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了,既然孩子們成長的地程需要父親的教育引導,他會好好引導教育他們的!
教導他們一個用鞭一個用劍,好讓他們小小年紀就兇殘無比麽?
阿寶繼續木然,她好像不應該期待這個成長環境有誤的男人的。
在她的木然中,那兩只終于玩累的小包子直接爬了回來,一只抓起鞭子拍地玩,一只抓住小木劍戳着地板,小臉樂呵呵的,看着還真像那麽回事兒——所以說,到底你們爹是怎麽教你們的?
阿寶突然覺得,她會養出兩個兇殘貨不解釋。
等阿寶确認蕭令殊很認真地照顧着兩個小家夥,不會讓他們傷着後,終于無奈地回大廳繼續先前的事情,順便也對擔憂不已的華媽媽搖頭,表示她也沒辦法了。
在蕭令殊很用心地教育着兩個孩子時,眼看快到七月十七——孩子們的一周歲生日,阿寶加緊了對孩子們的抓周訓練,雖然阿寶覺得這有點兒水份在,不過想想皇室的子孫的抓周宴,想想自己小時候的抓周前培訓,哪個不是事先訓練一翻再上場的,所以她不免俗地先給雙胞胎們做培訓了。
阿寶讓人将一些《千字文》等書本、首飾、筆、墨、紙、硯、針線盒等物放在女兒身邊,兒子那裏則放印章、小弓箭、書本、筆、墨、紙、硯等,讓他們抓着玩,等他們玩習慣了,到時抓周時就會拿這些東西了,無論抓到這些東西的哪樣,對他們而言都算是中規中矩,沒什麽影響。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便到雙胞胎抓周宴當天了。
從早上開始,晉王府的人便開始忙碌起來,素來冷清的晉王府第一次如此熱鬧,雖然很多人懾于蕭令殊這個兇殘貨對來晉王府有些發怵,不過這是皇室難得一見的雙胞胎,連正德帝都重視到要親自給他們定名,是以京中有名頭的世家官員能來的都送禮來了,也算是給皇帝和太子面子,順便拍拍他們的馬屁。
來的人雖然多,不過能進去觀禮的卻只有一部分人,除了皇室和宗室的人,便只有一些品級比較高的朝中大臣及诰命夫人。
在抓周宴開始之前,大內總管張傑過來宣旨了,除了賞賜給雙胞胎的禮物外,還有雙胞胎的大名終于揭曉了:蕭承瀚、蕭瑤。
皇太孫這一輩的男孩以“承”為中間排名,瀚,廣茂浩瀚之意。瑤,石之美者,美玉也。
于是兩個孩子的大名就這麽定下了。
阿寶暗地裏撇了下嘴,心說給了一年時間,這名字也沒有取得多高大上嘛。
等張傑宣了旨後,抓周宴也開始了,張傑代表皇帝來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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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周宴設在大廳中,兩個孩子換上了新衣,第一次在衆人面前亮相。所有人在看到奶娘抱出來的一雙孩子時,俱是一愣,覺得雖是雙生,但長得不像啊,然後又細細觀察他們的長相,頓時心裏有了大概的印象,覺得雙胞胎長得真是悲劇了,男孩秀氣女孩像父親,将來哪家的兒郎敢娶個長得像兇殘的岳父的姑娘喲!
而等到雙胞胎中的姐姐蹭蹭蹭地爬過去抓起一把小木劍戳着那些胭脂針線盒子玩,弟弟抓着小鞭子拍打着那枚印章時,衆人更是明白了雙胞胎們的兇殘程度,嘴裏卻十分應景地說真是文武雙全之類的吉祥話。
阿寶內流滿面,終于明白為何明知道作假,但家長們還是喜歡的事前訓練孩子抓東西了,因為抓錯了東西表現錯誤,真的會讓作娘的累覺不愛啊。而且她都用心準備那麽多了,卻忘記了某個兇殘的男人天天給雙胞胎們玩木劍鞭子,所以他們第一時間自然要抓自己熟悉的東西了,然後再來演示一下他們爹教導他們的武力……阿寶再次累覺不愛。
偏偏齊王那個熊貨還在一旁哈哈大笑地解說着:“不愧是五哥家的孩子,小小年紀就出落得如此勇猛,将來一定會出青出藍勝于藍!五哥,侄子侄女們要好好地教導啊,弟弟以後的孩子可要和他們一起聯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
“……”
所有人看着這個瘋子,心說您就安生一下吧,京城真的不能讓您禍害了!若是那麽喜歡的話,去禍害那些歐羅巴人和倭人吧,他們絕對能和您有共同的話題!
阿寶再次聽得心累,然後便見金璟琋朝自己抱歉地笑了下,暗暗地伸手扯住了齊王的袖子,示意他少說點兒,孩子們還小呢,誰知道他們以後會往那個方向發展,外一發展的方向與他的話相悖,今日之語不就成了則笑話麽?
等抓周禮結束後,送走了賓客,便到吃長壽面了。
阿寶抱着兒子,蕭令殊抱着女兒,喂他們吃長壽面,邊讨論着剛才觀禮後,張傑代皇帝的傳話,明日要将雙胞胎帶入宮去見見人了,首先要見的便是皇帝,雙胞胎們的皇爺爺。
阿寶總覺得皇帝對自家雙胞胎有一種莫名的執着,雖然她未見過皇帝,可是從皇後偶爾透露的話可知,皇帝那是非常的期待見雙胞胎的。雖然皇帝是封建社會中高高在一地主宰生殺大權的最高統治者,但在發現他特麽的是個渣爹以後,阿寶還真不爽他,連最基本的敬畏之心也沒了。
是以,對皇帝莫名地在意雙胞胎的行為,阿寶有些警惕。
不得不說,阿寶在某些時候的女人的第六感特別的靈驗,簡直就像只小動物一樣,有着一種本能的預感。
蕭令殊看了她一眼,淡定道:“無事,他要見就見罷。”說着,見他不小心将長壽面喂到了女兒的鼻子上,十分淡定地拿過一旁的濕毛巾為她擦擦沾上油漬的小鼻子。
阿寶看得好囧,覺得女兒好可憐,某位喜當爹的王爺原本就不會照顧人,在消失了一年時間回來後,就算近來在努力,但是進步不大,天生就是那種不會伺候人吃喝的類型,若不是想讓他與孩子們多親近,阿寶都想将這笨手笨腳的男人趕走了。
幸好包包同學是個淡定姐,小鼻子皺了皺後,被清理幹淨了,等大人将食物喂過來,繼續淡定地吃。
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雙胞胎抓周宴後的第二天,阿寶他們一大早地就醒了,然後為進宮作準備,不僅要準備好孩子們的衣物,還有準備一些他們的吃食,雖然在宮裏并不一定會餓着他們,但還是要準備一些以防外一。
由于今日要進宮,起得早了一些,雙胞胎被抱來時,還在呼呼大睡,睡得小臉紅撲撲的。
解神醫也早早地過來了,他每天都按時在早膳後給雙胞胎們請脈檢查身體,今日雙胞胎要進宮,所以他也提前過來了。
小家夥們還在睡,不過并不影響解神醫的動作,任着解神醫擺弄他們,依然睡得香噴噴的,小手往上舉着,兩條蘿蔔腿軟綿綿的搭拉着,一副投降的睡姿,看着十分有趣。檢查完後,解神醫點點頭,然後說了聲都是乖孩子,便歡快地離開了,今天的早餐有他愛吃的草莓雙皮奶呢~~
等他們要出發時,雙胞胎還在睡,阿寶無奈,只能讓丫鬟們将雙胞胎的早膳裝在食盒裏,又帶了羊乳果汁白開水等,然後阿寶和蕭令殊一人抱着一個孩子登上馬車。
從晉王府到皇宮這一段路,若是車子以正常的速度,需要半個時辰;若是直接騎馬狂飙,倒是一刻鐘左右時間就行了。
他們出來得早,自是不趕那時間,加上也不想讓雙胞胎睡不安穩,是以慢悠悠地往皇宮去了。
快到皇宮時,雙胞胎終于模模糊糊地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雙胞胎都有心靈感應,其中一個醒了,另一個也跟着醒來。
等他們醒了,阿寶叫來後面車輛裏的丫鬟進來伺候。今日是由穩重的雁回、雁雲跟着進宮,還有奶娘和兩個丫鬟兩個嬷嬷,都是照顧雙胞胎的人。
阿寶接過雁回從密封的盒子裏拿出還有些溫度的濕毛巾給雙胞胎擦臉,等他們醒得差不多,便開始喂他們吃早餐。由于現在在外面,雙胞胎的早餐除了肉糜雞蛋羹和枸杞紅棗粥外,便是一小碗羊乳,小籠包和點心。包包是個胃口好的小姑娘,吃得比平常一歲孩子要多一些,這種好胃口總讓華媽媽高興地說是個能吃的孩子,能吃就是福。
比起包包,甜糕小朋友胃口就差多了,特別是早上醒來,食物的份量只有姐姐的一半,因為他脾胃弱,每當他撇過臉不肯吃了,阿寶也不敢多喂,只得讓他少吃多餐,慢慢地養着他的胃。
還沒吃完,便已經到皇宮了。不過蕭令殊沒有絲毫下馬車的意思,一副要等孩子們吃完再下車的模樣,根本不在意會不會讓宮裏的那兩巨頭等。阿寶拗不過他,只得繼續喂着。
過了一刻鐘時間,兩個孩子才吃飽了,給他們清洗了小臉,換了身幹淨的夏衫,便下車了。
擡着軟轎過來的宮內太監已經等了一段兒時間,見馬車裏的貴人不下來,他們也只能侍立待候,不敢出聲催促。若是其他人,指不定他們會催上一聲,告訴他皇上還在等着見雙胞胎呢,不過在知道裏頭有人是那位手段狠毒的晉王時,吭都不敢吭一聲。
雙胞胎還小,自然是讓奶娘抱着坐在轎子上的。
阿寶看看蕭令殊,詢問他先去何處——皇帝皇後都等着看他們。
蕭令殊道:“先去後宮,再去太和殿。”
阿寶點頭,心說确實該如此,說不定正在還沒下朝呢,皇帝現在哪有空見雙胞胎。而蕭令殊因為現在沒有職務在身,去不去上朝都無所謂,便決定不去礙老頭子的眼了,淡定地跟着阿寶往後宮行去,先去給皇後請安,然後等下朝後,再帶雙胞胎去太和殿見皇帝。
阿寶這回猜測錯了,因為今日正德帝擺明着想要在第一時間見到雙胞胎,朝會時間大大地縮短了,群臣們也敏銳地發現皇帝威嚴下的漫不經心,是以也無人不識趣地拿些雞毛蒜毛的事情來煩他,朝會早早地結束了。
正當皇帝等得有些不耐煩,讓人去瞧瞧晉王什麽時候帶雙胞胎過來時,得到的答案是晉王已經早早地帶着雙胞胎去後宮拜見皇後了,正德帝氣得一個哆嗦,直罵不孝子,咆哮着讓人去通傳,要将雙胞胎帶過來。?
第 90 章
? 皇後剛抱着雙胞胎中的姐姐正要逗弄時,突然聽到在太和殿當差的太監陳祥來傳話,皇帝要見晉王府的兩個孩子,命晉王妃将雙胞胎帶去太和殿。
皇後看了眼殿內的幾個女人,掠過戚貴妃和幾個妃子及王妃。今日可能知道雙胞胎要進宮來,都早早地過來請安了,不用想也知道她們想看笑話的心情,看看能讓皇帝重視的孩子長什麽模樣,也想瞧瞧體弱多病的雙胞胎弟弟長得如何像大公主。
皇後很快發現她們雖然面上笑着,但眼裏卻不是那麽回事兒,心說皇上真是會給人找事兒,人才剛到她的鳳翔宮呢,馬上就要将人劫走了,不是讓人知道他對雙胞胎的重視與衆不同麽?
不過面上仍是笑得十分和氣地道:“勞煩陳公公稍等會兒!”
等陳祥應答一聲後,皇後将孩子交給奶娘,讓奶娘帶雙胞胎下去處理一下,免得呆會到了太和殿面聖時,小孩子的身體沒自控能力,又因多喝了水,到時在禦前失儀。
當然,皇後有些失策了,因為可能是今兒見太多陌生人了,甜糕小朋友連奶娘都不給抱,緊緊地揪着阿寶的衣服,不肯離開娘親身邊,小臉也繃着,有別于在家裏的那種活潑勁兒。
阿寶摸摸他的小肚皮,見他不樂意去噓噓,便算了。等奶娘抱着女兒回來後,起身告別了皇後。
蕭令殊在給皇後請了安後便因為宮妃們的到來去了東宮欲尋太子,不過在半途聽到消息又折回來了。是以在阿寶剛出了鳳翔宮後不久,便見到迎面行來的蕭令殊,讓阿寶着實有些驚訝。
正德帝命兒媳婦帶雙胞胎去太和殿,可沒有叫兒子跟着過去,蕭令殊特地過來了。雖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陳祥如何不明白只要這位王爺一出現,皇帝總是要氣上一回,皇上年紀大了,身子不比以往,其實真的經不得氣。長久如此下去,于身子有礙。雖是如此想着,但窺着晉王那冷峻的臉色,陳祥面上沒有流露分毫。
“王爺怎麽來了?”阿寶有些詫異地問道。
“本王和你一同去。”蕭令殊說罷,将緊緊地黏着阿寶的兒子抱了過去。
比起其他人,對于雙胞胎而言,陪了他們半個多月的親爹明顯比較親,于是在陌生的地方特別地黏人的甜糕同學很安份地給父親抱着。從鳳翔宮到太和殿,是一段不算短的距離,若阿寶要一路抱過去,就算坐着轎辇,仍是有些路要走的,也會被累着。
到得太和殿前,兩人稍等片刻,等宮人通報後,阿寶抱着女兒跟着蕭令殊走進太和殿。
這是阿寶第二次來太和殿了,第一次是與蕭令殊成親的第二天進宮謝恩時,第二次是這次,兩次都讓阿寶有些小心翼翼。
正德帝眯着眼睛看着那兩個孩子,看起來都安安靜靜的,只用雙眼好奇地瞅着四周,和普通的周歲孩子沒什麽區別。不過——當他的視線定在被兒子抱着的男孩臉上,雖然聽了齊王當時嚷嚷着像大女兒,卻未想到會如此像。雖然臉上還帶着小孩子特有的嬰兒肥,臉蛋也未長開,但拆開來看,這眼睛、這鼻子、這嘴巴,還有臉形,仿佛是縮小了的那個女子……果然不愧是她的孫子。
除了站在旁邊的大內總管張傑,沒有人發現正德帝掩在袖子中有些輕顫的手。平靜而威嚴的面容下,是心中難以抑制的翻騰。若說當年大公主越長大越像長孫貴妃讓他寵愛,那麽這個身上流着心愛女子血脈的孩子無疑是讓他心緒難平,也更讓他容易聯想到心愛的女人。
或許他早就後悔了,只是死也不肯承認自己後悔。因為一承認,會讓他幾乎無法承受是他逼死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這一事實。
當年若是他在發現心愛女子的身份,将她生下來的孩子偷偷送走,而不是想着如何除去身上流着南齊皇室血脈的孩子,或許她不會為了保住孩子而自殺了。
當年天下大亂時,蕭氏與長孫氏結拜為異性兄弟,一起招集兵馬打江山,卻未料到天下将平時,蕭氏與長孫氏為了這江山之位反目成仇,後來蕭氏太祖使了一計謀得了這江山之位,卻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老母妻兒皆被長孫氏狼心誅殺。而長孫氏雖未得到這江山之位,卻保留了自己的兵馬,在蕭氏反擊時,帶着自己的族人驅兵南下,劃滄江而治,在南方一帶建立南齊。
蕭氏與長孫氏之間的仇恨不共戴天,于蕭氏太祖而言,長孫氏狼子野心,不顧舊情,殺他老母妻兒;于長孫氏而言,蕭氏卑鄙無恥,使詭計奪了本該屬于他們長孫氏的江山,使得長孫氏多年來只能偏安嶺南一隅,将大好的江山供手讓人。
雖然已經過了百餘年了,但蕭氏與長孫氏的仇恨一直延續到至今。這一百多年來,大邺和南齊皆休養生息,雖然明面上因當年兩族先人簽定條約互不侵犯,暗地裏的小打小鬧不斷,都在互相試探着,等待着時機。
是以當年在發現長孫貴妃的身份是南齊的公主時,正德帝方會如此痛恨。他無法恨心愛的女子,便痛恨着流有長孫氏血脈的孩子。長孫貴妃自然也知道兩族人的仇恨,從身份暴露後,她已經預料到最壞的結果,最後在皇帝露想要欲除去孩子留下她時,選擇了保住自己的孩子而自殺。
半晌,正德帝斂了翻騰的情緒,淡淡地說道:“老五,将承瀚抱過來給朕瞧瞧。”
蕭令殊沉默地看了會兒他,然後很直白地道:“他不樂意讓你瞧。”
“……”
殿內的宮人垂下頭,不敢看皇帝震怒的臉。
阿寶小心地看了眼臉色難看的正德帝,見他一副就快要暴怒的表情,心髒跳了下,然後看向兒子。可不是嘛,在正德帝開口時,甜糕同學已經将腦袋埋到父親懷裏了,只留了個小背影給皇帝。
深吸了口氣,正德帝才将那股難受感壓下,冷聲道:“小孩子懂什麽,朕是他爺爺會害他麽?帶過來吧。”
在正德帝的堅持下,蕭令殊最後只能将孩子抱過去,然後将緊緊黏着他的兒子遞給眼巴巴地看着的皇帝。
正德帝的手有些發顫,看着被抱到他懷裏後扁着嘴一副不樂意的孩子,感覺着喉嚨有些幹澀,輕輕摸着他稚嫩的臉蛋,然後被小家夥一巴掌拍掉了那只摸他的手,雖然力道不重,可那“啪”的聲音十分清脆。小家夥扁着嘴瞅着他不給他摸,十分委屈的模樣。那股委屈勁兒,讓他的眼神有些迷離,想起當年那個女子也是用這樣一雙眼睛,委屈地瞪着自己……
阿寶和太和殿的宮人們都提起了一顆心,生怕膽敢打皇帝的小家夥會遭殃,誰知正德帝卻抱着他發起了怔來,直到小家夥幾次伸手想要旁邊的父親抱都掙紮不開時,伸出小手揪起皇帝的胡子。
“哎喲!”
胡子被揪掉的疼痛讓正德帝回過神來,看小家夥瞪着眼睛揪着他花白的胡子,十分的精神活潑,不禁又有些高興,心中的郁氣一掃而消,心口仍是覺得難受,精神上卻好了許多。越看這孩子,越是喜歡,可能是人老了,特愛回憶年輕時的那段最美好的回憶,連帶的也對孫子也多了種喜歡,甚至生出想要将這孩子養在宮裏的想法。
“這孩子真是精神!”正德帝笑眯眯地雙手托在孩子的腋下将他舉起來,然後被不想讓陌生人抱的甜糕同學一腳丫踹到了老臉上。
“……”
這回連張傑都忍不住低頭了,覺得晉王家的小世子實在是大膽,這脾氣也特大了,大邺的皇帝抱他,還不樂意了。
阿寶時不時地瞄着,覺得皇帝一定有自虐的傾向。她家兒子素來認生,蕭令殊也是努力了半個月才給他抱的,皇帝對孩子而言,可不是個陌生人嘛,都擺明着不想讓他抱了,還抱個沒完。不過阿寶知道兒子一向聰明,以前還覺得聰明過頭有些擔心,現在見他懂得打擊糟老頭的弱點,撥毛拍手踹臉什麽的,可不是聰明嘛。
突然,正高興地笑着的皇帝突然僵硬了,嘴角也耷拉起來。
時刻關注着他們的張傑很快發現了明黃色的龍袍上的一灘水漬,而被人豎立抱着的小家夥的褲子下也正滴着水。
哎喲喂,竟然尿到皇帝身上了——阿寶的擔憂也實現了,果然先前沒放水是憋不住的。
因為小包子尿了,終于脫離了糟老頭的懷抱,被他爹抱住時,小手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死也不肯放開了。
正德帝見孫子那般黏着兒子,心頭有些酸澀,努力忽視身上那灘水質,說道:“朕十分喜愛這孩子,晉王妃以後有空多帶他進宮來。”
若是其他的皇孫得皇帝這般喜愛,是無上的殊榮,可是阿寶覺得她家甜糕身子骨弱着,她根本不想帶他進宮來折騰。不過面上還是溫馴地應下了,等皇帝終于發了話後,忙和蕭令殊一起将孩子抱下去,先換下孩子身上尿濕的衣服再說,省得他穿着不舒服。
“皇上……”張傑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提醒道:“您也去換件衣服罷。”
正德帝收回了視線,低首審視身上衣服上的水漬,又想起剛才那孩子,心頭不知道是什麽感覺。在張傑又一次叫喚時,正德帝起身欲到偏殿去換身衣物,誰知剛一起身,只覺得頭暈目眩,人一下子跌回了龍椅上。
“皇上!”
張傑驚駭地叫了一聲,忙過去扶住臉色蒼白的正德帝,卻見他臉色又是一變,然後竟然生生地噴出口血。
“皇上!”
“……莫、莫急……叫、叫秦太醫……不準将此事洩露出去……”
話落,人便厥了過去。
太和殿裏的宮人皆一陣慌亂,而張傑在驚亂後,馬上強制自己冷靜下來,迅速下達命令,将太和殿中伺候的宮人都叫人看管起來,然後讓宮人将昏迷的皇帝一起扶到裏頭的榻上,讓人悄悄去請來秦太醫。秦太醫是皇帝的禦用太醫,他是屬于皇帝的人,倒是不用擔心皇帝的病傳出去。
自古以來皇帝打個噴嚏都能讓人聯想到很多,若再生個小病,那就是大事了。張傑作為皇帝最信任的人,自然知道皇帝吐血昏迷的事情透露出去的結果,心頭雖然擔憂,但仍是将事情辦妥,能瞞幾時就幾時吧。
這一天,在衆人還不清楚的時候,太和殿已經讓隸屬于皇帝的禁衛軍不動聲色地嚴守起來。
第二天,當聽說皇帝身子有恙,罷朝兩天時,衆人心裏雖有驚疑,但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皇帝也不是工作機器,偶爾也會生病,并不奇怪。且正德帝雖然漸漸地老了,但一直給人的感覺都是身體健康的,所以此事并無多少人放在心上。
可是,過了兩天,三天一次的大朝會皇帝仍是身子有恙不能出現,那就讓人開始懷疑了。接着以太子為首的年長皇子紛紛去太和殿求見皇帝,卻被太和殿的總管太監張公公禮貌性地請回去時,無論宮裏宮外都開始暗潮湧動。
*****
賢王府。
賢王妃聽到宮裏的宮人來報皇帝身子有恙,已三天未早朝時,手中端着的茶盞直接掉了,摔在地上,濕熱的茶水濺濕了她的裙擺卻不自知,而是呆呆地看着來禀報的宮人。
“王妃,您怎麽了?”那宮人有些不解地問道。
賢王妃有些慌亂,忙道:“這消息可屬實?”
宮人點頭,“确實屬實,貴妃擔心王妃不知情,讓奴婢過來告訴王妃一聲,讓王妃心裏有個準備。”
等那宮人離開後,賢王妃揮退了身邊的人,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室內,腦海裏一遍遍地回想着上輩子的事情,将之與這輩子對比。
果然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上輩子正德帝身子有恙是在兩年後,那時皇帝老了,身體漸漸地衰敗了。這事她也聽說了,那時也和這次一樣,瞞着任何人,直到皇帝清醒後,接見了平王才讓大夥知道這事。平王回來告訴太妃,說皇帝吐血昏迷,直接昏迷了三天才被太醫搶救回來,方解了大夥的疑惑。
而在皇帝那次大病一場後,身體漸漸不好了,然後在清醒後不久,以太子不孝斥責了太子,不久又尋了個罪名直接廢了已不得聖心的太子,将犯了事的皇後幽禁于鳳翔宮中。後來又聽說,原來太子在皇帝生病時,迫不及待地聯合東宮屬臣及朝臣逼宮,卻被病中的皇帝玩了一手,原來皇帝早有安排,太子陰謀敗露,直接被廢。
等廢太子不久後,皇帝身子又有些不好,後來賢王妃不知打哪找出了陵南解氏之人,将之介紹給賢王,然後讓賢王推薦了解神醫入宮為皇帝治病,為皇帝延長了幾年壽命,由此也墊定了賢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貴妃一系完全将皇後一系打壓到塵埃裏。
而這輩子,她到現在也看不到太子不得聖心的跡象——因為已經有了個晉王在前面拉仇恨,吸引了正德帝所有的注意力,每次都要被這兒子氣個半死,還有個熊孩子讓他頭疼,太子成了父子間的萬金油,皇帝對太子還是滿意的,太子沒有被逼到絕境,不會像上輩子那般不得已之下铤而走險。
所以,這輩子和上輩子真的不同了。不管正德帝這次生病會變成什麽樣,她的丈夫現在還在江南赈災沒回來呢,什麽事都是扯淡,就算他想進宮侍疾也沒辦法,而且解神醫現在還是晉王府裏的,就算想要讨個好将解神醫推薦給皇帝治病,功勞也是太子那邊的。
就在賢王妃不知坐了多久時,又有丫鬟過來告訴他,宮裏傳來了消息,太和殿有消息了,皇帝突然召見了平王。
她呆呆地想着,果然和上輩子還有類似的地方,并不算面目全非。可是那又如何,終究是不一樣了,皇帝這次生病的時間也提前了兩年,是不是接下來就是太子上位了?
*****
在賢王妃神思不屬時,鳳翔宮裏皇後也在叮囑着太子。
“你父皇這次病得蹊跷,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千萬別輕舉妄動。”皇後鄭重地對大兒子道,比起兒子,她和皇帝是做了三十幾年夫妻,對他也有一定的了解,就不信他這次突然生病會沒有後招。
太子心中一動,但很快壓下了那種想法,笑道:“母後放心,兒子心中有數。不過不知道父皇的身體如何了,兒子有些擔心。而且,為何父皇直接召見平王叔?”
皇後冷笑道:“比起已經長大成人每個都要惦記着他屁股下那位子的兒子們,他自然信任太妃和平王,不然當年坐上這位子的就是平王了。”
太子不說話了,他早已明白,父皇年紀越大,疑心病越重,對他們這些兒子早有防備之心。雖然心裏明白這點,但見父皇第一個召見的人是平王而不是他這個太子,心裏仍是有些不愉的。只是他素來習慣謀定而後動,這麽多年隐忍下來,早已習慣了這種忍耐。
幸好,等平王從太和殿離開後不久,皇帝同樣召見了太子。
*****
皇帝的身體情況,最清楚的除了秦太醫,便是總管張傑了。
看着皇帝蒼白灰敗的臉色,即便在昏迷中仍是喃喃地叫着“阿荊”,時而痛苦時而若泣,如何不知道他心中的難過。
其實在皇帝召見晉王府的雙胞胎他就知道皇帝有些不對勁了,許是雙胞胎中的男孩與長孫貴妃相似的模樣勾起了他心中的痛,本來已經是上了年紀的人,當年長孫貴妃去逝時,又大病了一場,留下禍根,這些年一直小心地将養着,卻未料到這次情緒起伏得劇烈,影響了心脈,就這麽吐血昏迷了。
“這種事情若再來一次,臣恐……”
秦太醫的話雖未說完,但卻透露着一個信息,吓得他幾乎失語,不敢将這事透露給任何人知道。而且秦太醫也私下同他說,這次雖然救回來了,可是皇帝身子元氣大傷,只有不到五年的壽命了。
等皇帝終于從昏迷中醒來,時間已經過了三天。
接下來的一切事情,都表明着皇帝其實對自己的身體有數,在慢慢地安排着後事了。
他伺候了皇帝一輩子,看他在臨老時後悔莫及,每日受着煎熬,在睡夢中一遍一遍地叫着那個女人的名字,心裏止不住地發酸,老淚縱橫。甚至想着,或許他當時應該勸着皇上,別召見晉王府的雙胞胎才對,省得與長孫貴妃相似的孫子勾起了他心中的痛苦。
皇帝這一病,休養了近一年才方有起色,這其間還多虧了太子引薦了晉王府裏的解神醫,得解神醫妙手回春,慢慢調理将養着,方能好這般快。可到底是傷了元氣,解神醫再厲害,也不能讓他完全恢複曾經的氣色。
這一年裏,皇帝雖然也過問政事,但大多數由太子處理,皇帝已經在着手培養着太子的理政能力,雖也抓着權不放,到底不像以前那般防着太子,打壓着太子的勢力,而太子的識趣及能力也讓他頗為滿意。
除此之外,皇後也十分賢惠地時常來照顧他陪伴他,都老夫老妻了,而這一年卻是他們這輩子以來,夫妻倆相處時間是最多的,比當年新婚燕爾時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的時間還要多,也常在一塊兒說笑。
這日皇後伺候皇帝喝了藥,見外頭滿院桃花綻放,十分惹人眼,皇後親自去折了枝桃花回來,插到花瓶裏,看着鮮活的顏色,心情也愉快了幾分。
正德帝剛看完了太子送過來的奏折,見到皇後折着枝桃花回來,不禁感嘆道:“原來已經是春天了……承瀚已經會說很多話了吧!”現在無論看到什麽東西,皇帝都能聯系到孫子身上去。
皇後已經習慣了他嘴裏不離晉王府的雙胞胎,早就氣不起來了,當下便笑道,“臣妾昨兒還見到那孩子,小小年紀的,越發的像長孫妹妹了,可這脾氣卻太倔了,可比長孫妹妹還要倔上幾分,聽晉王妃說,前兒他還慫恿着乖巧的姐姐去和別的孩子打架呢……”
這宮裏敢提長孫貴妃的也只有皇後一人了,而正德帝在生病時,特別地想念着心愛的女人,也需要個人能和他聊聊他的真愛,皇後是當仁不讓的人選。雖然皇後心裏惡心壞了,但為了兒子,覺得這點惡心不算得什麽,只是對地下的長孫貴妃說了聲抱歉罷了。
在皇後心裏,正德帝那真是個渣渣不解釋的。雖然當年長孫貴妃的存在也讓她擔足了心,但在長孫貴妃死後,皇帝對待長孫貴妃孩子的态度,讓皇後覺得她很可憐。若是她是長孫貴妃,知道自己用生命來護下的兒子卻落得這種下場,恨都要恨死皇帝了。現在和皇上提長孫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