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月色如水, 少女手指頭軟綿綿的, 透着絲絲溫熱，像是被螞蟻爬過一樣，酥酥麻麻，沈星手指忍不住動了動。
阮池飛快松開了他, 手乖巧放在一旁。
沈星極力忽略掉心底失落，抿了抿唇，低頭嗯了一聲。
走到兩人家方向的十字路口, 阮池停住步伐, 望向他說：“你不用送我了，前面就是。”
沈星看了眼她身後光線昏暗的路況，不容分說做出決定。
“走吧，太晚了。”
阮池看着他已經往那條道上走去的身影，只好跟了上去。
不知何時, 天上的月亮悄悄藏進了烏雲中, 黑夜又加深了一點，家門前那條小巷子裏更顯寂靜昏暗。
四周靜悄悄的，往日偶爾能聽到的狗叫都沒了聲響，像是也已經睡着了。
“你待會一個人回去怕不怕？”太安靜，阮池忍不住想說些什麽。
“不怕。”沈星淡淡的回了兩個字。
“聽說以前有人走夜路, 經常看見一個小女孩抱着洋娃娃站在路燈下面看着他…”
阮池壓低了聲音說，說完就伸手指了指兩人前頭的那個老舊路燈，神秘兮兮。
“你看，就是那裏。”
“……”
沈星白了她一眼, 毫無波動。
“這個世界，人比鬼可怕多了。”
“…好吧。”
阮池悻悻的閉上了嘴。
抵達家門前，渾身不由放松了下來，阮池拿出鑰匙開門，看了眼還站在臺階下的沈星，開口。
“我到啦，那你回去要小心。”
“嗯。”
阮池推開門按亮客廳燈，一室暖黃透了出來，她提步正欲進去，又想起了什麽回身看着他，滿臉懷疑。
“你不會再偷偷跑去回去上網吧？”
雙手插在口袋的沈星皺眉，擡頭睨着她眼裏透出不虞。
“我像是那麽無聊的人嗎？”
“像。”不然誰會大晚上去網吧通宵。
“……”
“我不會，進去吧。”沈星朝她揮了揮手，轉身欲走之際，頭頂漆黑的夜空突然閃過一抹亮光，接着是滾滾雷鳴。
還未反應過來，豆大的水珠一顆顆掉落，大雨瞬間傾盆。
沈星立刻回身往臺階上跑去，站在阮池的家門前避雨。
轟隆隆的雷聲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雨勢也愈演愈烈，噼裏啪啦敲擊着地面，像是瀑布澆灌，有種永遠都不會結束的氣勢。
地上很快集結成了一道道水流。
阮池望着面前雨幕，憂心忡忡，目光接着落在前頭沈星被幾大滴雨水打濕的衣服上，遲疑道：“你要不要先進去坐一下？”
進門，阮池把書包放在玄關邊櫃子上，然後彎腰給沈星找出一雙拖鞋。
窗外雨水敲打着玻璃，啪啪作響，屋內寧靜祥和。
沈星坐在沙發上，阮池給他倒了杯熱水，大半個月沒有回來，房子依舊和她離開時一樣。
先前在網吧身上沾了不少煙味，阮池很不習慣，去浴室快速沖了一個澡，擦着頭發出來時，沈星已經靠在沙發上像是睡着了。
外面雨還沒有停，風吹得樹葉簌簌響，她走過去，沈星依舊毫無反應。
他閉着眼睛，睡顏很安穩，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皮膚白皙又幹淨。
如果不是那雙眼睜開時永遠帶着淡淡的戾氣，真像一個單純無害的男生。
阮池看了一會，把發尾水珠擦幹，毛巾搭在脖子上，彎腰，忍不住伸手去戳了戳他的臉。
手指陷入軟綿綿的皮膚中，蕩起了一個小窩，阮池輕笑起來，恰好對上那雙睜開的眸子。
毫無表情和情緒，裏頭藏着被人吵醒的不虞和冷戾。
阮池正想逃離，沈星一把抓住了她作亂的手，垂着眼坐了起來。
“幾點了…？”
阮池下意識看了眼牆上的表。
“十二點半了。”
“雨還沒有停。”沈星看向窗外，阮池點頭。
“要不你今晚就在這裏睡吧，我爸上次的衣服洗完之後還沒有動過。”
沈星松開她的手揉了揉眉心，許久，嗯了一聲。
幫他找好衣服，沈星去洗澡，阮池拿出家裏備用棉被鋪在沙發上，又給他拿了一個枕頭。
弄好，沈星差不多出來，看到阮池幫他鋪好的‘床’，神色沒有太大變化，擦了擦頭發就鑽了進去。
被子和枕頭都很軟很厚，人一躺下去就像是陷在了棉被裏，只露出一個頭。
阮池看着沈星這幅模樣，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他掃了阮池一眼，冷冷吐出兩個字。
“關燈。”
隔着一扇門，心緒卻怎麽也沒辦法平靜，阮池在床上翻來覆去，到最後，把自己折騰得口渴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阮池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打開門，走到廚房。
心滿意足地喝了一杯水，阮池視線落在沙發上隆起的那個身影處，忍不住蹑手蹑腳走了過去。
客廳光線昏暗，隐約只看得到他面部輪廓，阮池蹲在沙發前，屏息打量着。
沈星閉着眼睛，在睡眠中毫無攻擊力，劉海有淺淺一撮搭在額頭上，遮住一點點眉毛。
他兩只手都放在被子裏面，姿勢格外乖巧，頭微微側着。
阮池蹲在那裏，雙手托腮看着他，感覺怎麽都看不夠。
客廳真的好黑啊…
他睡得好沉。
嘴唇抿在一塊，形狀也好看。
阮池不由自主的想，好像她一低頭就可以碰到了。
腦海閃過一個驚雷，驀然回神，下一秒，又被湧上來的念頭所壓制，阮池正在心中天人交戰之際，耳邊響起一道聲音。
“你在幹什麽？”
那個旖旎又美妙的念頭瞬間被打得煙消雲散。
“你怎麽還不睡？”阮池不滿，心中憋着的事情沒得逞，再加上心虛，幹脆惡人先告狀起來，沈星擁着被子坐起，眸光冷飕飕的瞥向她。
“我問你呢？”
“我出來喝水啊。”阮池理直氣壯的很。
“那為什麽在我前面蹲着？”
“看到你被子掉下來了，我就想過來幫你拉一下，結果一看你睡着臉色不太好，我怕你又做噩夢了，就擔心多看了兩眼。”
阮池理由張口就來，演得就跟真的一樣，沈星聽完神色緩和了些許。
他不是睡着臉色不好，是壓根沒有睡。
那個女人的出現把沈星刻意遺忘不去想的記憶又拉扯出來，那些印在腦海裏的畫面來回在眼前播放，各種聲音，不停變換的場景，還有悲忍的哭聲和怒罵，得意的笑臉，最後全被漫天鮮血覆蓋。
沈星相信了阮池說他臉色不太好的說辭。
“我沒事，你去睡吧。”他移開視線，聲音低倦的說，阮池猶豫了片刻，開口。
“你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睡不着。”
“那我回去了，你待會能睡得着嗎…？”阮池試探問道，沈星莫名地打量着她。
片刻。
整個客廳燈火通明，阮池和沈星并肩坐在地毯上，面前是矮桌，上頭鋪開了一堆試卷。
阮池拿着筆，看着沈星，神色無比坦蕩自然。
“既然睡不着，那我幹脆把今天晚自習拉下的試卷給你講了吧！”
沈星難以置信的望着她。
“阮池，你是魔鬼嗎？”
兩人最後奮戰到了淩晨兩點多，阮池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沈星寫完最後一道題，眨了眨困倦不堪的眼睛，實在沒了力氣支撐，抱起她扔到了沙發上，自己跟着上去一躺，卷起被子，關燈。
鬧鐘響起時，阮池整個人還在夢中掙紮，手裏不知道抱着什麽東西，溫熱柔韌，手感極好，她在上頭蹭了蹭，接着睜開了眼。
面前出現一張放大的臉，是自己昨晚垂涎已久的那張，阮池睜大眼睛，視線往下，看清了自己此刻境地。
淩亂狹小的沙發，被子卷成一團，她整個人窩在沈星的懷裏，雙手緊抱着他的腰身，腳還纏在他的大腿上。
臉頰，剛好貼着他的下巴。
柔軟細膩的肌膚觸感從臉上傳來，伴随着淺淺濕熱的呼吸，還有胸前的起伏。
阮池一動都不敢動。
心髒好像停止了工作。
徹底死機。
頭頂傳來一聲輕哼，含糊慵懶，尾音綿長，沈星動了動，阮池方才如夢初醒，幾乎是瞬間松開了抱着他的手，一個打滾，掉到了沙發下面。
“…早？”沈星悠悠的醒來，睜開眼，看到了坐在地板上的她，被子一半被卷到了地上，擁在阮池懷裏。
她正睜大眼睛，滿臉驚恐呆愣的看着他。
“你怎麽在那裏？”沈星揉了揉眼，疑惑的問，阮池合起張開的嘴，調整好表情。
“我怎麽睡在這裏…”她站起來，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把手裏被子還到了沙發上，眼睛四處打量，狀似忙碌的問。
“你昨晚趴在桌上睡着了，我困得不行，就直接把你扔在了這裏。”
沈星掀開身上被子，神色如常的從沙發上下來穿上拖鞋，往浴室走的途中又突然想起了什麽，停住腳步看向她。
原本松了一口氣的阮池頓時又僵住。
“不過…你為什麽這麽激動？還掉到了沙發下面，是不是醒來對我做了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
沈星微微眯起眼睛，一臉質疑，阮池愣了兩秒，連忙擺手，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沒有沒有——”
她馬不停蹄的否認完，方才覺得氣勢上弱了一大截，顯得心虛又膽怯，于是提高音量，理直氣壯的反駁。
“完全是胡說八道！明明是你把我擠下來的，還好意思說！真是過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