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交談(增加)
“他們?”赫利貝爾重複了這個量詞,随後糾正道:“應該是‘我們’。”
萊因哈魯特理解了赫利貝爾這句話的意思,肅清王的情人并不僅僅只有執政官和青色雷光,還有眼前的這位禮贊者。
赫利貝爾玩味地看着萊因哈魯特驟然瞠大的湛藍雙眸,以及微微蒼白起來的面容,忍不住嘆息地笑了起來:“真沒想到,在有生之年我竟然可以看到傳聞中的劍聖這種表情啊。”
“昴是自願的嗎?”逐漸恢複平靜的萊因哈魯特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他沒有問青色雷光或者禮贊者是不是自願的,因為這兩者都是世間罕有的強者,若非自願,又怎麽可能成為誰的情人?
但倘若反過來的話,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菜月昴雖然有着肅清王的名號,但是本身實力卻并不強大,就連路邊小女孩的力氣或許都要比他的大,能夠将禮贊者和青色雷光都收服,讓他們心甘情願地為自己驅使,所要付出的代價一定是高昂到難以想象的。
金錢當然不可能驅使得動這樣的強者,那麽菜月昴付出的一定是萊因哈魯特難以想象的代價了。
……比如,身體?
像是看穿了萊因哈魯特內心的混亂與不解,赫利貝爾苦笑了一聲道:“此刻你的內心大概有很多疑問,不過啊……昴兄的确是自願的,我們也是。”
“具體內情不該由我來說,反正萊兄你早晚會知道的,但是我也不希望有奇怪的流言傳出去,雖然昴兄不在意,但是我不允許任何會傷害他的可能。”
赫利貝爾的目光銳利得好似出鞘的刀刃,在月色下閃着寒芒。
“雖然我并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再來分走昴兄……但倘若有能夠将他拉出來的可能性,我甘之如饴。”
赫利貝爾留下這樣奇怪卻又悲傷的話語,融入了影子中消失得了無蹤跡了。
菜月昴睜開了眼睛,昨晚和塞西爾斯的胡鬧雖然讓早上起來的身體很酸脹,但是那全身心都想停留在柔軟床鋪上的慵懶惬意卻是他極少體會得到的,簡直讓他骨頭都懶得不想起來了。
他的小腹上還壓着一只手臂,肌理分明,形狀優美,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一看便知道是強者的手,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上手摸一摸。
Advertisement
而這個強者光着身體趴在他的頸窩上呼呼大睡,那頭漂亮的靛藍色長發有些淩亂地散在了枕頭上,襯得那張俊美卻又孩子氣的臉愈發地秀氣乖巧了。
青色雷光塞西爾斯,雖然是個美男子,但是自身的氣質與那殺傷力極強的劍術,傳出去的更多的還是他的惡名。
而現在這個被公認為波拉奇亞九神将最強殺器的男人正躺在菜月昴的身邊,光着身子抱着他呼呼大睡,若是被他人看到了,恐怕世人的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裏脫落下來了。
菜月昴閉着眼睛小憩了一會,但是極差的睡眠質量使得他一旦醒過來,就難以再次入眠。
心平氣和地躺了一會,菜月昴忍無可忍地睜開了眼睛,艱難地從塞西爾斯的熊抱中抽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醒來了就別裝睡了。”肅清王啞着嗓子冷冷道。
青色雷光依然閉着眼睛,人卻撒嬌一樣将頭埋在了軟乎乎的被子裏:“難得我終于又和老大睡一起了,再多躺會嘛。”
菜月昴只覺得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是塞西爾斯身上熱烘烘的溫度熏得他渾身熨帖極了,冰冷的身體都因此溫暖了起來。
“那你接着躺,我要起來了。”
肅清王沒好氣地說道,在塞西爾斯的懷裏扭動着想要脫身。
塞西爾斯扁了扁嘴,睜開眼睛,偷偷親了親菜月昴的發旋,随後松開了箍着黑發少年的手。
菜月昴被褥之下的身體同樣也未着寸縷,胸口又添加了不少新的紅痕,眼角微紅,大概是昨夜哭出來的,這樣的模樣看得菜月昴自己心煩意亂,拿起一旁的羽織套住了自己。
在羽織之下的纖弱消瘦身體,與一旁從床上起身的塞西爾斯修長且肌理分明的勁瘦身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将紮着頭發的發帶取了下來,那一頭如同綢緞一樣漂亮的藍發在窗外投來的陽光下閃爍出了點點輝芒,波光粼粼如同大海一樣。
随後塞西爾斯嘴裏咬着發帶,手擡起來将頭發一把捋起,将其紮在了腦後,纖長的睫羽微微顫動,背脊上的蝴蝶骨随之振翅,在陽光下他的膚色幾近透明,這副模樣的九神将青色雷光簡直美得可以入畫。
只是那出現在他背脊上明顯的血紅抓痕,明顯成為了破壞這幅美景的敗筆,而造成了這數道抓痕的罪魁禍首菜月昴,沒有半點暴殄天物的愧疚。
數次推開又黏糊蹭抱上來的塞西爾斯,菜月昴抹了把臉,捂着還在隐隐作痛的腦袋準備先去填飽肚子。
塞西爾斯洗漱穿戴得很快,菜月昴才走到門口,他就跟了上來。
寬敞的客廳裏已經坐了兩個人,赫利貝爾與萊因哈魯特都坐在雪白的大理石餐桌邊,他們的面前只擺着兩杯熱茶,看樣子已經等了一陣子。
菜月昴微微挑了挑眉,他坐在主座上,開口道:“你們不必等我,可以先吃。”
赫利貝爾吐了口紫煙,并未回複,而萊因哈魯特則是微笑着道:“我想要等昴一起。”
其實倘若奧托在的話,他也會等待着菜月昴一起,只是他這段時間加班實在是太累了,所以到現在還在睡。
早餐很快被女仆送了上來,只是和其他那些貴族一份份的不一樣,所有香氣彌漫令人食指大動的菜肴都是一整盤一整盤端上的。
赫利貝爾、塞西爾斯都習以為常地從盤子裏取用了自己要用的分量,菜月昴卻是興致缺缺地用叉子卷着餐盤裏的煎蛋,直到他們都吃了一口後,菜月昴才慢悠悠地切開一塊蛋白,放入口中。
和胃口好、姿态又優雅的萊因哈魯特不同,赫利貝爾與塞西爾斯的用餐姿态就随意多了,而比他們吃得更不雅觀的,則是菜月昴。
雖然用不雅觀來形容也不太對,但是比起其三人,菜月昴歪歪扭扭坐在椅子上,手托着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往嘴裏放食物,沒嚼幾下就吞下肚,很快又放下了餐具。
萊因哈魯特看着那只被動過幾口的菜肴,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擔憂的話語脫口而出:“昴,這段時間你忙得厲害,還是多吃一點吧?”
菜月昴難得睡了個好覺,再加上白鯨讨伐戰也順利完成了,雖然腿根和屁股還有點酸痛,現在心情還算不錯。
心情一好,胃口也多少好了一點,所以在聽到萊因哈魯特這麽勸說時,菜月昴想了想還是給了個面子又吃了幾口。
萊因哈魯特長呼口氣,塞西爾斯眸色微動,而赫利貝爾并不意外。
一頓飯吃完,赫利貝爾極有眼色地拉走了塞西爾斯,留下菜月昴與萊因哈魯特兩人獨處。
菜月昴一看就知道赫利貝爾在打什麽主意了,他差點要笑出聲,內心極為嘲諷地想着自己什麽時候竟然有這麽大的魅力了?
萊因哈魯特的确是好用的打手和工具人,但菜月昴并沒有打算把劍聖也拖上自己的床。
一來是他還不信任在自己眼中依然是黑白的萊因哈魯特,二來則是沒有必要。
同性之間的關系在這個世界雖然有,但同樣是不被推崇與認可的,萊因哈魯特若是不願意,菜月昴難不成還能強迫他硬起來嗎?
沒錯,菜月昴到現在還認為赫利貝爾、塞西爾斯、奧托願意當他的‘抱枕’,是因為他用利益、名聲、恩情、以及這個世界所沒有的新奇之物作為利益交換。
不然的話,又如何解釋心高氣傲的他們竟然會願意與自己這個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的同性同床共枕?
而塞西爾斯口中所說的喜歡,也被菜月昴一笑了之,不以為然。
像他這樣一無是處、膽小自卑的家夥,根本沒有半點值得被人欣賞的地方。
他是利用了死亡回歸作弊的卑怯者,他們所喜歡的,擁有未蔔先知一般沉穩強大的肅清王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海市蜃樓。
“看來你已經發現了我和他們之間的關系。”菜月昴淡淡道,“雖然知道你嘴巴很嚴,不過就算說出去也沒有關系,反正我也不在意。”
比起虛無缥缈的名聲,還是睡眠更加重要。
況且名聲和民意這東西實在是太好操作了,從大信息時代社會穿越而來的菜月昴,相當清楚該如何運作。
“為什麽?是因為昴你本來就……喜歡男人嗎?”
萊因哈魯特問得很是艱難。
還是說……你在以身體為籌碼交換了什麽?
這句話哪怕是萊因哈魯特也下意識地知道不能問出口。
“喜歡男人?”菜月昴露出了嫌惡的表情,失控地大喊道:“怎麽可能啊!”
突然暴怒的肅清王下意識地環住了自己的肩膀,破碎的情感與記憶極快地從大腦閃過,不等他抓住便如同霧氣般流逝了,但毫無疑問,那是足以讓菜月昴整個人格被徹底改變崩毀的痛苦與絕望。
“答案很簡單,我忍受不了女性的碰觸,但是若我想要獲得足夠的睡眠,卻又必須和人共枕。”
菜月昴冷漠地開口道。
女性柔軟纖細的手指帶給他的只有恐懼與窒息感,那嬌軟的身軀與修長的大腿只會讓他猶如堕入冰窟一般恐懼得瑟瑟發抖,別提起反應了,菜月昴不立刻讓塞西爾斯砍了她們的頭已經是忍耐過後的自制了。
“覺得很惡心?很下賤?不過就算你真的讨厭也沒辦法,給我好好忍着吧——別忘了你可是得賠償我的損失,我是你的債主,在你的債沒有還完之前,都得留在我的身邊啊!哈哈哈哈!”
菜月昴嘴角扭曲着大笑起來,他的笑聲聽上去是那麽地歇斯底裏與古怪可怖,就連他自己都厭惡得不行,恨不得堵上耳朵。
但是萊因哈魯特沒有露出震驚與嫌惡的表情,他只是憂傷又擔憂地凝視着菜月昴,那雙湛藍的眼眸中流淌着的是讓黑發的肅清王停止了笑容的憐憫。
“我永遠不會這麽做的,昴。我不會讨厭你,不會覺得你惡心,更不會覺得你下賤。”
萊因哈魯特輕輕地說道。
“我想要幫助你,我想要治愈你,我……想要了解你,昴。”萊因哈魯特站起身,靠近了菜月昴。
“請告訴我,你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這一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在羅茲瓦爾的宅邸中,到底遇到了什麽?”
菜月昴的眼睛睜大了,瞳孔卻是縮成麥芒大小,蒼白的面容上布滿了震驚。
不僅僅因為萊因哈魯特的話語,更因為他觸及到了自己內心中最不願碰觸的部分。
“別靠近我!”菜月昴凄厲地呼喝着,因為消瘦而越發凸起的顴骨充滿着鬼魂一般的蒼白,然而嘴唇卻是被他自己咬出了如同鮮血一樣的殷紅:“我遇到了什麽關你什麽事!這種追根問底的行為真的讓人很煩啊!你以為你是誰啊!知道了又怎麽樣?真覺得自己都能救下來嗎?!”
菜月昴在萊因哈魯特掀開了自己醜惡的嘴臉,已經篤定對方不會因此而離開或者傷害自己的肅清王,看着眼前黑白的劍聖,只覺心髒翻攪着冰冷粘稠的毒汁,讓他冷冷地盯着萊因哈魯特,盤算着該如何動手。
但是動手的代價太大了,況且就算付出了代價也不一定真的可以能夠将萊因哈魯特這個開了挂的家夥幹掉,其他世界線的菜月昴已經充分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我并非萬能。”萊因哈魯特猶如紮根于大地之上的蒼松,清朗且巍然,只有那雙湛藍的雙眼泛起了被風拂過的漣漪:“更不是誰都能救的強大之人。”
雖然這話從萊因哈魯特的口中說出莫名的諷刺,但他說出的這番話卻是真心實意的。
“但是……我會竭盡我的全部,我的一切,來幫助昴。”
——只要你一天還是露格尼卡的劍聖,你就做不到。
菜月昴本來想說出這句話,但是在看到萊因哈魯特那張即便黑白卻也依然俊美無俦的面容時,話被他重新咽了回去。
他像是想到了新的回複方式,嘴角勾起了惡意的笑容:“既然你這麽肯定,那就來證明吧。”
“證明?”萊因哈魯特微微一愣,随即眼睛微亮地詢問道:“昴希望我怎麽證明?”
雖然方才菜月昴不讓萊因哈魯特靠近自己,但是現在他卻自己主動地繞過寬敞的餐桌走到了紅發劍聖的面前。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萊因哈魯特,随後猛地将手撐在了劍聖背後的椅背上,将對方圈在自己的臂彎裏,形成了一個壁咚——或者該說椅咚的姿勢。
菜月昴逼近着萊因哈魯特,嘴角上挑:“和我上床,這你也做得到嗎?”
雖然美化的用詞也不是說不出來,但菜月昴是特意選擇這樣粗俗的詞語,可以看到萊因哈魯特變化的臉色就更如意了。
萊因哈魯特沉默了一會,就在菜月昴以為他會說出什麽冠冕堂皇勸慰他的話語時,劍聖緩緩開口道:“我想要和昴結合,但并不是用這種方式……這種情形。”
“我喜歡昴,想要和昴一直在一起。當然,如果能夠和昴結合,我會很高興,但如果不行……我也會努力地祝福昴。”
“所以請不要……不要說出這麽悲傷的話。”
萊因哈魯特開始說得有些磕絆,後來越來越順暢,他将自己的真意與心情全部灌注在了自己的話語中,想要傳遞給菜月昴。
菜月昴仿佛被當面澆下了一盆滾水,踉跄着後退了好幾步,猶如看着洪水猛獸一樣盯着萊因哈魯特好一會,根本說不出什麽話來,最終他只能好似逃跑般倉皇地離開了餐廳。
或許是萊因哈魯特的那番話實在是讓菜月昴心神激蕩,他有好幾天都沒有理會紅發的劍聖,哪怕是看到了也當做空氣一樣無視。
但萊因哈魯特并不理會菜月昴對自己的冷漠與無視,他依然每天準時地出現在了肅清王的房門口,執行着自己護衛的責任,風雨無阻,從未遲到。
赫利貝爾和奧托也曾隐晦地詢問過萊因哈魯特,到底他是觸及到了什麽才會讓肅清王這麽對待他。
要知道,肅清王為了招徕強者,明面上的禮儀與尊重是從未少過的,對萊因哈魯特的這種态度着實少見。
“我只是……想要問出昴離開露格尼卡之前,到底遇到了什麽,才會讓他變成現在這樣,甚至……讓他的眼睛看不到我的顏色了。”
面對着肅清王左膀右臂的詢問,萊因哈魯特面容誠懇地說道。
與菜月昴朝夕相處了這麽久,若是沒有發現他的精神狀态與眼睛出了問題,萊因哈魯特幹脆也不需要再擁有雙眼了。
“倘若想要解開昴的心結,就必須弄清楚這一切。”
萊因哈魯特的手在不知不覺中緊握成拳。
他想要知道為什麽,想要知道為什麽自己在他的眼中是黑白無色的,想要知道該如何才能治愈菜月昴那顆破碎的心。
“艾米莉亞殿下所知道的不多,那位貝蒂小姐又不願意和昴以外的人說話,但是我大概可以推測出部分。”
出聲的是奧托,他嘆了口氣,淡淡繼續道。
“他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曾經交付出去的信任被無情地踐踏與摧毀,程度之深,讓他差點無法再相信他人了。再按照我收集到的其他情報,傷害昴的那個女仆,早在幾年前就死在了森林裏。”
“在我和他相遇的時候……昴兄說過這種話——他說‘就算看上去再怎麽真誠,會說謊的人就是會說謊。或許在轉身之後,剛剛還露出笑容的人就會毫不猶豫地傷害你。’”
赫利貝爾緩緩地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部分,補充了菜月昴從露格尼卡來到卡拉拉基後的情報。
“昴病了,他病得很嚴重,雖然看上去好像恢複了,但這不過是回光返照而已。”
奧托苦笑着說道。
“我、赫利貝爾先生、加上塞西爾斯,也只是勉強拉住他不往更深處墜落,但是想要将他拉出來,光憑我們幾個的力量是不夠的。”
奧托看得很清楚,他們都是在菜月昴成為了‘肅清王’之後才認識了他,但是萊因哈魯特不一樣,不管是菜月昴對他的态度,還是萊因哈魯特認識在成為肅清王之前的菜月昴,都讓他們看到了另一個希望。
“雖然我不希望有更多人和我分享老大,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旁聽的塞西爾斯開口道,“比起我自己,我更不希望老大死掉……所以啊,萊因哈魯特閣下,老大的事,也拜托你了。嗯,又是難得的情緒啊,不知道這種情感應該叫什麽?”
“那應該叫做悲傷和擔憂吧。”
奧托吐槽了一句。
萊因哈魯特緩慢地吐息着,胸口盤踞着的煩悶濁氣被呼出體外,冰冷的空氣進入了他的喉嚨。
他擁有無數的加護,是世人敬畏的劍聖,然而此刻他卻手足無措、茫然迷惘。
魔法可以治愈人類的身體,但是又該如何将一顆破碎出無數縫隙的心徹底粘合好?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少複制了一段,造成了情節不通順,現在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