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拿着一束鮮花來到墓旁,這是我每個星期都必到的地方--凱頓公墓。裏面的一個墓穴內躺着一個我所愛的人。來了英國快兩年了,選擇在英格蘭留學是因為理想還是海健就葬在這片異國的土地上,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在倫敦大學學院的埃及學系讀書,從我到這個系報到的第一天起,我就感覺到了這裏的人似乎有事瞞着我,特別是裏面的兩個導師力克和愛德華。我永遠也無法忘記他們剛見着我時驚訝的表情以及後來經常會有的莫名其妙的發呆。對于原因,我并沒有深究,但被人盯着看的不舒服感覺讓我隐約覺得我可能長得很像他們的故友。因為當我見到長得很像海健的人時,我也會盯着別人看。
今年的秋天來得特別早,墓道兩旁滿是落葉,金黃得有點蕭朔,枯毀的葉片和我手上盛開的天堂鳥相比,很不協調。海健是個很愛自由的人,所以我只會送他天堂鳥,我希望他那孤傲的靈魂會在天堂得到安寧,會在那白色雲層的上方,自由地翺翔。我把花放在他的墓碑前,他已經走了5年了,那時我才16歲,整個人生似乎都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而他的死毫不猶豫地打碎了我這一切,如果他還在的話,他的理想會實現嗎?
不遠處的一個墓前站着一個男人,他穿着一套黑色的運動服,半低着頭,看他的身形應該是個運動員。我記得,那個墓經常有些運動員打扮的人來送花,或許裏面葬着一個很偉大的運動員吧,我如是想。來這裏已經有兩個小時我,我決定回學校寫論文,我是個很勤奮的學生,因為我好勝。突然,一陣猛烈的風吹過,我的帽子被着突如其來的偷盜者給吹走了,我趕緊轉身,卻發現那帽子已經落在了那個穿黑衣的男人的手上。他擡起頭,我們的眼神剛好接觸在了一起。那一刻,我看見他明顯地呆住了,而且透出莫名地激動。“曉茜,你真地回來了。”他飛快地跑過來,伸手抓住我。
“放開我,你認錯人了。”我不知道自己未何如此憤怒,我應該一向是很冷靜地,或許是因為我在他的眼中找到了力克和愛德華看我時的眼神,他們似乎都把我錯當成了另一個人,而我讨厭這樣。
“你”他怔了一怔,然後很尴尬地放下手,很認真地又看了我一遍,用很失望的語氣說:“對不起,我認錯人了。”他很失望地轉過身:“但你真地長得很像她。”
“她是誰?我長得像誰?”我很冒昧地問,我想知道,為什麽有這麽多人把我錯當成那個女人,我們真的那麽像嗎?
“你想知道?”他有片刻地錯鄂。
“是的,因為不止一個人把我錯認了,我想知道她是誰。”我很禮貌地拿回我的帽子。
“她叫郝曉茜。”他微微側過身子,指着幕碑上的一張小小的照片。
”哦?”照片中的女孩子留着長長的頭發,臉上挂着溫文爾雅地微笑,她那略帶憂傷的眼睛使我不敢直視。我們真的很像,簡直就像是姐妹,我終于明白了為什麽他們會錯認我了,也明白他們為什麽第一次見到我時是那樣地驚訝。“她是你的愛人?”
“愛人?”他無耐地哼了一聲,“不,她只是我愛的人,我隊友的未婚妻。”他默默地看這女孩子那迷人的笑臉。“她已經走了3年了。”
我無法明白他的心情,因為我所祭念的是一份有回應的感情,不像他。“我要走了,人死不能複生,節哀吧。”我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幾步,我停了下來,再次望向那張照片,那女孩子似乎在朝我微笑。“她是中國國家隊門将李晨的妻子吧?”
“你知道?”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是中國國家隊的鋒線一號殺手張俊。”我朝他笑笑,“我來了英國才兩年,你那麽出名,我又怎麽會不知道。而且你們當年的愛情故事在我們埃及學系流傳很廣哦。”
“你也在倫敦大學學院的埃及學系?”他顯得更驚訝了:“那力克和愛德華你認識嗎?”
“他們是我的導師。”我戴好帽子,離開這片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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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學校,我特意去找了力克,他是個很好的人,對我就像對妹妹一樣。:“原來我長得像郝曉茜,你們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你知道了?”他放下手中的書。
“我見到了張俊。”我找了張椅子坐下。
“我和愛德華最不想看到的事終于發生了。”他無奈地搖搖頭。:“你也知道,我們以前是一起考古的,她是我和愛德華的師妹,而愛德華曾經和她訂過婚,我想你也大概知道吧。”
“是的,我知道一點。”我仔細地聽着。
“她愛的人只有李晨,而張俊和愛德華都只是這段感情中的失敗者,後來曉茜死了,李晨也轉會來了倫敦,他和本來已在英國的張俊經常去看她的。我一直都不希望他們會遇見你是因為我不想你活在別人的陰影中。”
“可是你們還是沒有辦法不經常錯認我們?”
“是的。”他眼中閃過很複雜的神情。:“你們太像了,不止樣子,就連性格,接受的教育,給人的感覺,甚至讀的系,理想,愛好都一樣。”
“不會吧。”我的心激烈地跳動起來。
“上天的安排有時候很奇妙,不是嗎?”他無可奈何地笑笑。
“教授。”秘書敲了敲門。“張俊先生來了,他說你們約好了今天。”
“好的。”他站了起來:“我猜得沒錯,他肯定會來的。”力克朝我小聲地說。
原來,張俊有收藏埃及古玩的習慣,所以,每當他要夠進新的物品,總會找力克鑒定一下,我直覺地認為,他的這種習慣只是為悼念曉茜。
“心月,你幫我送送他吧。”夜已接近,力克似乎有意這樣安排。
走在幽靜的校道上,我們都很沉默,我想,他從前也一定和郝曉茜一起走過校道,不知道那時是否也這樣靜。“為什麽要選擇當考古學家。”他打破了靜得讓人不舒服的局面。
“這是我的理想,我從小的理想。”
“今天把你認錯了,真不好意思。”
“我們的确很像。”我遞給他一本本子。
“幹什麽?”他很奇怪地問。
“簽名啊!”我頑皮的笑笑這是打破目前沉悶局面的唯一一個方式。
“你知道嗎,”他接過本子:“她當年問我拿簽名時也和你一個樣,你多大了?”
“二十一。”我回答。
“她當年也是二十一歲,那時候,李晨帶着她來問我們拿簽名,我第一眼見到她是還因為他是李晨的妹妹,後來才知道,她比晨還要大幾個月。”他嘆了口氣。:“如果我比李晨早認識她,你猜她會喜歡我嗎?”
這的确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我沉默了一會兒,說:“會的。”這是直覺:“一定會的。”後面這句有點安慰的成分。
“謝謝你。”他又嘆了口氣。
“冒昧問一句,你和李晨是情敵嗎?”我接過他遞回來的本子。
“情敵?是吧。”他撥了撥頭發“但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你知道,他們訂婚的時候,我很大方地祝福了他們。”
“雖然你心裏不是這樣想?”
“你很聰明。”他在兩秒鐘後回答。
“哈哈。”我幹笑了兩聲,“誰都會這樣,只要不是智力有問題的人都知道,但我不明白的是,郝曉茜有什麽特別的魅力,使你們三個男人為了她争個你死我活。”
“我也不知道,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很堅強。”
“哦?”強烈的好奇心驅使我繼續問下去。
“你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張俊的臉暗了下來。
“聽說是考古的時候遇上了意外,好象是大風沙使她迷失了方向。”
“她是為了找哈裏霍普墓而遇上風沙的,在水盡糧絕的情況下,她支持了5天,找到她的時候,剛剛是第六天,法醫的死亡報告是寫她因為嚴重脫水而死,就像木乃伊,你明白那是什麽情況的。”他別過臉:“曉茜是我見過最勇敢,最堅強的女人。”
“那後來,李晨怎麽樣了?”我很想安慰他,但又想不到該說什麽。
“和我一樣,傷心了很久,他還養着曉茜的四條愛犬和一只海冬青。”
“有機會的話,我也想看看曉茜的狗,看它們會不會也認錯人。”我勉強地笑笑。
“李晨就住在這裏附近,他買下了曉茜以前住的房子。”他打開車門。“你要去看看嗎?”
“現在?”我很驚訝。
“如果你有空的話。”
“當然。”我上了他的車,那時我并不知道,就在那一天,改變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