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多了,也計較得多了。雖然骨子裏仍是保留着中二病的因子,卻不會如年輕時那般沖動了。
阿寶見他朝自己微笑,一臉欣慰,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時,也很高興父親不再擔心自己。其實她以前也挺怕自己嫁不好,或者生活得不好,然後讓自家中二爹為她擔心發愁,然後不曉得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阿寶珍惜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光,不過想起今日回府時的事情,又有些頭疼,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雖然很多人都認為父親最疼愛的是她,只要她這女兒規勸,父親會聽她的話,可是卻不知她并不想左右父親的決定。
李繼堯見她面露糾結,如何不知道她為何苦惱,說道:“今日是你大伯母的壽辰,你回威遠侯府了吧?”見她苦着臉點頭,忍不住又是一樂,将手中的茶盞放下,伸手擰擰女兒的臉蛋,笑道:“是不是你祖母叫你過來勸我的?”
“是啊,還讓女兒帶了好幾幅仕女圖過來給您過目呢。”阿寶說着,叫雁回去将先前老夫人交給她的那些仕女圖抱過來。
李繼堯卻沒看一眼,任它們擱置在桌上。
阿寶讓雁回下去,廳裏剩下父女倆。
阿寶看着父親沉默的臉,儒雅的臉龐看起來就像個文士,而不是個鐵血将軍。當然這是他安靜的時候,當他面對敵人的時候,卻是個讓北蠻人聞風喪膽的鐵血将軍,護佑着大邺東北一帶的領土。
“阿爹,您不看看麽?”
李繼堯眼神清淡地在那堆仕女圖上一撇而過,視線落到女兒臉上,眼神變得溫軟柔和。其實女兒長得并不是完全像死去的妻子,不過每次看到女兒時,都會讓他回憶起當年與妻子在一起時的那段美好的時光。人生很長,但在最美好的年華裏,曾經擁有過最美好的感情,細細珍藏在心裏,已足矣。
“阿寶,阿爹曾在你娘的靈前發過誓,此生不會再娶。”
阿寶有些難過地道:“祖母說,您當年的誓言大家都沒當真呢。”
“我當真了!人不能言而無信!”李繼堯看着院子外的天空,淡淡地道:“阿爹忘不了你娘!若是娶了其他的姑娘,會害了她們一生,不若不娶。”
阿寶看着他,倒是能理解他的想法。很多人不理解,覺得男人妻死再娶是理所當然的,根本不懂他為何堅持着不娶,也不相信一個男人對妻子能長情到如此地步。可惜李繼堯偏偏卻是個奇葩,他将所有的愛情都給了妻子,沒法再分給其他人了,娶了不能給那姑娘應得的,不如不娶。而且他也放不下唯一的女兒,女兒是妻子留給他的寶貝,他擔心再娶的妻子待女兒不好,或者他太偏愛女兒,妻子心生不滿……
“阿爹高興就好。”阿寶自然支持他的,“只是,我怕阿爹寂寞……”這時代的人均壽命雖低,但也有長壽的,活到七、八十都有。四十歲的男人,将來要如何面對未來漫長的幾十載人生?
李繼堯哂然一笑,“男人與女人不同的地方便在于,男人可以看到更廣闊的天地,可以走到更遠的地方,不受世俗束縛,安知這世界之大,窮極一生也無法走遍看遍。人生雖長,但給人的時間卻太短暫了,仍是不夠用的。那麽多事情可以做,那麽多風景可看,怎麽會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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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豁然的笑臉,眼中一片炯亮,阿寶倒是覺得是自己想差了。從第一次見到這位父親起,她就知道李繼堯和這個時代的男人不同的,他更自由,更肆意,落後的科技及封建的思想皆無法束縛住他自由的心。
或許,在這時代的人看來,他是不思進取的,對官場沒興趣,不思科舉,寧願呆在邊城吃苦,也不願意回到繁華錦繡的京城享福,站在權利的最頂端。
可能是有感而發,李繼堯看着女兒的臉,又道:“其實我也很可惜你不是男兒,要受到世間的條條框框對女子的束縛,世間女兒多辛苦。所以,只想多疼你一些,讓你能見識到更寬廣的世界,當年方會将你接到邊城去……”
聽着李繼堯暢談京城之外的地方,各地民俗風情,奇形地貌,侃侃而談,也讓她心裏多了幾分愉快。她并不覺得遺憾,因為上輩子她已經走了很多地方,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從東方神秘文明古國到西方國家,看過很多美麗的風景,享受過這世間男子也沒有享受的一切。她很滿足,更滿足的是這輩子擁有這樣一位父親。
父女倆這一談,便說了很久,直到蕭令殊帶着兩個孩子回來,還意猶未盡。
蕭令殊帶着兩個孩子坐到一旁,安靜地傾聽着父女倆的聊天,聽到他們已經聊到了海外的國家及民俗風情,那些金色頭發紅眼睛的洋人,不禁挑了挑眉。
等他們終于離開将軍府時,已經到了傍晚。
父女倆依依不舍,阿寶拉着父親的手,扁着嘴,就像每次離開邊境回京城時,她都要鬧上一鬧,不願意離開父親。
“傻丫頭,為父在京的日子有兩個月,你有空便帶着兩個孩子過來,阿爹這裏随時歡迎。”說罷,伸手拍拍她的肩背,像是在輕哄着孩子。
蕭令殊将阿寶拉了過來,一本正經地對岳父道:“岳父請回,咱們先走了。”
李繼堯看他像防狼一樣防着自己,既好笑又氣憤,那是他女兒,他攔什麽攔?
李繼堯不理會看起來冷酷無情的女婿,對女兒道:“你祖母那邊不必理會,若是她叫你做什麽,你只管應下,其他的交給為父好了。”女兒雖然是親王妃,但終歸是晚輩,李繼堯可不想女兒擔上個忤逆長輩的罪名。
阿寶自然應是,她爹雖然是個中二病,但卻是個讓人無可奈何的中二病,祖母就算叫嚣得兇,卻也是拿中二病沒辦法的。何況現在今非昔比,老夫人再怒也不敢徹底得罪上已成為大将軍的兒子,所以才會有商有量,不得已将阿寶踢來作她爹的思想工作。
等終于上了車後,阿寶這才注意到面無表情的丈夫,然後再瞅瞅兩個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他們爹的影響,兩個小包子也同樣板着肉乎乎的包子臉,讓人看得發嚎。
因為有孩子在,阿寶也不好做什麽,往男人那邊靠了靠,然後讨好地朝他笑了笑,被他板過了臉,寬大的袖袍拂過,然後一本正經地端坐着。
阿寶嘴角抽搐,你以為用袖子掩着孩子們就不知道你捏我了麽?能不能別這麽幼稚?
阿寶覺得自己養了三個孩子,一個大孩子兩個小孩子,這個大孩子除了看着像大人,雙Q都維持在嬰幼兒階段,甚至人生中的感情是空白一片,可以由她随便揮灑塗料,添上自己喜歡的色澤。
明明看起來那般成熟的男人,卻偏偏偶爾會做出很多幼稚的事情。
也不知道某位王爺哪裏受到刺激了,晚上睡覺時,阿寶像條鹹魚一樣,被人翻來覆去地煎着,姿勢換了好幾個。偏偏他體力好,持久力好,将她弄得差點要崩潰。
“王爺……”
“嗯。”
他沙啞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那貫穿身體的力道讓她無法忽視,配合着這沙啞性感的男聲,耳膜都軟了,一股子的酸麻從脊椎處炸開,身體繃得筆直。
阿寶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所以在他又将她翻過來,兩人面對面的正常姿勢時,雙手虛軟地搭在他汗濕的肩膀上,努力忽視身下的異樣,就着昏暗的燭光打量他的臉,這一看之下,不禁又有些心動。
她的男人顏色就是正,特別是這種動情的時候,性感得讓人想要啊嗚一口吃了。
阿寶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下,因為情動而泛着水光的雙眸潋滟如水,讓他不禁放輕了動作,有些心動地低首在她唇上柔柔地親了下。
“王爺今兒可是醋了?那是我爹,就像王爺對包包的意義一樣……”
她的聲音帶着笑意,在這種時候總是嬌嬌軟軟的,就像當年第一次吃到的甜糕一樣,又甜又軟又糯,讓他第一次記住了這種味道。
希望她只看着自己!
希望她一直對自己微笑!
希望她永遠在他視線所及的地方!
希望她永遠不要忘記自己不要看其他人!男人女人都不行!
…………
………………
很多種希望,卻發現她在意的人很多,這讓他有些不高興,不過因為她很開心,所以他忍下了。可是還是不開心怎麽辦?只有這種時候,她的眼睛裏只會看着他,包容着他,将他的味道刻入她的骨血裏。
“本王今天沒吃醋!”他一本正經地提醒她,今天的膳食都是鹹和甜的。
一時間,阿寶呆呆地看着他,然後忍不住用力将他一樓,心說王爺你怎麽可以這麽可愛呢?她真是撿到塊寶了。
“王爺在我心裏是最重要的!”當然還有兩個孩子和她爹,不過這種時候嘛,可以省略些他不愛聽的,挑他愛聽的說,她是個體貼的妻子。
果然,男人的眉眼松動起來,又在她眼睑烙下一吻。他似乎極愛親吻她的眼睛,每次親完後,都會凝視她很久,雖不知道他為何會如此喜歡,但她也有樣學樣地親吻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寶難得的表白愉悅了他的心情,接下來的一切都是溫情脈脈的,他的動作也格外地溫柔,就像對待易碎的珍寶一樣。
等一切結束後,阿寶已經昏昏欲睡了,模模糊糊地感覺着他幫自己清理身體,然後換上幹淨清爽的衣物,等他上床躺下後,摸着他清涼的肌膚,滿足地睡去。
******
翌日,阿寶自然又起床遲了。
雙胞胎一大早地就過來鬧她,不過被華媽媽和丫鬟們哄走了,等阿寶起床時,發現女兒正坐在餐桌前,乖巧地拿着勺子吃肉糜雞蛋羹,兒子鼓着小臉,瞪着哄他的丫鬟,小子又在鬧脾氣了。
阿寶拍了拍他的小腦袋,不理會他委屈的模樣,坐下來将雞蛋羹推到他面前,說道:“糕糕長大了,要自己吃東西了。你瞧,姐姐都自己吃呢。乖啊!”在可愛的小臉上又親了下,終于讓小家夥高興了。
阿寶同樣在女兒湊過來的小臉上親了下,然後開始陪他們一起吃早膳。
早膳過後,解神醫過來給雙胞胎請脈,等請完脈後,卻沒有離開,而是有些磨蹭地看着阿寶。
“解神醫有什麽事麽?”
解神醫撓了撓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妃,在下想和你請一個月的假,回老家一趟。今年是在下父母十年忌日,在下想回去為他們掃墓。”
阿寶聽罷自然毫不遲疑地答應了,這種事情是人之常情,所以也不知道他為何先前那般磨蹭,并且十分貼心地道:“解神醫打算幾時出發?稍會我會讓人為你準備路費和行李,嗯,路上不安全,你也帶幾個侍衛一起吧……”不然這張禍水臉又讓人生起歹意,搶去做壓寨相公了。
聽着阿寶一系例的安排,解神醫再次被感動得差點淚眼汪汪,長揖到底,說道:“多謝王妃,王妃的恩情在下銘記在心。”
她好像沒施什麽恩給他吧?大多是些小恩小惠罷了。如此想着,忙讓解神醫起來,不必如此多禮。
解神醫決定在三日後動身回老家陵南,阿寶找來常遠,從常遠那兒得知了一些關于解神醫的身世,心道這也是個可憐的,便讓人多備些銀錢及行李,甚至想着要不要撥多幾個侍衛給他壯威,誰敢欺負他,直接捆起來丢出去。
晚上等蕭令殊回來後,阿寶同他說了這事,蕭令殊淡淡地點了下頭,想了想,招來常遠叮囑幾句。
等解神醫出發離開時,帶走了常遠和四個府衛。
解神醫離開的第二天,威遠侯府的老夫人使人過來告訴她一聲,若是她有空,就回威遠侯府一趟。
阿寶自然知道她爹一定又有了動作,老夫人懷疑她沒給她爹做好思想工作,所以又找她去做思想工作了。
阿寶也沒推托,讓人照顧好兩個孩子,便回威遠侯府去了。
果然,甫進門時,面對的便是老夫人沉怒的臉。幸好老夫人還記得這孫女已經是親王妃了,不好直接發脾氣,只是忍着怒氣問:“明錦,你可是将那事同你爹說了?”
阿寶乖巧地道:“自然說了,也将那幾幅畫卷送去給阿爹過目了。”
老夫人嘴角嚅動了下,終于忍不住拉高了聲音,“明錦丫頭,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何不多勸勸他?難道你希望他下半輩子沒個人照顧,死後沒個嗣子供香火?你爹今年才四十歲,還有大好的人生,怎能為個死人守節……”
阿寶平靜地聽着老夫人噴,聽着那像機關槍一樣的話,心裏也有些好笑,看來她爹年紀雖大了,但仍是不改當年的中二作風,這連為妻子守節的話都拿出來說了,可不是将老夫人氣得夠嗆嘛。
等老夫人噴得口幹舌燥後,阿寶順手為她倒了杯茶,笑道:“祖母息怒,孫女将該說的都說了,若是阿爹不肯,孫女也沒辦法啊。”
老夫人目光陰沉地看着她,半晌,硬邦邦地道:“明錦,你老實說,你心裏是不是也希望你爹不娶?”
“這要看阿爹的意思,無論阿爹要做什麽,明錦都是支持的。”阿寶說道。
老夫人似乎是第一次才認識這孫女一般,用一種十分吃驚的眼神看着她。這是阿寶第一次在老夫人面前說硬話,不像以往那般,溫順柔和,長輩說什麽就是什麽。并且這話沒有半分修飾地告訴老夫人,無論她父親怎麽選擇,她都會支持他。
“我倒是看走眼了……”老夫人喃喃自語,聲音極輕,只有她自己聽得見。看着威儀盡現的孫女,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在她面前乖巧溫順的小女孩了。
阿寶臉上仍是保持着溫和的微笑,老夫人的臉色越發的陰沉得可怕。
就在老夫人忍不住要發脾氣時,外頭響起了丫鬟的聲音,告訴她們,晉王來了。
老夫人的怒氣一下子梗在了胸口裏,堵得她差點順不過氣來,然後看向孫女,見她溫和帶笑的臉上也露出詫異的神色,倒是明白了晉王突然到來她也是不清楚的。
外頭皆傳聞晉王寵愛晉王妃,那樣冷酷無情的男人,實在是看不出來他會寵愛一個女人。男人怎麽可能會對一個女人長情?老夫人心裏冷笑,現在有多柔情蜜意、溫柔體貼,将來情散的時候,女人就會摔得多痛。
不過,想起自家還有個情種的兒子,老夫人冷笑一滞,心裏又泛起幾許郁氣,突然倒是有些明白兒子為何會對晉王這女婿如此滿意了,都是一樣的貨色。
老夫人素來悚晉王,見他來接人了,天大的怒氣也只能斂下,由阿寶扶着出去迎接。
蕭令殊确實是突然過來的,今日朝中無事,是以回來得早點,半途時聽說他家王妃被老夫人叫回威遠侯府,不用想便知道為的是什麽了,于是直接殺過來了。
蕭令殊心裏,對老夫人原本是沒什麽感覺的,但每次阿寶面對老夫人時,那種過份柔順平和的态度,就像戴上了面具一樣,讓他直覺不喜。阿寶愛裝模作樣他早就知道了,而且喜歡對所有的人裝,雖然偶爾會不小心暴露了本性,不過大多數時還是十分的合格的,只有在極少數人面前才會放下面具露自己率性的一面。他努力了這麽久,才讓阿寶露出真實的一面,所以打從心裏不喜歡總是讓阿寶不得不僞裝起自己的人。甚至會想着,阿寶會變成這樣,估計脫不開老夫人的原因。
蕭令殊雖然對其他人事遲鈍,但這個男人當年是在野獸群中拼殺出來的,有着野獸一樣的直覺,知道老夫人似乎很怕自己,所以他每次陪阿寶回威遠侯府時,都要在老夫人面前露個面,晃一晃,看她對阿寶客客氣氣的,心裏也挺滿意的。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有些幼稚。
“王爺怎麽來了?”阿寶笑盈盈地問道。
“本王來接你!”
阿寶笑眯了眼睛。
等蕭令殊轉臉面對老夫人時,老夫人臉上又是一僵,忙道:“王爺既然來接王妃了,老身也留王爺王妃了。”
蕭令殊點頭,極滿意老夫人的識相,又對阿寶道:“下次若回來,記得告訴本王一聲,本王會過來接你。”
阿寶又笑眯眯地點頭應下了。
這種當衆秀恩愛的行為不要太過份了!
一起過來迎接的威遠侯夫人低下頭,老夫人心中無奈,将他們送出了門。
等那兩人離開後,老夫人心中的郁氣實在是發不出來,吃了粒靜心丸後才好一些,不過她雖然拿孫女沒辦法,又被孫女婿無形間恐吓了一回,但卻不代表她對四兒子的親事死心了,她是鐵了心地想要讓四兒子再續娶個對家族對兒子都有益處的女子的,甚至為了讓兒子不重蹈覆轍,所挑選的對象都是與田氏那才女類型的女子相反。
正當老夫人攪盡腦汁地想着該怎麽讓仍在患着中二病的兒子再娶時,昌平長公主登門了,直接打亂了她的計劃。?
第 96 章
? 剛上到馬車,阿寶就歡樂地撲到了男人懷裏,雙手吊在他的脖子上,将臉埋在他頸窩間蹭來蹭去。
為了防止她撞到,蕭令殊已經在第一時間扶住她的腰,發現她像只小動物一樣歡騰地撲過來蹭他,素來平靜冷戾的眸色也變得溫軟,神色柔和,将她納入懷裏。
等她終于蹭夠了,将那種不知道如何表達才好的情緒壓下,偎在他懷裏,忍不住輕笑道:“王爺來得真及時!”
男人的手輕輕地環着她的腰肢,感受着她芳香柔軟的身體契合在懷裏的感覺,冷硬的聲音略微低沉,說道:“若是不喜歡,以後就別回去了。”
聽罷,阿寶又忍不住勾起唇角,那種歡喜愉悅的情緒怎麽也壓不下去,好像做些什麽來表達一翻。她不懷疑他為何知道自己不喜歡回威遠侯府,也不懷疑他會知道她面對祖母時那種假裝出來的恭敬溫婉,看似柔順恭敬,其實不過是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其實她和祖母的關系一直是這樣,不冷不熱的,她知道祖母這麽多年來,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像對待其他孫女一樣喜歡她,甚至因為她爹的原因,而一度厭惡她。阿寶體諒祖母,所以也盡量在她面前扮乖巧,扮得多了,因為不鬧騰又省心,所以祖母也懶得理會她。外人看來,她們這對祖孫一直都是孫女孝順祖母慈善,堪稱祖孫和樂之典範,兩人也一直維持着這種假象,所以倒是沒人看出來她其實并不喜歡回娘家。
今日祖母雖然生氣,但那也是譴走了所有的下人,彼此的面子都過得去的。這種現象一直保持得極好,阿寶也不是多嘴的人,所以蕭令殊突然來接人,且接得這般及時,也讓她着實錯愕,仿佛當衆打了老夫人一個耳刮子,讓老夫人心中郁悶非常吧。
不過,聽到他的話,心裏又感覺窩心極了。恐怕除了她父親,這個世界上,會如此細致地注意她的言行習慣,遷就她的心情的,便只有這個男人了吧。
“王爺,今天回府,不過是想要告訴祖母我的意思罷了,也省得祖母亂猜。”阿寶微笑道,出嫁這麽久以來,沒有其他的事情,老夫人從未讓人傳話叫她回娘家,這其中除了老夫人不喜歡她之外,估計還有不知道拿蕭令殊這個孫女婿怎麽辦的原因,索性直接不見了。
是以,老夫人難得使人過來叫她回府一次,她很給面子地回去了,而且也覺得,該是讓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上回之所以答應幫忙,是因為她也不清楚阿爹的想法,現在清楚了,自然要和老夫人說明白的。只是阿寶在老夫人面前裝乖了麽久,一時間倒是有些改不過來,但至少要讓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希望岳父再娶?”他低頭看着她瑩白如玉的臉蛋,白裏透紅,薄薄的皮膚仿佛能掐出水來,那種細膩的觸感與自己極不同的,讓他不由得以掌細細地撫摸。
“阿爹高興就好,做兒女的哪會過多幹預?而且我希望阿爹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阿寶從來不會想要自私地霸占父親,父親已經盡可能地給她榮耀,保證她的過得舒适。若不是父親想要讓她風光出嫁,婚後有所倚仗,那些年在戰場上又何以會這般拼命?難不成這個大将軍真的是輕輕松松掙來的?其中的艱辛又有誰知?人人都以為他是個有運氣的,加上有點才華,打了幾次勝仗,一路青雲直上。
父親已經盡可能地給她最好的了,甚至曾為此提出那般荒唐的要求(為阿寶擇婿的條件),她這做女兒的,又如何忍心逼他?或許若她真的去勸他,會是另一翻現象,但阿寶得知他的想法後,決定什麽都不說了。
蕭令殊若有所思地點頭,說道:“岳父做得極好。”
“你又知道了?”她忍不住逗他,看他一本正經地說一些令人發嚎的話,每次都在心裏憋得要死,卻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逗他。
男人很嚴肅地點頭,淡聲道:“堅持自己所想要的,如何不行?”
阿寶一怔,驀然失笑,輕聲道:“王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堅持自己想要的。而且那些關心他的人,會為他心疼,生怕他一個人沒個伴孤獨,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伺候,死後沒有嗣子供香火,被世人嘲笑……”
“為何不能?既然心疼他,為何不順着他的心意,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他既然覺得這樣是極好的,是自己的選擇,為何會孤獨?身邊忠仆不缺,伺候他的人無數,誰敢不盡心伺候?若沒有嗣子供香火,過繼一個便是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何必在意外人的看法?他們要嘲笑與他何幹?”
“……”
阿寶張口結舌地看着他,第一次發現,這男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而且,瞧他說得頭頭是道,誰說他心裏不清楚的?其實他心裏明白得緊,只是懶得說罷了。
“本王看你心不在蔫的,自然要弄清楚了。”他淡淡地說道,扶着她的腰,将她扶正。
阿寶仍是愣愣的,突然鼻頭有些發酸,臉上卻露出連自己都沒發現的燦爛的笑容。這樣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恐怕她早就愛上他了吧?她不愛他能愛誰?
她不想說那些遙遠的未來,只珍惜現在,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時光,珍惜和他擁有的一切。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與他五指相扣。他的手指雖然修長有力,秀颀如竹,但卻經不得細看,細看之下,會發現骨指有些粗,這是常年練武的原因,手背上也有很多細碎的傷痕,破壞美感,這般密密麻麻的傷,讓她幾乎可以想象他曾經經歷過什麽,甚至可能真實要比她所能想象到的還要殘酷。
“王爺,我們會在一起的,慢慢變老,看着孩子們長大,看他們娶妻生子……”
愛情的盡頭,便是親情,到時他已經成為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親人,他們會變成老公公老婆婆,彼此揣扶着在院子裏散步,看着夕陽落山。
可能是一時間心情極好,阿寶難得纏膩着他道:“王爺,今天難得出來,咱們到街上去逛逛吧,順便去客家酒樓瞧瞧。酒樓開張這麽久,咱們還沒有去過呢。”
蕭令殊自然是應好的,并且十分享受她這般膩人,至少比膩着孩子和岳父好。
雙胞胎滿眼看着就要滿兩歲了,對大人的話也能了解一些,阿寶已經試着讓他們自己吃東西了,現在看來效果極好,兒子雖然還很黏人,但已經不需要她親自喂食才行,只要有人看着,讓他們慢慢吃就行了,現在有那麽多人照看着,不會渴到餓到,倒不用時時圍着他們轉了,所以阿寶并沒有急着趕回去。
難得出來一趟,阿寶也是存了私心的,算是和老公婚後約會培養感情了。
馬車行到西市,車夫慢慢地駕着馬車行過街道,阿寶偷偷撩開車簾,打量着街道兩旁的店鋪,雖然看過很多回了,不過她每回都看得津津有味,特別喜歡觀察店鋪上那些圖形——專為不識字的百姓設置的,不用看招牌就能知道店裏賣的是什麽了,讓她覺得古人真是有創意。
馬車裏的男人安靜地坐着,并不覺得枯坐着無聊枯燥,視線鎖着她的臉,細細地觀察着她臉上每一種表情,這已成為了他的習慣。
馬車很快便到了客家酒樓,店小二一看車駕,便知是貴客到來,忙殷勤地過來招呼。
蕭令殊拿了一頂帷帽戴在她頭上,垂下的白紗遮住了她的面容,方扶着她下車。
阿寶有些好笑,不過仍是溫馴地由他戴上帷帽。西市這邊往來行人比較多,各種族人員也比較亂,生怕沖撞到,一般到這種地方的婦人都會戴上一頂帷帽。
待得到了樓上雅房,點了菜後,阿寶終于将頭上的帷帽拿下來透氣,大熱天的,戴這個可不舒服。
阿寶剛坐下不久,客棧的陳掌櫃便來了。陳掌櫃沒有見過阿寶的真容——每回去晉王府作工作報告,女主人都是坐在屏風後的,但他絕對認得晉王府的府衛,特別是今日跟着主子出門的是侍衛常山,陳掌櫃是時常見的。
陳掌櫃特地來拜見主子,阿寶受了他的禮後,也關心地詢問了幾句,知道酒樓一切都好,便安心了。雖然客家酒樓沒有言明是誰的産業,但有點兒門路的人都知道它的背後是晉王府,在京城裏倒是沒有不長眼的人來惹。這種情況正如天香酒樓一樣,大夥都知道是賢王府的産業,誰會和賢王過不去?
“王妃,屬下發現最近有很多酒樓推出了很多與咱們酒樓相似的食物,例如這米粉和涼皮……”陳掌櫃有些憂心地報告,這将要損失多少客源啊?
這時代沒有知識産權保護,跟風這種事情是止不住的。不過阿寶也無意制止,一種食物的出現,可以帶動很多産業,也能為大夥餐桌上添一道食物。如此想罷,阿寶自然沒有如陳掌櫃那般有所表示,于是被陳掌櫃暗暗感嘆女主人性子真好,不計較多賺那幾個銀子之類的。
阿寶不知道別人将她聖母化了,等店小二上了飯菜後,夫妻倆開始用膳,其間還有一壺葡萄酒,阿寶也嘗了嘗,味道還不錯,想着等秋天到了,別莊裏的葡萄熟後,該釀葡萄酒了,到了冬天喝些葡萄酒暖身不錯。
等用完膳後,兩人倚在窗口上看了會兒外面的街景,直到阿寶滿足了,使人去買了些零嘴果脯等東西,方離開了酒樓。
馬車停在酒樓門口,陳掌櫃親自相送,蕭令殊正欲扶着阿寶上車時,突然一道清幽的女聲響起。
“是王爺和王妃姐姐麽?”
這聲“王妃姐姐”真是耳熟,有近兩年沒有聽到了。不過阿寶還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聲音的主人是誰,循聲望去,便見不遠處一名穿着嫩綠色斜襟襦裙的姑娘,頭上戴着帷帽,遮住了面容,身條纖細,有弱柳扶風之姿,被個圓臉丫鬟扶着,身後跟着幾個穿着得體的丫鬟婆子。
見阿寶望過來,那女子有些激動,扶着丫鬟的手過來,距離五步前停下,先是看了眼蕭令殊,見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形有些晃動,然後才看向同樣戴着帷帽的阿寶。
“是古姑娘麽?”
古馨愉點頭,欣喜道:“沒想到王妃姐姐還記得我,有兩年不見了,我很想念王妃姐姐呢。”
阿寶淡淡地嗯了聲,并不欲與這姑娘多糾纏,當下便說道:“你也是來這兒用膳的?那麽咱們就不打擾了,我們夫妻還有事,告辭。”
沒給她開口的機會,阿寶已經果斷地上了馬車,蕭令殊自始自終都沒給過個眼神,早已忘記古姑娘是誰了。
等馬車離開後,只剩下古馨愉站在原處,帷帽遮住她的面容,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阿寶先前聽說古馨愉被武昌公夫人送去寺廟讓高僧驅除血光之災,住了一個月有餘,然後又對外說為了給她磨性子,送去道觀清修了幾個月。雖是在道觀清修,但公侯府裏疼愛的嫡出姑娘,也苦不到哪裏去,該有的享受還是有的,甚至也不會斷了對她們的教育。所以一般這種事情倒是顯得平常了,還有人認為這樣的姑娘性子貞靜,沉穩有度,可為佳婦。等她從道觀清修回來後,一直被拘在家裏,倒是沒怎麽見着她了。
算了算時間,古馨愉今年就要及笄了,所以武昌公夫人倒是對她寬松許多,沒再将她拘得那般嚴,等她及笄後,便可以為她定親了。
阿寶皺了皺眉頭,只要不打主意到她男人身上,古家的姑娘與她無關,看武昌公夫人先前的意思,自然也不希望将女兒送進王府作側妃的。怕就怕這姑娘情窦初開,自己撞上來,加上太子現在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下任儲君,晉王也不像以前那樣被晾着當閑王,受到了重用,讓人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