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比于她們這邊稍嫌沉重的氣氛，那四個男人這邊卻熱鬧的多。
郭導本就是個愛說笑的人，碰到趙辰，簡直就是一對活寶。
陸致遠一向比較沉默，只是偶爾的插幾句話，或是在被趙辰騷擾時瞪對方一眼。
只有陳慕雲，一直都沒怎麽開口。
趙辰因為要陪着陸司機，所以坐到了助手席，可是他和郭導實在談得太投機，總是回頭，僵得脖子都硬了。有心想和陳慕雲換個位子，好方便和郭導做進一步的交流，卻在看到陸司機投過來的淡淡的卻危險意味十足的眼神時，立馬毫沒志氣的改變了主意，甚至還沖對方讨好的笑了笑。
其實陳慕雲根本沒有聽到趙辰要和他換位子的話，他一直在神游太虛。
命運真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他沒有想到，時隔四年半之久，他和夏草，會在這樣一個随意的場合重逢。
四年多的時間，對于一個成人來說，其實并不會讓他在外貌上有多大的變化，可是給小孩子帶來的變化卻是天翻地覆的。
他們的女兒竟然在他不曾留意的時間裏，變得那麽大了。
他還記得最後一次，也是第一次見到夏雪晨時的情景。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而夏雪晨，就是在那個下着漫天大雪的清晨來到這個世界的。
夏草選擇分娩的那家醫院裏就有他的熟人，所以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盡管他早已經提前來到那個小縣城，但是他還是一直到了中午吃過午飯以後，才從酒店裏離開，一路忐忑的趕往那家醫院。
在去病房之前，他提前給裏面相熟的醫生打了個招呼，讓她把夏草的母親支走了。
夏草不希望他出現在她家人面前，而他，願意尊重她的決定。
直到今天，陳慕雲依然記得自己在那天，他一個人，伴着偶爾幾聲新生兒的啼哭，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向最後一間病房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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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髒砰砰的跳着，腳步虛浮，手足無措。
那是一種在他二十九年的人生裏，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心情。
他如此的惶惑不安，以致于到了那扇門前，一時竟然失去了敲門的勇氣。
他很清楚，隔着薄薄的一道房門，在那裏面，有着兩個對他來說，意義非常的女人。
他在那時，并不能完全弄清自己對于這個叫夏草的女孩子，到底存着一種怎樣的感情，可是他可以摸着良心說，他真的不曾想過玩弄她。
人類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他之所以會在第一次見到夏草時就對她留下特別深的印象，固然是因為簡飛菲的原因。可是後面兩人的相處中，他很容易就發現，她們兩個，其實并不相像。
簡飛菲高貴大氣，好像沒有什麽東西值得她放在心上，可是實際上，內心卻是脆弱而柔軟。
至于夏草，卻是人如其名，就像一棵草，柔韌，堅強。
她是外柔內剛。
當時夏草剛經歷了對于女人來說，最最痛苦的時刻，雖然面色蒼白，可是神情卻依然是溫和恬靜，對他的到訪，也并不曾表示一絲一毫的抗拒，甚至還讓他抱了夏雪晨一下。
她對他，就像是在對待一個最普通的朋友，客套，卻疏離。
她告訴他，自己已經給這個孩子起了名字：夏雪晨。又說，如果他真的想看這個孩子的話，也并不介意他偷偷地躲在遠處看上一眼，但是，同以前一樣，她不希望他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這個孩子是她的。
夏草在說這幾個字時，語氣堅定的讓陳慕雲心中微微的一悸。
他以前覺得他好像了解夏草，可是這時又忽然覺得，他其實從來不曾真正的走進過夏草的內心世界。
即使他們曾經有過這個世界上最短的距離，即使夏草曾經完全的，一心一意的愛過他。
陳慕雲的手臂被人推了一下，打斷了他的思緒。
“飛菲現在怎麽樣？”郭川問道。
郭導捧紅了無數的人，而簡飛菲就是第一代的“川女郎”。當時簡飛菲才十九歲，也不是科班出身，第一部電影就反響熱烈，雖然沒能捧得“最佳女主角”，卻還是可以用一夜成名來形容。而郭川在他們合作之前，其實只是一個沒有多少名氣的小導演，後面因為這部電影，才搖身一變，跻身名導的行列。
可以說，他人兩個是互相成就了對方。
所以，他對簡飛菲，總是有着不一樣的感情。
陳慕雲剛剛從回憶中出來，略微有點恍惚，慢了半拍才回答道：“不太清楚，我們并不是太常見面的。”
郭川聽了長長的嘆了口氣。
“她真是太可惜了，以她的條件，飛菲她至少可以再大紅十年。”
“那肯定的。簡飛菲是我的女神。”趙辰的話剛說完，就收到老陸遞過來的眼刀。這一次他沒有退讓，反倒示威式的仰了下頭。
老陸的眼裏忽然出現了一點內疚和痛苦之色，抿起嘴唇默默的開着車。
一只手悄悄的搭到他的腿上，輕輕的捏了一下，于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真不明白她當時怎麽就會想到息影……明明當時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郭川又長嘆了一口氣。
“人各有志。”陳慕雲淡淡的道，“她現在和我三叔過得挺好的。”
郭川又是一聲嘆息：“也是，畢竟這才是真正的一輩子的歸宿。”說着在陳慕雲的肩上拍了一把，笑道：“說起來，還是你三叔厲害。當年飛菲她多少追求者啊，笑到最後的那個人，竟然是你三叔。飛菲為了他，可是什麽都不顧了。”
陳慕雲這個時候，只能微笑。
“應該是我三叔他有值得三嬸去付出的地方吧。”
陳慕雲說完，心中忍不住一聲嘆息。
時間其實才是最無情的。以前聽到那個名字時，他的內心難免會一陣波濤洶湧，可是現在再聽到，竟然已經是波瀾不驚了。
而他的腦中，一直想着的，卻是另外一個面容。
***
夏草本來是想邀請楊頌春回家作客的，奈何對方後面另有安排。夏草無法，只能依依不舍的和對方作別。
楊頌春下了車，忽然又轉過身，敲了敲車窗。
夏草忙降下車窗。
“枯草，別的廢話我也不多說，就一句，做人要向前看。”
夏草看着楊頌春的笑臉，視線的盡頭，太陽又一次被烏雲遮住。天光暗淡，風也比之前強勁了不少，眼看着一場暴風雨即将來臨。
夏日的天氣就是這樣多變，就像一個人的人生一般起伏不定。
可是，暴風雨過後，才會有彩虹，或許，今天的失敗，只是為了明天更大的成功。
“我知道。”她用力點了點頭。
夏雪晨已經醒了，正在後座一個勁的叫“春姨”。
夏草降下後座的車窗，小姑娘立即探出上腦袋。
“春姨，春姨，親一下。”
小姑娘嘟起了嘴唇，楊頌春立即俯下身，湊過去，“吧唧”一聲，小姑娘的小嘴就狠狠地在她臉上嘬了幾口。
“囡囡真乖！”楊頌春微笑着任她在自己臉上塗滿了口水，再湊近一點，抵了下她小小的額頭，然後倏地板起臉，假裝嚴肅的樣子。
“夏雪晨小朋友，我把你媽媽交給你了，你要好好保護她知道嗎？”
小姑娘咯咯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整齊的小奶牙。
“我是小超人，我會像爸爸一樣，保護媽媽，保護地球。”
楊頌春愕然，看了夏草一眼，夏草的微笑裏帶着一點落寞。
她大概明白過來這是夏草拿來騙這孩子的話，如果是以前，她可能只是一笑了之，可是今天，在見過陳慕雲，知道他是夏雪晨的爸爸之後，她忽然覺得這句話非常的虐心。
可是她卻不知道能再說什麽話來安慰眼前這個人。
楊頌春直起身子，退後一步，向這兩母女揮了揮手。
“快回去吧，要下雨了。”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替我向阿姨問好”。
夏草點了點頭。
車子漸漸的駛離了遠方，最終消失在車流裏。
作者有話要說： 點擊，留言和收藏完全不成比例，我都快要懷疑那些點擊和留言是我夢裏精分出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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