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0]當憤怒線變成爽文

第20章 試煉

雖然稱不上是鼓勵，但菜月昴多少還是從尤利烏斯的話語中汲取了一些力量。

這種感覺就像是要通關一場游戲，就算自己失敗了，也還有別人可以頂上，壓力多多少少也有了緩解。

眼前由石塊堆積而成的魔女墳墓就像是古希臘羅馬的神殿一樣，有着粗犷卻又宏偉的美，菜月昴站在這座遺跡前，耳畔恍惚又響起了各種呢喃與呓語。

黑發的肅清王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濁氣，在加菲爾冷冷的目視，與其他人擔憂的注視下，踏入了這座自動發光的憤怒。

和菜月昴所料想的一樣，他并未被拒絕，在進入之後濃烈的睡意湧來，他的身體搖晃了幾下，最後倒地，意識被徹底吞沒。

“叮鈴鈴——”

陌生而熟悉的鈴聲清脆地響動着，菜月昴從朦胧的睡意中睜開眼，看到的是同樣熟悉而陌生的天花板。

他呆愣愣地任由鬧鈴響動着，瞳仁震顫着掃過了自己所在之處，多重的色彩絢爛地沖擊着他的眼球，讓他的大腦産生了短暫的眩暈。

貼着二次元美少女海報的牆面，放着漫畫書和手辦的書架，還有擺放着電腦的桌子，一切都是那麽地熟悉而溫馨。

——這是菜月昴的房間。

就在菜月昴不知所措時，他的房門被“砰”地一聲踢開，戴着眼鏡的高大男人哈哈笑着喊着：“早上好啊我親愛的兒子！”

在看清楚對方的臉後，菜月昴認出了他正是自己的父親——菜月賢一。

在這一刻無數種感情席卷了他的大腦，委屈、難過、愧疚、懊惱、歉意、害怕、高興、感動、安心全部攪拌成了一團，沉甸甸地壓在菜月昴的心頭上，讓他眼淚流得更快，就連呼吸都堵塞着喉嚨一樣，令他窒息不已，身體也好像化為了石像，無法動彈。

“別無視我啊！”

随着這一聲，菜月昴便被菜月賢一鎖在了手臂和□□。

“啊……”

不知道為什麽，菜月昴就好像眼睛被灼傷一樣發燙着，淚水不住地流出，不管他怎麽擦都停不下來，很快他的眼角和鼻尖都通紅一片，看上去有些慘兮兮的。

力度也好體溫也好，全部都真實得讓菜月昴的理智搖搖欲墜。

為什麽會這麽想要哭，這難道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嗎？

像是察覺到了自己兒子的不對勁，菜月賢一放開了菜月昴，在看清楚滿臉淚水的菜月昴後，菜月賢一愣住了，他連忙放開了菜月昴，将他扶了起來：“怎麽了兒子？身體不舒服嗎？”

菜月昴在聽到這句話後，淚水流得更加厲害了，他的腰深深地彎了下去，将頭埋在了自己的雙手之中，身體顫抖得好像是秋天簌簌的落葉一樣。

“爸爸……”

“現在該吃早飯了吧——诶？怎麽了昴？”

他的母親菜穗子正準備喊父子倆去吃飯，卻看到了菜月賢一正手忙腳亂地想要為菜月昴止住眼淚，她愣了愣，馬上走了過來扶住了自己的兒子：“你在哭嗎？是身體不舒服嗎？”

“啊啊……”父母溫柔的聲音并沒有讓菜月昴止住眼淚，反而讓他哭得更加厲害了。

“啊啊啊啊嗚嗚嗚嗚嗚——對咕呃起……”

菜月昴大概是自出生後第一次哭得這麽大聲、哭得這麽用力，他的眼淚鼻涕全部混在了一起，哭得連聲音都嘶啞得吐不出半個成型的詞語。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成了什麽糟糕的模樣，只是下意識地用含混不清的聲音傾吐着自己的歉意。

等到菜月昴稍微冷靜一點，将紅腫的眼睛擦幹淨後，他的父母，菜月賢一和菜月菜穗子正一左一右地坐在他的身邊，抱住了他。

“受了很多委屈吧，昴。”

“一定很辛苦吧。”

頭發被溫柔地撫摸着，背脊被憐愛地拍打着，菜月昴原本止住的淚水有了再一次決堤的跡象，不過這一次，他很好地忍住了。

“爸爸，媽媽……對不起……我犯下了很嚴重的錯誤，造成了很糟糕的後果……我不配當你們的兒子……我不配得到你們的愛……”

他的記憶正在慢慢恢複，菜月昴記起了自己為了安心，直接或間接地殺掉了不少人，按照萊因哈魯特來讨伐自己的時候訴說的證詞，因他而死的高達十二萬人。

明知道自己行走在錯誤的道路上，菜月昴卻依然渴求着活下去，而他最後為了逃避，選擇讓別人結束自己的性命，他是徹徹底底不負責任的膽小鬼與卑劣者。

比較起來，自己逃學、家裏蹲，想要父母對自己失望放棄自己的行為，簡直可笑得愚蠢。

所以……所以……

“要是你們不曾生下我就好了，這樣的話我就不會成為你們的污點了！要是我不是你們的兒子就好了，那樣的話……你們一定會更加幸福、更加快樂、更加輕松的！”

“請放棄我吧……我不配當你們的孩子……”

“昴你這個大笨蛋！！哪有父母會放棄自己的孩子？！”

菜月賢一面帶怒容狠狠地舉起手在菜月昴的頭上種下了一個暴栗，一個還不夠，他不解氣地又砰砰兩下在菜月昴的頭上多種了幾顆。

菜月昴捂着發疼的腦袋，呆愣愣地看着難得生氣的父親。

“昴，你一定又勉強自己了吧？畢竟……昴從小就是努力家呢，其實不用那麽努力也可以的呀。”

菜穗子雙手捧住了自己孩子的臉，手指輕輕地為他拭去淚痕。

“我們生下你不是想讓你為我們做什麽，而是想為你做什麽，才生下你的。”

啊啊，這兩人是自己的父母，這是他一生中最幸運的事情。

看着嚴肅而溫柔的雙親，菜月昴張了張唇，由衷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你是說你犯了錯誤對吧？不管是多大的錯誤，既然你認識到了，那麽就要去改正它，不是嗎？”

菜月賢一語重心長地說道。

“哪怕我犯下的是，不會被任何人原諒的錯誤？”菜月昴聲音幹澀地問道。

“即便真的如此，昴你也不會是犯下錯誤卻不知悔改的性子吧？而且不用擔心，如果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爸爸和媽媽也會一直陪着你，和你一起去贖罪的。”

菜月賢一緊抱住自己的孩子。

“媽媽一直很擔心昴你啊，因為你一直追逐着爸爸，想要什麽都和爸爸一樣，但是啊，昴有一半是我的基因，所以不需要所有事都和爸爸一樣哦，只要一半有爸爸的帥氣，另一半做昴你自己就好了。”

菜惠子撫摸着孩子的頭發，目光溫柔地注視着。

“……嗯。”

菜月昴将頭埋在了雙親的懷抱中，手緊緊地抱住了這對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對了，說個愉快點的話題怎麽樣——昴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菜月賢一有心緩解氣氛，便笑着這麽提議道。

“你是中學生嗎！？”

菜月昴下意識地吐槽道，雖然眼角帶淚痕，但方才頹廢哭泣的模樣已然不見蹤跡。

“阿啦，媽媽也很好奇呢，昴身邊有喜歡你的人嗎？是怎麽樣的人呢？”

“怎麽連媽媽你也？！”

調笑歸調笑，菜月昴的腦海裏還是閃過了艾米莉亞的倩影。毋庸置疑，菜月昴是喜歡她的，喜歡她的容貌、喜歡她的聲音、喜歡她的笑容，其他的世界線中，艾米莉亞毫無疑問是菜月昴心中的第一位。

可是對于成為肅清王的菜月昴，艾米莉亞的身影閃現出來後，卻又逐漸地消失了，随即出現的是，那些陪伴着自己身邊的人們。

“……除了爸爸和媽媽以外，有喜歡我的人出現了。”

菜月昴舔了舔幹燥的嘴唇，輕聲地說道。

“哦？那是怎樣的人呢？”

菜月賢一感興趣地追問道。

“沉穩可靠，狡黠聰明，開朗率直，強大冷靜，優雅高貴……”說着說着，菜月昴自己都要不好意思了。

“那一定是非常棒的人吧，昴很幸福哦。”

菜惠子眼睛閃閃發亮。

“我覺得我和對方一定很合得來哦？畢竟，喜歡昴的人和我一樣很有眼光嘛！”

“這是自吹自擂啊不要了吧我的臉都要紅透了！”

菜月昴動作誇張地捂住了臉，過了好一會，他帶着哽咽的聲音才繼續響起。

“是啊，都是非常棒的人……可是，我對他們卻很差勁。因為自己被傷害過，因為真心被背叛過，就任性地認為那個世界所有人都是不可信的，只有利益才是永遠的真實。”

菜月賢一皺起眉頭，卻并未說什麽，而是沉默地、更加用力地摟緊了菜月昴的肩膀，給予正在顫抖剖析自己內心醜惡的兒子力量。

“但這是錯誤的……因為我用極端的想法去看世界，所以世界才會奪走我眼所有的色彩吧。”

菜月昴揉了揉眼睛，就算恢複了記憶，他的世界也不再是沉悶的黑白兩色，絢爛的色彩展現出了它們本該有的模樣。

“所以……我決定了，我不能再頹廢下去，踐踏他們的心意了。”

“他們？”

菜月賢一敏銳地從稱呼之中察覺到了菜月昴想要隐瞞、卻在一時情動下洩露出來的小小秘密。

“啊！不是的，這個、那個，其實原因是這樣的——”就在菜月昴絞盡腦汁想着自己該怎麽委婉地向雙親出櫃，而且數量還不止一個時，菜月賢一搖了搖頭，将手放在了菜月昴的肩膀上。

“不用緊張，不管昴變成什麽樣子，都是我們的兒子啊！有機會的話，将你的戀人……們帶回家看看吧，如果昴你喜歡他們，他們也喜歡你，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嗯，爸爸你說得對。”

菜月昴将胸口的悶氣吐出，他擡起頭，雙眼變得堅定而有神了起來。

“我遇到了很多壞事，真心被背叛，信任被踐踏，甚至一度想要放棄自己，就那麽死掉……但是啊，我一直沒有被你們放棄，一直都被你們愛着，如果真的自我放棄了，你們……會很難過的吧？我不想讓你們難過，所以我會努力好好活着，然後努力地回到你們身邊。”

菜月昴凝視着自己的父母，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接下來會出遠門很長一段時間，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甚至還沒有開頭，大概做起來也相當地困難……但是我會努力開始去做的，從一開始、不，從零開始！”

雖然時間已經過了，但菜月昴還是換好了高中的校服，然後與父母享用了一頓美味的早餐——如果沒有青豆就更完美了。

菜月賢一與菜惠子站在玄關，看着穿好校服提着書包的菜月昴，目光溫柔。

“不用太勉強自己哦，昴。”

菜惠子輕輕地摸了摸菜月昴的臉頰。

“做你自己就好。”

“嗯，我知道了。”菜月昴笑了起來。

菜月昴凝視着目送自己的父母，随後他轉過身，手指向天空，腰向一旁扭去：“我可是菜月賢一和菜月菜穗子的兒子，不管面前有多少困難，我都跨越得過去！”

“啊——差點忘了。昴，路上小心哦。”就在菜月昴的手握上了門把的時候，菜穗子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溫柔地說出了這句話。

這一句話，讓菜月昴想起了穿越異世界之前的自己，為了逃避洗碗的可能，在離開家門去便利店時故意當做沒聽到，甚至連一句回複的話語也沒有。

他的喉嚨哽住了，費力地動了動，才終于将堵在喉嚨裏的自責和悲傷咽了下去。

“……我出發了。”他最後留給父母的是燦爛的笑容，深吸了一口氣，擰開了門把，走出了家門。

家門之後的背景不是自己熟悉的街道，而是藍天綠草一望無垠的平原。

在草原之上，銀發的魔女坐在遮陽傘下，白色的圓桌上擺着一只茶壺，兩只瓷杯。

“歡迎來到魔女茶話會，菜月昴君——或者我該說，恭喜肅清王通過了第一試煉，成功面對了自己的過去？”

強欲魔女艾姬多娜笑魇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