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醫院門外擠滿了記者，他的球迷焦急地站在附近，不肯離去。我在張俊的幫助下，好不容易地進了醫院。在急救室門外，我和力克，愛德華還有俱樂部的人都在等結果，正确來說，用在等審判這個詞比較适合。因為在他被推進醫院的時候，醫生已經說要我們做好最壞的打算。手術進行了八個小時，我們都很累，但沒人想離開，我就這樣呆呆地看着急診室的門，完全不知道應該幹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就像靈魂已經不屬于我一樣。一批接着一批的醫生走進手術室，又一批一批地走出來，每次詢問的結果都只是得到三個字“搶救中”我無法想像，在8個小時裏，他被人切了多少刀，又打了多少針，甚至要用起搏器來維持垂危的生命。六年前，海健也曾在一間著名的醫院裏接受過類似的手術，結果，在熬過十個小時的手術後，卻避不過那致命的并發症，永遠地離開了我。
手術室的燈終于滅了，滿身血污的主刀醫生從裏面走出來，他向我們說：“李晨傷得很重，還有中等程度的腦震蕩，本來希望是不大的了，但他的求生意志很強，熬過了手術這關。”所有人聽後都松了口氣，只除了我，因為我太清楚重大手術過後是很不穩定的。果然，醫生接着說：“但他還沒有醒過來，這樣很危險，因為這幾天很可能會有并發症，他也很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我已經把他送到了ICU（外科重症病房）裏，你們這幾天讓一個人進去照顧他，其他人只能在房外。願主祝福你們。”
我不顧其他人的勸阻，執意要陪伴李晨。如果他真會感染并發症的話，我也寧願陪在他的身邊。海健走的時候，我就沒能陪在他的身邊，這使我後悔到現在。穿着經過消毒的衣服，在全白的ICU病房裏，我卻感覺到一種內心的寒冷，我抓住他的手，竭力用自己手心的溫度使它保持溫暖。心電顯示器裏傳來心跳聲，每響一下，我都祈禱這個聲音能繼續下去，他的心跳聲在此刻已經成了我世界裏最動聽的音樂。
“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我在他的手背上吻了一下。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凝視他，除了蒼白的臉色，他就像睡着了一樣。“手術這麽危險你也過去了，千萬不要在這個關頭才放棄，千萬不要。。。”他的手上滿是我的眼淚，我伸手撫摸他的臉，閉上眼睛讓自己盡量不去想那些氧氣管，如果我是曉茜，他一定會為了我而活下去的。“李晨，聽我說，你要為曉茜重新站起來，她不在了，一半的記憶沒有了，如果連你也走了，那麽所有的記憶都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所以，一定要醒過來。。。。。。”忘了自己到底說了多久的話，只知道，我最後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
會醒過來是因為清晨的陽光從窗簾外隐隐約約地射了進來，我睜開眼，看見李晨的手握住了我的手。雖然無力，但始終是醒了。他微睜着眼看着我，很辛苦地說：“小。。。心。。冷病。。。了。”
我馬上按鈴把醫生叫來，又趕緊通知守在門外的張俊等人。：“太好了，你終于醒了。”我和他的手緊緊相握，在他的眼神裏，我居然看到了深情，就像他看着曉茜照片時的樣子。
“你這麽吵，連死人都會醒。”他勉強地擠出笑容。
“才剛醒，別說不吉利的話。”張俊趕緊糾正過來。
“我還沒罵你呢，讓我的未婚妻在這裏受了一整晚苦。”
“你剛才說什麽？”我和張俊同時說出這句話。
“我說你讓我的未婚妻受了一晚苦。”他十分認真地又重複了一遍。
“你說誰是你未婚妻？”我反射性地問。
“你啊！”他肯定地回答。“我雖然受了傷，但頭腦還很清醒。”
“等一下，你告訴我她是誰？”張俊指着還未從錯谔中回過頭來的我。
“曉茜啊。”李晨的樣子不像開玩笑。
“那我是誰？”他指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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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然是張俊了。”他不解地看着我們：“張俊你沒事吧，現在好像是我的頭部受傷啊，怎麽反而像你受了腦震蕩？”
“現在是幾年？”我問。
“2006年。”他想也不想就回答了。一股不詳的預感向我襲來。
“那你是怎麽受傷的？”張俊問。
“撞到了門柱上嘛！我可沒失憶。”他開始顯得很不耐煩。
“過來。”張俊拉着我走到一邊。“他看起來很正常，什麽都記得，只除了把你認做曉茜。”
“我還有一個問題。”在醫生來後，我走到李晨身邊“你還記得誰是心月嗎？”我的心跳得很厲害，像是在證實點什麽。
“心月？”他想了想，“不認識。”
“哦。”我忍着眼淚，走到醫生身邊：“他怎麽了？”我問。
“照目前情況看，他可能在腦震蕩後患了間歇性失憶。”醫生很嚴肅地說。我感覺到自己的心猛地往下墜。
“那就是什麽意思？”張俊迫不及待地問。
“就是他失去了某部分的記憶，或者是對某個人的記憶。有可能因為曾經發生了一些他不想接受的事情，所以他的潛意識自動把這部分的記憶封閉起來。”
“你是說他不肯接受曉茜已經死了的事實，所以自動把這部分記憶封閉了起來？”我的眼淚從眼角一滴滴滾落。“你是說，在他的心目中，黎心月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只有曉茜還活着？”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心月，別這樣。”張俊擁我入懷，安慰着激動的我。
“應該是的。”醫生點了點頭。
“那他要什麽時候才能回複記憶？”張俊問。
“這就很難說了，要看他自己，可能很快會記得，也可能永遠也記不回來。”
“那我們可以怎樣做？”我忍受着心疼的煎熬，依然希望他快樂，就算要我做出犧牲。
“盡量不要刺激他，要恢複記憶是絕對不能心急的，否則物極必反。”醫生拍拍我的肩膀。“他除了這個問題，其他都很正常，相信很快就能在球場上再次見到他的，只是在精神上的治療不能停下來，除非你們想他永遠也封閉這段回憶。”
“你打算怎麽辦？”張俊問我。
“我還有選擇嗎？”內心強烈的痛苦使我的聲音變質。
“別這麽傻。”他搖頭，“你這樣做只會傷害自己。”
“我會慢慢幫助他恢複記憶的。”我望向窗外茫然的陽光。
“如果失敗呢？”張俊抓住我的肩膀：“他只會永遠都當你是曉茜，你将永遠成為她的影子，你甘心嗎？”
“至少我曾經嘗試過了，也好死了條心。”我走進病房，走近那個已經忘記我的人的身邊。
“曉茜，你快點回家休息吧，小心身體。”李晨稱着疲憊的眼睛，虛弱地說。
“不，我很好，我想陪在你的身邊。”我聽到了心碎的聲音，他每說一句話，就像一把尖錐，刺進我早已滿是傷痕的心髒。
曉茜的靈魂就這樣光明正大地占據了我的軀殼，我好不容易堅持的信念，在他失去的記憶前變得不堪一擊，但至少，我擁有了黎心月無法擁有的愛情，這就是代價。灰姑娘終究是灰姑娘，不可能像童話一樣快樂地變成公主，因為，公主只有一個，無論她是否還在這個世界上。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