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獨自一人來到了威尼斯,現在正值狂歡節,到處都是片歡樂的氣氛,我的心情卻有說不出的惆悵。按照習俗,參加狂歡節的每一個人,都要準備面具和特別的服裝,就像參加化裝舞會一樣。熱鬧的水城來了許多的游人,街上迎面碰見的都是一張張面具,各色各樣。從我住的旅館房間望去,慶祝的人群更有點像穿越時空的大雜燴。在倫敦時,我已經準備好了參加狂歡節的服裝和面具。我站在鏡子前,穿上那套18世紀英國貴婦的裙子,有點不可置信地端詳着鏡中戴着銀色面具的姑娘,她在鏽滿蕾絲的紫色舞裙襯托下,俨然一位公主。裏面的人就是我嗎?仰或只是幻覺。
步出了旅館,我随着人群朝開舞會的廣場走去,一路上,許多張面具用各種語言和我打招呼,他們都是熱情的人,只可惜,我的心沒能溶入這片熱情中。大家都在面具下聊天,找舞伴跳圓圈舞,我是一個沒有伴的人,只能站在角落裏,看着別人歡樂,看着別人高興地笑。其實,這也是我自找的,如果我肯聽張俊解釋,當然,我是會原諒他的,那麽現在,我就不會一個人;如果,我肯在路上結交新的朋友,現在也不會一個人。獨自旅行為的是什麽,連我自己也不清楚,曾經認為,這樣可以找回自我,但如今,卻有種在逃避的感覺。
畢竟是來參加狂歡節的,最後,我還是随人群一起跳起了圓圈舞,轉轉停停,轉轉停停。那裏有一個傳說,到最後音樂結束時,和你相對的那個人就是你命中緣分的注定。如果,小聲祈禱,在揭開面具的時候,就會見到你最喜歡的人。我就這樣在人群中漫無目的地打着轉,直到看見一個和我同樣戴着銀面具的人。他穿着中世紀的騎士服裝,一頭棕褐的直短發,面具遮蓋了他整張臉,夜晚使我看不清楚他眼中瞳孔的顏色。但他健碩的身材使我想起了一個人--衛海健。記得我們小時候,也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過這種化裝游戲。而他,永遠都會扮演王子的角色,如果他還在的話,現在那個人肯定是他了。我看着那個人,看着他舉手投足間所散發出來的傲氣,真的很像,我甚至開始認為,面具下藏着的臉是屬于海健的,到最後摘下面具的那刻,就會看到那張思念中的笑臉。
他也注意到了我,幾圈下來,我們碰過幾次面,每次見面,他都向我點頭,然後,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間內,人群又再度把我們沖散。在最後一圈裏,音樂終于停下了,我真的和那個人碰到了一起,真的是緣分嗎?四周的人都開始互相認識,打招呼,揭開面具,耳朵聽到的都是歡聲笑語。只有我們兩個沒有作聲,我們都在望着對方,或許他也在想我的面具下是一張怎樣的臉吧。我感覺到有一股異樣的情素在我們中間流動着,就像我們都在尋找什麽,最後都尋找到了彼此。是該揭開面具的時候了,我們的手同時放下,我沒有猜錯,那銀色的面具下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那張臉上挂着再熟悉不過的笑容,我呆在原地,望着他黑褐色的眼頻,時間在此刻仿佛停止了一般,良久,我的淚水終于不可自抑地落下,如果不是他臉上多出來的一種與海健不相同的稚氣,我會認為他就是真的海健。
“你是中國人?”同樣溫暖的聲音,同樣熟悉的聲調,還有同樣熟悉的語言。
“是。”我回答。不知所措的我只好轉過身,擦去不聽話的眼淚。
“我也是中國人,剛剛我還擔心,遇上了個老外應該怎樣和人溝通呢!還好遇見的是同胞。”他看看我,走到我前面問:“你怎麽哭了?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有。”我搖搖頭。“對了,你為什麽會怕碰到老外?”我強迫自己不去想他的面容。
“我的英文很糟糕的。”他腼碘地笑笑。
“那你還敢一個人來威尼斯,真厲害。”我凝視着他與海健幾乎一樣的側面。
“不是一個人,還有幾個朋友,他們都在附近。”
“哦,”我和他一起走出人群。“你來旅游?”
“是啊。你呢,也從中國來嗎?”
“不是,我在英國留學。”或許是錯覺,我剛剛好像見到了李晨。
“那我們也真是有緣啦。一起去喝杯咖啡好嗎?”他的笑容真的和海健一模一樣。讓人感覺到世界充滿陽光。
“好吧。”我們朝咖啡廳走去。
Advertisement
“你一個人來旅行啊?”坐下後,他問我。
“來開會,順便見識一下狂歡節。”我輕描淡寫地說。
“原來是這樣。”他點點頭。“我叫傅揚奇,你呢?”
“黎心月。”我和他握了一下手。“冒昧問你一句,你有沒有20歲?”
“我?”他翹起雙手。“沒有,我剛19歲。”
“怪不得。”我攪動着匙子。
“怪不得什麽?”他好奇地問。
“你的臉很稚氣。”忽然間,我感覺到自己像突然老了10歲。
“沒有啦,你能告訴我你幾歲嗎?”
“快23了。”我擡起頭。“或許,你該叫我聲姐姐。”
“別這樣說,你長得也不像23歲,看起來也是和我差不多。”
“你以為,這樣說我會高興嗎?”我自嘲的笑笑。
“我只是說心裏話,沒有別的意思。”揚奇聳聳肩。“你留學學的是什麽?”
“埃及學。”眼前的人讓我有說不出的親切感,或許這都是命運的安排吧。
“我還是第一次聽女孩子學這門學科。”
“我是個怪人。”
“這不叫怪,叫特別。”他喝了口咖啡:“每個人的理想都不一樣,為什麽要執着于別人的眼光?做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曾經,海健也和我說過一樣的話,上天在給我開玩笑,好像他有意讓死去的人不得安寧,活着的人倍受折磨。“那你的理想是什麽?”我問。
“我啊。”他很自信地笑笑。“超越一個前輩。”
“我相信你會成功的。”從私心來說,我希望他成功就像希望海健成功一樣。這或許就是李晨鼓勵我時的心态吧。
“謝謝。”他稚氣未脫的俊臉像有魔力一般可以安撫我的傷口。
“我要走了,認識你很高興。”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最好不要貪心地想擁有。
“等等,我們以後還能見面嗎?”他随我站起身。
“有緣的話。”我終于有了連日來的第一個微笑。“再見。”
“心月。”是李晨的聲音,我驚訝地轉過身。
“你怎麽在這?”我問。
“這位就是剛剛我說的前輩。”揚奇走過來作介紹。
“我們認識。”李晨說。“我在威尼斯找了你好幾天了。”
“找我有事?”其實,我的內心是很興奮的,但不知道為何我的聲音卻十分冷漠。
“我怕你出事。”他淡淡地說。
“我是世界上适應能力最強的動物,不是嗎?”我苦笑。
“原來你們早認識了,早說嘛。”揚奇搭着李晨的肩膀。
就這樣,我們三個又坐了下來繼續聊。其實,真正在說話的似乎只有傅揚奇,有了他,我們才不至于有冷場。我的心很複雜,我在譏笑這次聚會。有兩個被人不知不覺當作替身的人,和另一個連記憶都曾經失去過的人坐在一起。從談話間,我可以感覺到揚奇是一個很樂觀的人,不像我和李晨,相對無言;我也知道了他和李晨一樣也是個門将,現在在國青隊,可以說,在年齡的成就上,他肯定超越了李晨,因為李晨19歲的時候,還是默默無名。
“以前李晨還在中國的時候,我們就是一個俱樂部的,只不過當時我還在二隊,他就已經是國門了,所以他一直是我學習的對象。”揚奇在我們這兩個人的面前就像小孩子,其實他也很成熟的,只不過是我們兩個心智太老。
“你比我當年厲害多了。”李晨說。
“對了,心月,你有沒有偶像啊?”
“你呢?”我問。
“當然是李晨了。”揚奇的笑容真的有點像天使。
“我的偶像。”我看着李晨,他也看着我,忽然間,我的眼圈又泛紅了。以前,每當有人問起我的偶像是誰,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李晨”但現在,我卻不知道怎樣說出口,但在心底,他還是我所崇拜的人。“也不是什麽特別的人,不說也罷。”我搖搖頭。
“如果早兩天認識你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去游覽意大利,可惜我明天就要走了。”揚奇說。“以後回中國記住找我玩哦。”
“會的。”我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李晨。 “你什麽時候走?”李晨問。
“明天。”我們之間的談話似乎永遠都是平平淡淡,沒有一絲波瀾。
“我送揚奇到米蘭坐飛機後和你一起回去吧。”
“好啊。”
生活似乎總愛捉弄人,每當你絕望時,它會給你希望;而每當你為希望高興時,它又會親手捏碎它。傅揚奇的出現正好說明了這一點,我開始相信命運了,它把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冷眼看着你悲傷,流淚,死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