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秦莊·流園】
外面雪夜清冷,黑漆漆一片,而房內依舊燈火通明,秦雪和秦雨離開祠堂後一起到秦風的院子裏看望,只見秦風凄慘地趴在床上嗚呼哀哉,宮淩正給他上藥。
“奶奶,弟弟怎麽樣了?”秦雪心疼地看着秦風後背上那清晰的鞭痕。
“剛大夫來瞧過,皮外傷,還算他爹有良心。”秦老夫人輕嘆一聲,盡顯老邁。
“喲喲喲……輕點嗚嗚……”秦風渾身一彈,哀嚎起來。
“對不起,少爺。”宮淩手一抖,放輕力道。
“風兒好好養傷,有奶奶在,你爹不敢把你怎麽樣。”秦老夫人慈祥地摸了摸秦風的腦袋。
“奶奶,我不要娶岳染心。”秦風嘟囔起來拼命撒嬌。
“好好好,不娶就不娶。”秦老夫人連連點頭,“奶奶明兒個就跟你爹談,我們不娶岳小姐。”
“嗯。”秦風哀怨地輕哼一聲,本以為大不了挨罵一頓,沒想到爹還真舍得打自己,這樣想着心裏堵得慌。
“弟弟……”秦雪坐到床邊,猶豫着。
“大姐?”秦風疑惑地看着秦雨。
“你真的有喜歡的男子嗎……”秦雪尴尬地問道。
“大姐。”秦雨拍了拍秦雪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問。
“沒有啦,就說說。”秦風哈哈笑道。
“那就好。”秦雪也松了一口氣,“你是我們秦家獨子,可別斷了香火,爹爹也是因為這個才這麽生氣的。”
Advertisement
“哦。”秦風突然有些心虛,連忙把腦袋側過去不看自己的家人。
“你們兩姐妹想何呢。”秦老夫人聽着呵呵笑起來,“我們家風兒可是一表人才的俊公子,多少姑娘仰慕,咱秦家的香火斷不了。”
“奶奶說的是。”秦雨掩嘴巧笑起來,拍了拍秦風的腦袋取笑道,“我們家小少爺将來可是三妻四妾呢。”
“風兒要努力,奶奶還想抱抱曾孫子呢。”秦老夫人也樂開花。
秦風憋紅了臉,又轉過頭來連連趕人:“哎喲,姐,奶奶你們不困嗎?快回去睡覺去。”
“好好好,小少爺害羞了。”秦雪點頭一臉壞笑。
“奶奶,我扶您回屋歇着罷,風兒皮外傷明日便好。”秦雨溫柔地說道。
“好,風兒也早點休息,奶奶先回去了。”秦老夫人說着便緩緩起身,拄着拐杖。
“嗯,奶奶,姐,麽麽~”秦風笑容迷人,膩歪地一個一個隔空給吻,逗得兩個姐姐和奶奶笑開花。
待家人們都離開房間宮淩便去關好門窗,點上安神熏香,給暖爐加足炭火,做着這一系列的事娴熟而認真,他十歲那年被秦家主買回來給少爺當貼身随從,不知不覺已經照顧了這個少爺十年。
“小鈴铛。”秦風趴在床上,優哉游哉地喚了一聲
“少爺有何吩咐?”宮淩立刻走到秦風面前。
秦風想了想,還是問道:“你也覺得喜歡男子很不靠譜嗎?”
“只要是少爺喜歡的人,宮淩必定也會好生伺候。”宮淩認真地回道。
“哎呀,不是問這個啦……”秦風一個激動想坐起來,奈何拉到後背的傷口疼得冷汗直冒,又是一番嗚呼哀嚎,“嗷嗚嗷嗚!!!”
“委屈少爺今夜要一直趴着睡了。”宮淩連忙過來幫按揉。
“我是問你,本少爺若是喜歡男子,你會覺得奇怪嗎?”秦風死纏着問道。
“這個……”宮淩皺了皺眉頭深深思考,半天回不了一句話。
“算了算了,你也去休息罷。”秦風悶悶地說了一句,把整個臉都埋到被子裏。
“是。”
“诶等等!”秦風招招手。
“少爺?”宮淩耐心地走回來。
“把江先生這月寄給我的那封信拿過來。”
“是。”宮淩颔首,走到一旁的櫃子裏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裏面整整齊齊地放着十多封信,信件保存完整連一點褶皺也沒有。
“謝了,早點休息罷。”秦風接過信件,笑眯眯地對宮淩道謝。
“是。”
宮淩将內室的簾幔放下後便離開房間,他站在房門前好一會兒才舉步離去,外面狂風呼嘯淹沒了他的一聲嘆息。
次日。
冬雪一大清早便優雅地飄搖在這個天地間,萬物被厚厚的積雪覆蓋,雪白一片,寧靜祥和。白茫茫的庭院裏恰有幾點零落的嫣紅,那是幾株雪梅開出了花骨朵兒,淡淡的梅香環繞屋舍。
梅花香自苦寒來,似有歸客。
屋外寒風凜冽屋內卻暖如春日,淡紫的熏香幽幽然地游走在這清雅的房中,宮淩輕手輕腳地走進內室将簾幔收拾起來。
晨光照入內室讓那床上的俊少爺不滿地嘟囔起來,迷迷糊糊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小鈴铛……別拉簾子……”
“江先生回來了,都已經……”
“什麽?!”秦風猛地清醒過來全身一個激靈,驢打滾地坐起來奈何後背一陣疼,“嗷嗚嗚……”
“少爺小心點,等會還要上一次藥。”宮淩連忙過來扶着。
“你剛剛說何?江先生回來了?”秦風用力握住宮淩的手腕問道,雙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宮淩,抑制不住的喜上眉梢。
“嗯,江先生如今正拜訪老爺,等會兒應該就來探望少爺了。”
“你怎麽不早點叫醒我。”秦風埋怨地看着宮淩,匆匆忙忙地起身洗漱,也管不了後背隐隐作痛。
宮淩無言以對,只能手腳利索地幫着整理。
秦風站在銅鏡前滿意地看了看自己這一身風采奪人的暗棕華服,他招了招手說道:“快快快,把本少爺那玉瓷冠拿來。”
“少爺平常都不管這些,怎麽今日如此在意裝束。”宮淩忍不住偷笑起來,将那精致風雅的玉瓷冠固定在秦風發間。
秦風朝宮淩風流倜傥地眨眨眼,抓起暗色的狐絨鬥篷利索地披上便風風火火地往屋外走去,一路帶風,掀起了滿屋帷幔飄搖。
秦風神色匆匆地行走在白雪覆蓋的楠木長廊中,被融雪沾濕的衣袂迎風飛然,獵獵作響,伴着一路雪梅初綻,一路白雪飛揚。
“秦少爺這麽急,趕着去作何?”
輕悠調侃的話語讓秦風猛然停下腳步,側首看去,就在那滿天飛雪的庭落中,離開了三年的人就這樣毫無防備地闖入自己眼眸。
梅雪飄搖中,清俊優雅的男子颀身玉立,眉眼如畫,臉色偏白,唇角帶着幾分似有若無的淡然淺笑,發束銀冠,身衣素華,寬袖韻雅,手中閑閑地把玩着一把紙扇,只是安靜地獨立風雪便是絕妙丹青。
秦風粲然一笑,撫了撫寬袖也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見此江景抒頗有些欣慰地淺笑幾分,收扇手中,向秦風儒雅地拱手回了個禮,舉手投足間書香墨色。
二人相隔一廊,雪中一禮,如同回到兒時那書院年華。
江景抒緩步走到秦風面前,上下打量着眼前這個少爺:“三年不見,秦少爺越發倜傥。”
“那是自然,本少爺可是……”秦風得意洋洋。
“還學會了逃婚?”江景抒意味深長地看着秦風。
秦風愣了愣,頓時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我爹胡說八道,你別聽他的。”說着便提步子逃走。
“想逃哪去?”江景抒淡定地喊了一聲。
“不逃不逃!”秦風一個旋身便回到江景抒跟前連連點頭,像個乖孩子。
江景抒理了理寬袖:“據我所知,你是逃婚被抓回來,還被家法伺候。”
秦風表情有些心虛,他尴尬地假咳一聲側過身去不讓江景抒看到自己的表情,倔強地說道:“哪有家法伺候,我不是好着嘛……”
江景抒低笑一聲,好像真是完全不知情般不輕不重地拍了拍秦風的後背,而後悠然自得地揮袖而去,伴随着一聲閑談:“秦少爺請我喝杯茶罷。”
秦風吃痛渾身一顫,頓時冷汗直冒,剛想叫出聲卻倔強地捂着嘴硬生生地忍了下去,整個人奇葩地扭着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江景抒離開。
江景抒優雅地往前走好像完全不知道後面那秦風疼得直跳腳,更是頭也不回地将手裏的紙扇潇灑地往後一抛,一邊提高聲線說道:“給你帶的惠州烏木扇骨,接好了。”
遠遠地聽到江景抒爽朗的聲音,秦風還沒反應過來,一把扇骨便朝自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來,他下意識躍身接過,這一個大動作又讓他後背一陣刺痛,英俊的臉蛋都皺在了一起,忍不住壓低聲音嗚呼哀哉起來:“你大爺的……”
走在前面的江景抒依舊頭也不回,那一直跟在身邊打傘老實仆從邱吉擔憂地說道:“先生,秦少爺後背有傷的。”
“他能接到扇子便說明傷無大礙,何況子緒練武之人,哪裏怕這點小傷。”江景抒壓低聲音輕松地笑起來說道,忽而提高聲線喊了聲,“秦少爺的茂茶還剩嗎?”
“當然!”秦風興奮地回了一聲,一手揮着紙扇一手扶着腰飄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