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上天摘星
擅長添亂的段家兄妹不止會給蕭峰添亂,他們也會給阿紫添堵。
蕭峰被兩人拉着,當晚沒有過去,被摘星子捉拿急于保命而獻策設計蕭峰三人的阿紫便吃了苦頭。總算摘星子也對這個頗受師父寵愛的小師妹有三分忌憚,沒有殺她,只是那小號“煉心彈”施加在身的痛楚卻讓她終身難忘,心裏恨毒了蕭峰和木婉清,打定主意早晚要報這個仇。只是在她有機會報仇之前,因為她而同樣挨了“煉心彈”的二、三、四、七、八五位師兄和三四個斷手斷腳的同門卻要先拿她出氣洩憤,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了。
摘星子年紀不大,二十七八歲,身材高瘦,面貌英俊,只是常年和毒物為伍,不免帶有幾分陰森,臉色也時常青中泛黃,襯着飄飄欲仙的輕功,不免顯出幾分不協調的柔弱感。他酷愛穿白衣,整個星宿派裏,就他和阿紫可以随心所欲挑選自己喜歡的行頭,而不必穿星宿老怪欽點的星宿制服——麻葛布衫,還必須是黃的。摘星子有這個特權是靠着武藝毒術內力輕功都在星宿派中領袖群倫,而阿紫則是靠她阿谀奉承的時候總能別出心裁讓星宿老怪心中大悅。
不對等的實力換來形同的待遇,摘星子心中有多塞可想而知。如今阿紫落到他手裏,不能直接弄死,他還不能弄個半死?阿紫一直期待蕭峰等人能循聲過來察看,她都準備好一肚子的話讓蕭峰三人和師兄們杠上了,可惜,段譽吃撐了,蕭峰不來了。
段譽這一撐,足足歇了兩晝夜才算緩過來,只是依然抱着肚子嚷嚷難受,木婉清嫌他煩,恨不能扇兩個耳光叫他閉嘴。蕭峰卻頗為憐惜,張羅着買車買馬,不叫他在步下行路。木婉清只覺這倆人杵在面前讓她心塞,未免控制不住砍人的沖動,木姑娘主動請纓去買車輛馬匹。管家公段小譽數出銀錠子給她,蕭峰又加了一錠,委托她把一路上的換洗衣褲鞋襪也買些,木婉清把周王店從南到北全游逛了個遍,直到日暮西沉,盤算着她家笨蛋哥哥應該撒嬌夠了才磨磨蹭蹭的回去。
第二天一早,賴床夠了的段譽破天荒第一個爬起來,又是整理行囊又是張羅早飯,表現的十分“賢良”,木婉清被他折騰的動靜吵醒了,揉着眼睛沒好氣的出來,罵道:“你個敗類,一大早的就開始作妖,不去陪你男人嗎?”打着哈欠說出來的話有些含糊,段譽沒大聽清“陪”後邊接的賓語,但是也好猜,畢竟就三個人不是?于是,很好脾氣的打招呼道:“婉妹,今兒起的真早,就比大哥晚一刻鐘而已。洗漱了沒?要幫你叫水不?剛剛給大哥叫的熱水還有剩,不嫌棄的話就用了吧。”木婉清把自己房間的門踢的更開一些,揚揚下巴指示道:“那給我端進去。”木婉清一向帶着面幕,不許人看見真容,段譽也習慣了,二話沒說就給端進去了,還順帶把漱口杯裏盛滿水,把潔牙粉和青鹽都擺好,恭請木婉清洗漱。
木姑娘頗為滿意段小譽的殷勤,難得表揚了一回:“不錯,這種好習慣要保持。”段小譽的臉一下子垮了,保持的意思難道是讓他天天給婉妹打水?太可怕了!婉妹從來都起得早,他可是要賴床的。恨不得把今天早上抹掉重來的段小譽無比懊惱自己的一時殷勤,蕭峰抹着臉出來的時候就見不久前還神清氣爽的段小譽耷拉着腦袋好像曬蔫了的喇叭花一樣,十分驚訝:“譽兒,這是怎麽了?又哪裏不舒服嗎?”段小譽哀怨的擡頭看了蕭峰一眼,答非所問:“大哥,你說我今兒怎麽就起的這麽早呢?”蕭峰滿眼問號,探手去摸段譽額頭:莫不是發燒了?這當口,木婉清正好洗漱完畢,整理着錐帽出來,一眼看見段譽仰着臉坐在椅子上,“含情脈脈”(滿臉哀怨)瞅着蕭峰,而蕭峰則“柔情蜜意”(一頭霧水)伸手欲摸段譽小臉,木姑娘當即臉黑如她标志性面罩,“咣當”一聲踢開才合上的門,扭頭就回屋了。這倆沒節|操的,大早上就開始發|情!
蕭峰伸出去的手停留在段譽鼻子上空,段譽臉沒轉但眼睛竭力斜望側方,兩人同時問道:“誰又惹她了?”說完,一起扭頭,面面相觑:“我沒惹!”屋裏木婉清聽着他們“心有靈犀”的對話,只覺一口血憋在喉間,吐出來不甘,咽下去不爽。
木姑娘做人的原則是——誰讓我不開心,我就讓他全家不開心。鑒于段譽和她之間撕擄不開的血緣關系,木姑娘不想把自己弄到二度不開心就只能咬牙放過他。那一口血,頓時堵得更粘稠了。
雖然不明所以,但是認識到婉妹正在生氣這個事實的段小譽十分乖巧的沒有再對行程提出任何異議,窩在車廂裏假裝自己是行李的段譽和縮在車座上一心一意趕車目不斜視的蕭峰良好的表現讓縱馬飛馳的木婉清總算消了那麽一咪咪的氣,天将擦黑的時候,終于拉住馬,擡腿下地,發布指示,道:“原地休息。”
段小譽撲騰着跳下馬,甩手踢腿扭小腰:“終于能活動活動了,胳膊腿兒都硬了。”說完,想起婉妹的脾氣,“跐溜”一聲鑽到大哥身後,小心翼翼探頭出來,殷勤道:“婉妹,既然是露宿,那你上馬車去休息吧。”
木婉清“哼”了一聲,道:“我去休息,你守夜啊?”
蕭峰道:“你倆都休息,我守就好了。”雖然這地方實在沒什麽值得守的,但是,木婉清在氣頭上呢,還是別對着幹的好。
木婉清一琢磨,蕭峰還是靠譜的,便點點頭,擡腿上車,半晌,從車門裏扔出一個紙包,直砸段譽腦門:“今兒心煩,不想打獵燒烤了,吃饅頭吧!”段譽揉揉腦門,“哦”了一聲,把紙包捧到蕭峰面前,兩人一同拆開,各拿了一個,一口咬下,嚼了嚼,段譽扭頭就朝馬車喊去:“婉妹,扔錯了,這是包子,有餡兒……唔唔唔……”蕭峰一包子堵住他的嘴,木姑娘面惡心善臉皮薄,這小笨蛋還去拆臺,真想啃幹饅頭啊!可惜堵的還不夠快,馬車裏又一個紙包已經甩到跟前了,伴随而來的還有木姑娘惱羞成怒的低吼:“不想吃就拿回來!”這一回,真的只能啃饅頭了。
夜半三更,木婉清在車廂中抱着劍沉睡,蕭峰在馬車旁不遠處給火堆添材,順便移動身體,将投射到懷中段譽臉上的火光擋住,以免他睡不好。段世子睡相不佳但睡眠品質還是不錯的,任蕭峰半夜裏變換了三四次坐姿,依然能牢牢黏在人家胸前。要知道,入睡的時候,他本來是蜷成小球躺在蕭峰腿邊的,蕭峰眼睜睜看着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滾到自己懷裏還死死抱着右胳膊扯都扯不開的。
“噗嗤”一聲輕笑傳了過來。蕭峰頭都沒回,皺眉低聲道:“閣下看夠了就請走吧,別擾了我一雙弟妹的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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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樹後那人半點兒沒有武功不濟早就被人發現了的窘迫,優哉游哉的回道:“閣下好品味啊,放着一個軟綿綿的窈窕小美人兒不要,卻抱着個硬邦邦的小子坐了半宿。”
蕭峰懶得再鬥嘴,索性直接問道:“閣下是誰?一路跟蹤所為何事?”
樹後那人帶着笑意的聲音傳來:“在下摘星子,星宿派首徒,跟着閣下一行實非我所願,只是我們小師妹一口咬定師尊的法寶在您那妹子身上,您看……”意猶未盡的揚聲,帶足了韻味的飄進木婉清耳中。木婉清揚手兩枚毒箭朝發聲處射去,跟着踢開車門,足尖在馬背上一點,飛身蹿出,短劍筆直,冷光閃爍,中氣十足大喊道:“納命來!”
段譽渾身一顫,從蕭峰懷中摔出去,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起不來還不忘對木婉清抱怨:“婉妹,睡得好好的,你嚷嚷什麽啊?”說完,才看見木婉清持劍和一個看不清楚的人性生物鬥在一處,頓時大驚,嘴巴張的能飛進一家蛾子:“這這這這這,這是怎麽回事?這人是誰?怎麽和婉妹打起來了?”蕭峰無奈,揉揉額頭,一手把段譽夾在腋下,也跟着木婉清飛過去。
摘星子從樹後飄出,閃過木婉清嚯嚯劍鋒,兩手一攤,對蕭峰道:“這可不是在下要擾人清夢啊!”閑适的樣子讓木婉清怒上心頭,劍尖直指摘星子鼻子,喝道:“你這家夥從哪兒冒出來的?”說完不忘怒瞪蕭峰一眼:這就是你守夜的結果?蕭峰把段譽放在地上,拍拍他頭,順手抹平他睡得皺皺巴巴的袍子,對木婉清道:“他都跟了大半夜了,只不過一直沒出手,我也就懶得理會。”他家譽兒要睡覺呢,誰有那個閑心搭理星宿派不星宿派的。
摘星子風度翩翩不亞于蕭峰曾見過的慕容複:“這位姑娘,在下是從你們身後冒出來的。”
木婉清被氣了個倒仰,指着摘星子的短劍都握不穩了。段譽看了渾身顫抖的婉妹一眼,很勇敢的理解成了害怕,于是,男子氣概十足的大步上前擋住木婉清視線:“閣下一個大男人,欺負我妹妹不覺得臉紅害臊嗎?”
摘星子優雅的摸摸自己長年累月被□□熏的有些發黃的臉頰,微微一笑道:“在下皮膚略黃,血氣不足,很難紅的。”段譽被噎住了。
蕭峰最後出場:“你的師妹什麽脾氣你不會不知道,她口中何曾有過一句真話。你們師尊的物件,還在她身上,那東西我們得之無用,決計不會去拿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們且不奉陪了。”這一路上被星宿派死纏爛打的,叔可忍嬸兒都不能忍了。
豈料,摘星子輕聲細語拱手道:“我信啊,我為什麽不信呢?閣下儀表堂堂,威風凜凜,一看就是實誠人,小公子眉清目秀,貴氣迎人,姑娘則窈窕聘婷,英姿飒爽,單看幾位形貌氣度,就比我小師妹聲名狼藉的信譽高的多了。”
蕭峰一愣:“那你還跟着我們作甚?”段譽和木婉清也一致将疑惑的目光投射過去。
摘星子細聲細氣,禮貌作答:“因為我想跟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