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駱府】
雲淙從外回來,剛進了臨軒便撞上駱轶帶着個嬌俏女子在庭院裏走動,一旁還有駱信,以及些許家仆和不認識的侍女。
“阿淙哥你總算回來啦!有沒有把東西給我買回來?”駱信風一樣地溜到雲淙面前,開心地抓住他的手腕晃來晃去。
雲淙眼神在駱轶和女子間掃了個來回,淡笑地點點頭,然後從袖中掏出從長安街買的栗子遞給駱信。
“這是雲淙雲公子,從小與我一同長大,”駱轶帶着女子上前介紹道,“這位是袁老板的女兒,今天爹請他們父女倆來做客。”
“雲公子果然如駱家主所說,溫爾文雅,一雙眼睛尤其漂亮。”女子溫婉地問好。
“袁姑娘好。”雲淙有禮地颔首回應。
“那阿轶哥你繼續帶袁姑娘參觀吧,我要阿淙哥給我剝栗子吃。”駱信黏上雲淙就不放手了,連陪客人都不願意。
駱轶聽了皺起眉頭:“吃栗子怎麽還叫人剝?你今年才五歲嗎?”
“我自己剝太慢了,每次都耽誤好久。”
“這有幾個下人,我讓他們給你剝。”
“不,我就要阿淙哥。”駱信摟緊雲淙胳膊,腦袋挨上後者肩膀,一副無法無天的樣子。
“你……”
“無妨,”雲淙淡笑地看着駱轶威嚴的兄長神态:“反正我今日也沒事了,陪陪阿信也是應該,你便繼續帶袁姑娘參觀罷。”
說着無視駱轶微訝帶愠的表情,拉着歡天喜地的駱信離開。
兩人進了屋,雲淙把爐火點上,便開始給駱信剝熱氣騰騰的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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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老板怎麽會突然光臨?”
“好像是要說親事。”駱信張口就咬下雲淙遞過來的栗子,老實回答。
“給阿轶說親事?”雲淙眉頭一跳。
駱信皺起眉,臉上露出抗議和不情願的神态:“非也,是給我!”
“給你?”雲淙驚訝:“駱轶還沒成親,家主怎麽會給你說媒?”
“我怎麽知道啊?”駱信欲哭無淚:“我也是這麽跟爹說的,爹回答的是因為我不乖,所以要找個老婆拴住我。”
雲淙笑了:“這聽上去有些道理。”
“怎麽連你都這麽說我!”駱信委屈道:“阿轶哥明明八字都沒一撇呢,爹為什麽不催他……”
雲淙聽着也收起了笑意。這件事他在意了太久,也一直矛盾得好多個夜晚無法入眠。他一邊是不希望駱轶被長輩所逼成家,一邊又疑惑家主為何還不催促。
現在就連十六歲的駱信都被說媒了,駱嘯卻一點也沒有為長子成家着想的樣子。
“阿信,為什麽家主不為你哥說媒?”
“我怎麽知道啊,”駱信抓耳撓腮:“明明有不少姑娘喜歡阿轶哥的嘛,不過他都沒什麽意思诶……”
雲淙沉默地剝着栗子,大眼睛裏波瀾微起。
晚上入睡前他照常把燈熄到只有一盞,坐在檀木椅上靜靜地聽着窗外的風聲,與床上的駱轶一屏風之隔。
“……怎麽,還不就寝嗎?”良久後,駱轶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雲淙手指撫上燈臺上精致的紋路,輕聲道:“今天家主是要給阿信說婚事嗎。”
“對,爹有意讓阿信認識袁姑娘。”
“為何家主不給你說媒?”雲淙問:“連阿信他都開始考慮成家的事了,卻一點也不關心你。”
屏風後窸窸窣窣了一陣,駱轶下了床繞過屏風,來到雲淙後面,看着後者正一動不動地盯着燭臺,便嘆了口氣:
“你是不是又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雲淙輕聲道:“家主年僅十六歲就成了親,正好是阿信這個年紀,可他卻不催促你這個長子。”
“阿信生性頑皮,爹擔心他日後歡天酒地惹出亂子,故希望他早日成家,收點心,”駱轶在他身旁坐下,輕輕摟過雲淙讓後者靠在自己懷裏:“我現在還忙着家中生意,無暇顧及這些事,況且,難道我不顧及你的想法麽。”
“我只是奇怪罷了,家主這樣會否有什麽目的……”雲淙伸手輕輕環住他低聲道。
“爹或許自有打算罷,”駱轶答:“而且你就這麽迫切我成親?”
“當然不是,”雲淙輕聲哼哼,随後眼神又驀地黯然下來:“但如若家主讓你為駱家傳遞香火,又有何辦法呢。”
“我自有辦法。”駱轶低頭在雲淙額頭吻了一下:“你別老東想西想了,早點休息罷。”
“行,再信你一次。”雲淙笑起來,将自己埋在對方懷裏。
元成一年元月初十
墜入夢魇。
烈火無情地焚燒着這座古宅“噼啪”作響,火光沖天,古宅中橫七豎八地屍橫遍野,血流五步。
冷漠的男人看着這場烈焰,表情戲谑而猖狂。
天公見憐,大雨傾盆。
“竟然下雨了。”男人冷笑道,轉身離開。
剛走沒幾步,頓時全身僵硬無法動彈,眼前火光一片,一個渾身帶血的男人如同從地獄爬出來的複仇冤魂朝他們步步走來。
“岳一啓……”陰森恐怖的聲音在滂沱大雨中更顯陰冷。
“藺亭之?!你不要過來!!!”
“殺我一家……此仇不共戴天!!!”只見那修羅般全身帶血的男人張開血盆大口,像是一只食人的野獸。
“不是我!是秦摯!是秦摯!”
“是你!!是你!!”
“啊啊啊啊——”
夢魇驚醒。
“爹!爹你醒醒!”
“爹,做噩夢了罷,快醒醒!”
岳一啓渾身一個痙攣,猛地睜開眼睛,表情驚恐萬分,額間冷汗直冒,他看着眼前的岳謙永半天沒緩過神來。
“爹,您做噩夢了罷。”岳謙永擔憂地看着岳一啓,遞上手帕。
“太勞累罷了。”岳一啓接過手帕擦了擦額間的冷汗,大口喘着粗氣。
“可以出門了,娘他們已經在前堂了。”岳謙永将岳一啓扶起來。
“嗯。”岳一啓點點頭站起來,剛走幾步他看向岳謙永壓低聲音道,“那件事,準備得如何?”
“放心罷爹,我挑的是輕功最好的人,絕不會被擒。”岳謙永颔首。
“這倒是其次,若他被擒,自然有他的去處。”岳一啓眼神狠厲,“最重要是他得找到我要的東西,今夜是秦風生辰,秦莊上下忙裏忙外,加上賓客龍蛇混雜,是下手的好時機。”
“我知道,爹,我們走罷。”岳謙永說道。
“好。”
【江園·西寧閣】
溫暖如春的西寧閣中,江景抒悠然品茗閱卷,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大病初愈略帶虛弱,一襲柔軟的霜色儒袍,自帶溫雅清幽,淡藍的綢帶綁起幾縷發絲,飄逸如仙。
而案對面的江笠同也是悠然飲茶,他看向江景抒身邊那個畫筒淡笑道:“傾墨,你畫了什麽送給子緒?”
“随手畫的,不登大雅。”江景抒微微一笑,“義父呢?”
“子緒喜歡扇骨,自然投其所好。”江笠同呵呵地笑起來。
“先生,老夫子時辰差不多了。”邱吉進屋行禮道。
江景抒優雅地放下紫砂杯,撐着桌案緩緩起身拂了拂袖子:“藺宅的事如何了。”
“一切就緒。”
“準備好随機應變,萬事小心。”江笠同也起身,沉聲說道。
“是。”
“既然戲開了,那我們就安心看戲罷。”江笠同說着,閑庭散步般走出西寧閣。
江景抒落在後面,他咬了咬嘴唇,恢複一貫的清傲淡定也跟着離開。
“傾墨,你是不是冷了?”江笠同看着那走過來的江景抒神色有些恍惚,關切地問道,“還是身體不舒服?”
“無礙,走罷,別耽誤時辰。”江景抒強裝起一副鎮定無恙的神情,淡笑着說道,“義父放心,我能走下去。”
“別想太多,等過了冬,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江笠同慈祥地拍了拍江景抒的肩頭。
“嗯。”江景抒淡淡地應了一聲便走進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