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說起笨女人,時越還真認識一個,好友蘇轍的女朋友圖蕾。那姑娘是真傻,對蘇轍的話是言聽計從,說什麽她都信。兩人青梅竹馬二十多年,蘇轍就這麽吊着人家姑娘,說是女朋友不否認也不承認,經常帶回家吃吃飯刷刷臉,可結婚卻只字未提。
時越有一度給蘇轍的備注是:人渣。
當然,蘇轍給時越的備注一直都是:情聖。
此時人渣和情聖兩人正在某酒吧裏喝酒,蘇轍晃着金黃的酒液滿臉鄙視的看着好友手裏僞裝成酒的果汁,“這麽久沒見,說好了陪我喝酒你就這态度?”
蘇轍和時越有些像,不是說長得像而是氣場相似。不同之處在于,蘇轍是那種由裏到外透着游戲人間花花公子的氣息,而時越雖然有一雙招人的桃花眼看起來桃花旺盛風流不假但氣質相對穩重溫和的多。兩人長的都俊朗無雙、帥的各有千秋,更為看起來很花心奠定了堅實的硬件基礎。
“明天早上還得忙,喝不盡興沒意思。”時越揉了揉額頭緩解疲勞。
蘇轍撇嘴,沒為難他,“房子看了沒?”
“沒來得及,樂樂見了圖說好看,位置環境都不錯,明天就搬吧,不過我走不開。”
言下之意,兄弟就靠你了。
“啧……那裏就你一個人為屍體說話沒其他人了?”
“都忙着呢,正趕上人員調動一個人頂三個用,明早就完事兒了。”時越吸了口果汁,又道,“再問局長要幾個人,或者忙的時候找外援。我得找個時間給樂樂做心理幹預,他回來後接二連三見那些,估計快撐不住了。”
蘇轍聽他叨叨半天三句離不開吳開樂,不由得嘲諷道:“你遇到你師弟之後老媽子屬性全面展開啊,當了六年的娘就是不一樣,滿心滿眼的自家孩子。”
時越搖了搖手指,“首先他是我師弟,其次他是我的病人,還有,他的病情很特別。”
“最後,你連酒都不能陪我好好喝了。”蘇轍補刀。
兩人是過命的交情,也是損友,互相損了對方幾句後又和諧莫名的拉家常。蘇轍視線一轉突然眼神都直了,碰了碰時越的胳膊擡擡下巴,“看,剛進門的那女人,極品!脖子以下都是腿啊~”
時越差點沒把嘴裏的果汁噴他臉上去,斜着眼睛看他,“我說蘇大少爺,你和圖蕾快訂婚了吧?還浪呢?”
Advertisement
“喲~”蘇轍伸手攬着時越的肩膀笑道,“你時大公子什麽時候成良民了,給誰守身呢?我可聽說你們科的那朵辣花看上你了啊。怎麽你改邪歸正啦,真有戲?這麽快就被管死不像你,才幾天啊愛情來的太快就像烈暴風~”
“少聽些八卦,蘇總。”
蘇轍邊給美人抛媚眼邊道:“無風不起浪。那女人我聽說過,除了性格讓人吃不消其他都挺好,說不定遇見真愛了就會撒嬌呢。”
“我和她的可能性還沒和你的可能性大。”
蘇轍一縮腦袋,“你可別!小爺我直的跟定海神針似的少來禍害我!”
時越感受到蘇轍已經用眼神和人家“脖子以下全是腿”的美女擰巴起來,如果不是礙着自己估計已經摟着出門來個水乳交融了。他幽幽的嘆了口氣,“我記得圖老爺子高爾夫打得不錯,蘇伯父也是個中好手,不知道他倆混合雙打會是個怎麽樣的局面?”
“……”
蘇轍含恨的收了眼神,盯着時越看了半晌,随着音樂的轉換突然笑起來,“就是要訂婚了才抓緊時間享受一下不被約束的時光,別的不行跳舞總行了吧?”
說完,蘇轍就上去紳士的邀請美人擁舞,缱绻纏綿的音樂,舞池裏全是交頸的情侶。
鬧到最後蘇轍醉了,時越聯系到人便毫不留情的把人扔給了蘇轍的助理,然後自己開車回酒店。白天吳開樂那通電話後他們就沒見過面,但他知道小師弟肯定有好好吃飯。時越輕手輕腳的開了門,就見一室通明,還有歪在沙發上睡的小師弟。
沙發前的桌上還有打包回來如今已經放涼了的飯菜,菜色挺豐富,小家夥挑着喜歡的吃了不少,時越喜歡的一筷子沒動。地下還擺着五六罐葡萄汁,其中一瓶大概是拿錯了含了酒精,濃度不高。
唉,搞得好像情侶吵架一樣。時越嘆氣,上前傾身拍了拍吳開樂想讓他回床上睡,結果發現小師弟眼睛緊閉眼皮子在動嘴抿的緊緊的,睫毛抖的像振翅的蝴蝶。
“樂樂,樂樂,樂樂醒醒!樂樂……”
吳開樂猛地睜開眼,瞳孔幽黑,眼眶含水,像是沒有感情的木偶,和遇到時越前的狀态一模一樣。他推開時越坐起來說:“……誰?”幾秒後似乎是看清了人,又道,“時越。”
時越的表情幾乎凝固了,他退開身子坐到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冷着臉說:“怎麽是你?”
“怎麽不能是我?哼,就憑你也妄想把我抹殺掉?做夢!”
吳開樂屬于刺激性的精神心理雙重障礙,很嚴重那種,當年出事後誘發的一系列心理問題也接踵而來,焦慮失眠是常事。他天生就不愛給人添麻煩所以一直壓抑情緒,直到心理性暈血、幻聽,幻覺和最嚴重的拿不住槍時,上級不得不讓他停止工作接受治療。精神科和心理醫生都看過,統一的意見是換個新環境最好。于是,他被送出國治療。
時越接手吳開樂的治療時下的判斷是:寡言,自虐傾向,依靠痛感來刺激麻痹自己,人很清醒未到抑郁程度,刺激性幻覺并發症,人格分裂。
還有一些細小的瑣碎症狀沒有說清,單就這個人格分裂,最讓時越頭疼,簡直到了束手無策的程度。根據分析,吳開樂這個第二人格因自我保護而生,知道自己第一人格的存在,罕見的沒有攻擊性,并且讨厭酒精,一點都不能沾。
“吳開樂”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跳腳,“你竟然讓他喝酒!我靠……”
當初時越費了好大的勁兒讓吳開樂在他和第二人格之間做了選擇,才過去兩年就壓不住了。哎呀都說不能投機取巧,這下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時越看着跳腳的小師弟在心裏不住的嘆氣,他揉了揉眉間站起身打算去洗澡,“吳開樂”跟在時越身後不停的叨叨。
“喂!老子和你說話呢!時越!唔……”
“吳開樂”沒料到時越會突然停下來沒剎住車直直撞到人家後背,鼻子都撞酸了,他擡頭怒瞪時越,眼眶含淚的模樣一點說服力都沒有,“誰讓你突然停下來的?!”
時越心想,你說一個人……人格,開口說話和閉上嘴是截然不同的風格,這算是變相的又一重人格分裂嗎?
“喂!你想幹嘛?怎麽不說話?”
時越微微垂下腦袋看他,伸手撐在浴室門邊,以他一米八八的身高對四舍五入正好一米八的“吳開樂”做出居高臨下這個動作簡直小菜一碟,“都到浴室門口了還問我想幹嘛?幹你行嗎?要就床上等我,不然乖乖睡覺。”
說完進了浴室,留吳開樂在門外紅了耳根,數十秒後“吳開樂”踹了一腳浴室門風一般的跑了,“我靠你這個人……”
意外的是,時越從浴室出來時吳開樂已經不見了,他有些慌,套衣服時才發現小師弟在自己床上,整個人埋在被子裏只露出一個腦袋,顯然是在等他。
我靠不是吧?第二人格瘋了不按常理出牌?他雖然是個GAY但從來不對身邊人下手!魚也是有尊嚴的,絕不上鈎!
“師哥。”
吳開樂見時越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心底有些怵,他知道時越對自己幾乎是有求必應除了搞自虐外。當初他的自虐傾向很嚴重每天都需要痛來彰顯存在,從來都溫柔可親的時越第一次說了重話,挺不過去不如去死虐待自己幹什麽?
總之,時越極度厭惡自我否定又自我虐待的行為。
自己的胃好不容易被師哥養好了又不記得吃飯,他會生氣是正常的。吳開樂有些無措,怎麽辦,師哥很生氣的樣子,已經連話都不願意和自己說了。雖然每次都信誓旦旦的說要戒掉依賴時越,但他從深淵中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時越,無論回憶起多黑暗的記憶時陪着自己的是時越,他新生以後的世界裏,全都是時越。
當年的舊案是他的心病,疑點重重,這種蟄伏在血肉與靈魂裏的病痛在收到匿名信的那天全面爆發。他想要知道真相,必須要知道真相。如果非要撕開血肉才能窺其真身,讓自己脫離樊籠,那麽時越就是他最堅實的後盾。何況那句“死之前把遺體捐獻簽了,正好合理利用”的話還印在腦海。
雖然話不好聽,但吳開樂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師哥,對不起。”
時越松了口氣揉揉眉心,“你錯哪兒了?”
“忘記按時吃飯、忘記你的話,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師哥……”
看來這次第二人格出現的時間挺短,不錯不錯。啧,不過,不會是害羞的縮回去了吧?時越被自己的腦洞弄笑了,他拍了拍吳開樂的腦袋說道:“行了,睡吧。”
“唔……”吳開樂裹着被子在床上滾了滾,“師哥,你去喝酒了?”
“嗯,陪蘇轍。”時越拿了筆記本靠在床頭,戴了眼鏡,雙手在鍵盤上聳動。
“師哥。”
“閉上眼睛,睡覺。”
“我想在這裏睡。”
“沒趕你。”
吳開樂沉默許久,又道:“我……還沒去查。”
“這才第一天,不急。反正都死透了不在乎這一天兩天。”
“嗯。睡吧師哥,不早了。”
時越關掉文檔開了個網頁,“我轉發個錦鯉。”
吳開樂笑,“你還轉啊。”
時越用類似僵屍號的微博轉發錦鯉後關了電腦,再按掉燈,嗓音低沉:“答應你的,沒落下一天。”
這玩意是年輕人在網上玩的,說什麽轉發錦鯉能帶來好運。時越在國外的研究所有個實習小姑娘告訴他的,他覺得有趣就轉了。那一天,時越碰見了出國來治療的吳開樂。所以,他相信了。還用來哄騙吳開樂,說等他把轉過來的錦鯉能圈起一個天池養,他的病就好了。
如今,他的微博上似乎已經養了超過兩千條錦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