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02
第二天,路吉穿着靳寒州的舊衣服,背着他的小書包,跟在靳寒州後面來到學校,靳寒州臭着張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路吉哭唧唧地偷瞄靳寒州的臉,随時預備在靳寒州要抛下他的時候哭出來。
晨曦幼兒園門口,一個身材有些發福,打扮豪氣,化着濃妝的女人在她的寶馬車旁焦急地走來走去,看到路吉背着書包走過來,她的眼睛“叮”地亮了,幾步走過去抱起他在他左右臉頰各親了好幾下。
“哎喲寶貝兒,昨晚怎麽沒回家的,吓死媽媽了!”
路吉才被她的大嗓門吓懵了,懵得都忘了要哭了。
“哎喲寶貝兒,你額頭上怎麽弄的,誰欺負你了,跟媽媽說,媽媽帶你找老師去,誰家小孩這麽沒家教,還敢打人了,長大一定是社會的毒瘤!”
女人的嗓門特別大,周圍家長都看過來,她也不管別人的眼光,抱着路吉就要去找老師。
靳寒州冷眼看着,手指無意識地抓緊書包帶子。
路吉突然掙紮起來,要女人放下他,女人不理解,但還是順從兒子的想法,放他下來,路吉“噠噠噠”地跑回靳寒州身邊,拉住靳寒州的手,緊緊拽住。
女人試探着問:“寶貝兒,這個小朋友是你新交的朋友?”
路吉連連點頭,點到頭暈。
女人轉身到車裏拿出一袋零食,掏出兩個果凍遞給靳寒州,靳寒州暗暗咽了口口水,堅定地搖頭拒絕,女人就收回來還放進袋子裏,拉開路吉的書包,把零食袋子塞進書包裏。
她蹲下`身,又親了下路吉的臉蛋,說:“寶貝兒,媽媽給你帶了吃的,你和你朋友分着吃,晚上媽媽來接你放學。”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沒人看出路吉心裏的慌亂。
第一節課一下課,路吉立刻拿着他那一袋吃的蹭到靳寒州座位旁,遞給靳寒州:“吶,都給你吃。”
“吃”字話音未落,路吉就響亮地吸了口口水。
他眼巴巴地盯着袋子裏五顏六色的糖果,顯然想吃得不得了,但愣是忍住了一個沒碰,通通都給靳寒州。不僅他自己,不遠處的壯壯和大炮虎視眈眈地盯着這袋零食,他也沒給碰。
路吉的零食很高級,靳寒州連見都沒見過,他的視線忍不住往零食上瞟,又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沒出息,惱羞成怒道:“路吉你到底想幹什麽!”
路吉臉頰鼓起來了,有哭的前兆。
路吉哭了。
他一哭,靳寒州更煩,态度粗暴地把零食推到地上,大聲道:“我不吃你的東西,拿給其他人吧。”
路吉邊哭邊把散落在地上的零食撿起來,磨磨蹭蹭地也不走,想遞回給靳寒州又不敢,想走吧又不甘心,就一心一意地杵在課桌旁哭。
靳寒州的課桌都快被他淹了,脾氣也快被他淹沒了,心裏突然有些慌,于是粗暴地推開路吉往廁所跑,路吉個子小力氣弱,又沒防備,刮到了桌腿,一下子摔倒了,哭聲又高了一個八度。
靳寒州一走,壯壯和大炮就跑來安慰小哭包。
壯壯偷偷從零食袋子裏掏巧克力,嘴上說:“老大,你怎麽突然把零食全給靳寒州那小子啊,還不如給我呢。”
路吉一邊專心致志地哭,一邊搶下巧克力塞回袋子裏。
大炮比壯壯冷靜些,問出問題的關鍵:“老大,你昨天還讓我們打他,怎麽今天突然就對他那麽好了,還有,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愛哭啊,跟女孩子一樣。”
“女孩子一樣”的路吉哭到快昏過去。
壯壯憂傷地說:“這還是我們的老大嗎?”
從前的路吉是個小霸王,總是讓壯壯打你打他,每到那時候,壯壯就會很慫,但路吉總會給他各種好吃的啊,現在好吃的就在眼前,他卻只能看不能吃,這麽想想,壯壯還挺懷念之前跟路吉一起橫行霸道的時光。
靳寒州拖到上課才回來,路吉只得回自己的座位,他太傷心了,以至于哭到停不下來,但哭得久了又哭不太動,細聲細氣的跟只可憐的貓仔似的。
年輕的女老師正在教十以內的加減法,因為很多小朋友都覺得很難,所以不由自主地坐得端正聽得認真,只有路吉哭得專心致志,用似有若無的哭聲給老師伴奏,老師本來想忽略他,但那哭聲太能幹擾人了,她講兩句,路吉一哭,她轉頭就忘了自己剛才講了什麽。
實在講不下去了啊摔!女老師只能選擇先哄好路吉。
她哄了半節課也沒哄好路吉,簡直心力交瘁,下課鈴一響她就逃也似的走出教室。
一下課,路吉就拎着零食袋磨蹭到靳寒州旁邊,也不說話,就是邊哭邊偷眼看靳寒州,靳寒州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麽能哭的,實在服氣,拖了一節課,他也沒什麽脾氣了,沒好氣地對着路吉道:“別哭了。”
路吉抽抽噎噎地把零食袋遞給他:“那……那你吃。”
靳寒州生怕路吉再哭,連忙接下了,忽略自己內心那隐秘的歡喜。
路吉的哭聲一時還收不住,靳寒州兇道:“還哭!”
路吉立刻收住眼淚,周圍的小朋友都覺得驚奇,剛剛漂亮溫柔的女老師怎麽哄都沒用,靳寒州兇一句就不哭了?難道靳寒州長得比女老師還美?
***
晨曦幼兒園放學很早,三點半小朋友們就放學了,一堆家長擠在校門口,路吉還想跟着靳寒州回家,被早就守在門口的路媽攔住,好一陣哭,直到靳寒州保證他明天還會來上課,他們明天還會見面,他才哭唧唧地讓他媽給塞進車裏。
路家是平城裏出了名的暴發戶,路吉在晨曦幼兒園上學,他那暴發戶的爸媽就在幼兒園附近買了房子,離學校的距離步行也就十分鐘,不過他媽為了擺闊,每次都開着她那輛嶄新的寶馬接送孩子,偶爾打麻将耽擱了就讓路吉自己走回家,反正也近得很。平城這樣的小城市的農村,風氣淳樸得很,路媽一點也不擔心自家寶貝兒子的安全問題。
昨天路吉沒回家,她今天才特意早早地就去學校門口等着。
牽着兒子的手回家,路媽的大嗓門老遠就在喊:“老路,你兒子老想跟着別人回家是怎麽回事!”
路爸叼着煙迎出來,爽朗地大笑道:“是不是個漂亮姑娘,臭小子有我的風範哈哈!”
路爸的身材比路媽圓潤好幾倍,挺着個圓滾滾的肚子跟懷孕似的,脖子裏挂着條粗得吓死人的金項鏈,跟他比起來,濃妝豔抹的路媽已經算品味高的了,好在路媽也不嫌棄自己的老公,笑着罵了路爸幾句。
路吉跟在路媽身後,小腿微微發抖,嗫嚅道:“我怕。”
他懷裏傳來一陣細小的聲音。
路吉又小聲說:“一定要跟他們進去嗎?”
又是一陣細小的聲音。
路吉委屈道:“可是我怕。”
路爸看他一直磨磨蹭蹭,幾步走過來把他抱起來騎在自己腦袋上,兩只大手抓住路吉的兩只腳腕,作勢要把路吉摔出去,“哦哦哦要摔咯!”
路吉初時還害怕得差點哭出來,後來發現路爸穩穩地抓着他不會摔,就只覺得刺激了,一個勁兒地咯咯笑,好像剛才說“我怕”的不是他一樣,他只顧着笑了,根本沒發現有個蟲子一樣的東西從懷裏“嗖——”的一聲飛出來撞到牆上,又反彈出去,一級一級地從臺階上掉下來,摔得它暈頭轉向。
路吉輕易地就被路爸路媽收買了,吃過晚飯之後,路媽要幫路吉洗澡,被路吉害羞地拒絕了。
路媽幫他放好了洗澡水就出去了,留路吉一個人邊洗澡邊玩鴨子,門縫裏爬進來一只金屬瓢蟲,七彩的拇指大小的光滑外殼,底下八只細腳伶仃的金屬腿,爬起來飛快,它迅速爬到浴缸邊緣,控訴道:“叛徒!你個叛徒!”
路吉內疚道:“對不起,我剛才太開心了,沒注意你丢了。”
金屬瓢蟲直立起來,叽裏呱啦好一通抱怨,路吉等它抱怨完,才把短短的胳膊撐在浴缸邊沿,托着腦袋幽幽道:“不知道今天給靳寒州的那種綠色的糖是什麽味道。”
金屬瓢蟲丁丁:“……”
你到底有沒有好好聽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