裁特助，徐耀把她帶在身邊，其實更多的是鍛煉和栽培她，升職是早晚的事情，大多數人對此并沒有什麽反應。

反倒是雷蒙，入職還不到一年就被欽點去集團銷售季度彙報大會，那時候很多人隐隐就有預感，徐耀要重用他，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從集團總部回來就直接升了，可謂是春風得意，一朝看盡長安花。

銷售部衆人紛紛鬧着要雷蒙請客，雷蒙也很大手筆地一揮，同意了。至于去吃什麽，卻犯了難。楊绮麗提到最近美食節目推薦了一個火鍋，據說很多明星也經常光顧，

“大夏天去吃火鍋？”雷蒙表示了懷疑，自己沒聽錯吧？

“你不懂，大夏天在空調房吃火鍋才別有一番風味。”楊绮麗白了他一眼，臉上很明顯寫滿了嫌棄。

也不知道楊绮麗用了什麽辦法，反正最終大家投票決定就去吃火鍋。雷蒙孤零零一票反對，連自己都覺得可憐。

周五下了班，一群人浩浩蕩蕩開去火鍋店。楊绮麗拿着手機根據點評推薦菜熟練地點着單，服務員很快就端上來了一盆九宮格火鍋。這種火鍋的鍋底較普通火鍋要深很多，用金屬隔成九塊，從微辣到重辣，辣味依次遞增，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合适的口味。點着火，紅油在鍋裏歡騰地翻滾，時不時帶上來一個火紅的辣椒，雷蒙悶悶不樂地被燒開的蒸汽撲了一臉，霧氣氤氲，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子辣味。

等菜上齊了，袁傑敲了敲碗，起哄讓徐耀講兩句。

徐耀言簡意赅，直接舉起酒杯，“祝賀Killy，祝賀Remon。”

楊绮麗也舉杯示意了一下，“謝謝。”

這麽平淡的開場明顯達不到群衆的要求，袁傑又去唆使雷蒙發表升官感言。

雷蒙清了清嗓，環視了一下四周，“感謝CCTV，感謝我的家人，感謝粉絲，我愛你們。感謝Tommie，感謝Killy，對我這段時間的幫助和支持，雖然來的時間不長，但我是真心喜歡齊亞銷售部的工作環境，希望以後也能跟大家一起走下去，大家有合适的妹子別忘了介紹給我！像我這樣的帥哥，你，值得擁有！”雷蒙豪邁地拉開一罐王老吉，“幹杯！”

“幹杯！”衆人端起酒杯，杯底敲擊在玻璃桌上，叮叮咣咣彙成一曲熱鬧的樂章。

雷蒙幫着楊绮麗把一盆盆食物放進鍋裏，“撲通撲通”落水的聲音好像一個儀式，這一刻雷蒙真正融入了銷售部。

他在戈壁灘上風吹日曬的時候曾經幻想過這一刻，在醫院裏喝到洗胃打點滴的時候也幻想過這一刻，雖然平時嘻嘻哈哈跟誰都一副很熟的樣子，但是他心裏知道，一個外來戶并不是那麽容易被接受的，而此時此刻，在這熱氣騰騰的火鍋店裏，他感覺自己真正成為了銷售部的一員。

他甚至有些感激楊绮麗選了這樣一個地方，而不是在高雅安靜的西餐廳。也只有在這樣的地方，才有這樣的氣氛，讓人一下子卸下心防，輕易地容納陌生人。

如果說雷蒙接受這份工作來齊亞是為了無法拒絕的待遇，之前的拼命工作是為了證明自己和回報徐耀，那麽現在的他才真正愛上這份工作，愛上這樣一群人。他也終于從工作中開始收獲快樂，不再是一個人單槍匹馬，孤軍奮戰。

俗話說得好，争着吃的飯菜香，不管扔進鍋裏的是牛肉卷還是土豆片，還沒等熟透就被人搶走吃掉了。不愧是連明星都忍不住來嘗試的美食，連雷蒙這種不怎麽能吃辣的人都吃的不亦樂乎。只是他一邊跟別人搶食物還要一邊猛灌王老吉，等別人吃得差不多了，他也喝飽了。

楊绮麗看着衆人戰鬥力開始歸零，笑眯眯地開口說道，“既然你們都吃好了，我就開始燙豬腦了啊。”

衆人聞言紛紛丢下筷子撤出戰場，楊绮麗樂得霸占整口鍋。豬腦下鍋，原本黏黏糊糊的一團被煮成了白花花的豆腐狀，怎麽看怎麽覺得惡心，偏偏楊绮麗還往裏面放了油鹽醬醋吃得一臉滿足。

雷蒙感覺肚子裏一陣翻江倒海，大概王老吉喝得太多，他趕緊站起來出門尋找廁所。

在服務員的指引下順利找到廁所，雷蒙吹着小風清空了膀胱，那感覺別提有多舒爽。廁所窗戶下正對着停車場，雷蒙不經意間往下一看，昏暗的路燈下，一排車也像九宮格一樣規規矩矩停好，只有一輛騷包的酒紅色寶馬歪七扭八占了兩個車位，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雷蒙多看了兩眼，發現這輛車莫名的眼熟，他心裏暗叫一聲沒那麽巧吧？按耐不住好奇心，他沿着樓梯溜下去，找到酒紅色的寶馬，沿着它仔仔細細繞了一圈兒。

鑒定完畢，确實是宋思凡的車。

他居然也跑這兒來吃火鍋？雷蒙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應該提前撤退免得撞見，擡頭就看見入口處一前一後拉拉扯扯地進來兩個人。

雷蒙趕緊躲到附近車的陰影裏，忍不住往那邊偷瞄。

兩道人影走近，雷蒙恨不得自戳雙目，又一次撞見奸|情現場，說是無意偷窺，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李可然快步走在前面，眉頭緊皺，雙目圓瞪，生氣又強壓怒火的眼睛別有一番風情，眼角微紅，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如果雷萌在場，估計又要尖叫出聲了，

宋思凡跟在後面，伸手拉住他，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散漫，雷蒙卻硬是聽出了一絲關心，“你的體質一吃辣就容易爆痘痘，明天還要上鏡頭，今天先忍忍，下次我帶你來吃。”

李可然回頭一揮手，狠狠掙開了宋思凡的拉扯，“我就是想吃！你不陪我，有的是人陪我吃！”

宋思凡皺了皺眉，剛想勸他別鬧，一輛白色的保姆車突兀地插|進來，停在兩人旁邊。

宋思凡身形一頓，立即退開一步，跟李可然保持适當的距離。“抱歉，我以為你今天沒事才約你出來吃飯的，助理來接你了，你快回去忙吧。”他看了看四周，輕聲說道，“讓別人看見了，對你影響不好。”

李可然挑釁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拉開車門，揚長而去。

面包車揚起一陣塵沙，雷蒙被嗆得低咳了兩聲，宋思凡在原地站着不走，雷蒙也不敢就這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暗搓搓希望宋思凡趕緊開車走人。

宋思凡今天穿了一身休閑西裝，毫無遮攔的一張臉比李可然更像是明星，引得前來取車的人紛紛側目。他的背挺得筆直，孑然站在夏夜的微風中，竟然有些單薄。他長呼了一口氣，往雷蒙的位置若有似無地瞟了一眼，淡淡開口問道：

“你還準備在那裏看多久？”

“……”

雷蒙摸着鼻子，讪讪地走了出來。

宋思凡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警鈴大作，雷蒙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顫顫巍巍舉起三根手指豎在胸前，努力保持聲音的平靜：“我發誓，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的！”

“哦？”

雷蒙都快哭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小的吧！我只是上廁所路過而已啊！”

宋思凡撥了撥發尾，笑得愈發深沉，“路過？那你蹲在這裏幹嘛？”

雷蒙一時間懵逼了，他努力調整五官，試圖拼出一張真誠臉好讓自己的話更具信服力，拼命拖延時間給自己扯理由，“我……就随便看看。”他偶然擡頭看着滿月如盤，靈光一閃，“對！我在看月亮！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宋思凡挑起眉，意味深長地看着他，雷蒙被他看得不明所以。半響，他輕笑一聲，眼光玩味地在雷蒙身上轉了個圈兒，施施然開車走了。

留下雷蒙被他的眼神搞得頭皮發麻，獨自在風中淩亂。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結尾處是個老梗，來自夏目漱石在學校當英文老師的時給學生出的一篇短文翻譯，要把文中男女主角在月下散步時男主角情不自禁說出的“I love you”翻譯成日文。

夏目漱石說，不應直譯而應含蓄，翻譯成“月が绮麗ですね”（今晚的月色真美）就足夠了。

所以在很多地方，“今晚的月色真美”被用來代指“我愛你”。

所以宋思凡只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