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媳婦兒
其實段譽那句話完整說下來應該是“我怎麽能喜歡上大哥喜歡的姑娘?”,段譽把對鐘靈和木婉清曾經有過的醋意理解成自己喜歡她們了,只是每當這個時候,都是蕭峰對這兩個姑娘有短暫注視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壞極,淨是跟大哥喜歡同一個姑娘。只是他還來不及說完就被突然失重打斷,尖叫了一路直到下了懸崖徹底站穩。然而,這等高來高去的輕功對于菜鳥來說太過刺激,一落了地,段譽就控制不住的大吐特吐開來。等他終于吐完,蕭峰還來不及上前去問他那句話到底什麽意思,就見段譽“呵呵”兩聲虛弱的傻笑,跟着,兩眼一翻白,身子朝後一仰,“咣當”一聲摔到在地,昏了。
等南海鱷神落下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蕭峰一手抱着段譽,正小心翼翼的給他擦拭唇邊穢物,木婉清這個女子倒是兩手抱懷站在一邊,頓時自說自話的認定蕭峰這個“徒弟媳婦”是十拿九穩了的。當即,就擺起了師父的架子,嚷嚷道:“我徒兒怎麽啦?你可別欺負他,抱好了抱好了,咱們趕緊趕路。對了,先告訴你,等他拜了老子為師,老子一定教他怎麽擰人脖子,你且小心着。”
蕭峰頭都不擡,根本不理胡言亂語的南海鱷神,只對着木婉清說話:“木姑娘,你接下來要去哪裏?”他既已知道木婉清是段譽另一個妹妹,當然不會就這樣随便撇下不管。然而如果木婉清不願與他們同行,那他也是不會過問的。畢竟,木婉清雖然也算阿朱姐妹,但阿朱又沒拜托過自己照顧她。蕭峰自幼不愛跟女孩子一起玩耍,長大以後忙着練武功闖江湖,及至後來出任丐幫要職,就更加沒有時間去跟女人呆在一處了。若不是有個阿朱千裏追随,他怕是一輩子都想不起該成個家。這一世倒是沒有上一回忙碌,可是先顧着找爹爹,保護義父母,跟着又被少林寺看管起來,他雖然心裏念着阿朱,但是在玄渡大師喋喋不休的唠叨之下,能睡個囫囵覺都是萬幸,想念阿朱的時間也就越來越短了。倒是因為身處少林,幾次想見虛竹,讓他少的可憐的空閑時間都轉移到兩個弟弟身上去了。
南海鱷神見蕭峰不理他,更加鬧騰開了,言語之中,全都是命令蕭峰要盡“徒弟媳婦”本分,好好伺候師父的意思。木婉清幾次想回話,都沒找到插嘴的機會,幹脆閉口不言,光聽南海鱷神一個人唱獨角戲。
所謂三人成虎,南海鱷神聒噪起來一個人就能頂六個用,在段譽醒過來之前,他已經成功的在兩人心中留下了——段譽鐘情蕭峰——的潛意識了。
蕭峰好生尴尬。不由有些慶幸段譽昏迷過去,不然他一時之間可想不出該怎麽應付這種情況。當然,以他個性,是應該大大方方問清楚的。然而南海鱷神的唠叨功比起玄渡也不差什麽,玄渡花了三年時間讓蕭峰得了一聽佛經就額角爆青筋的不治之症,而南海鱷神只花了三個時辰就硬是把段譽拴在了蕭峰腰帶上,成為他“如果丢開就是始亂終棄的鐵證”。
好端端的,一個乖乖巧巧的弟弟就這麽在南海鱷神嘴裏變成了“未婚夫”,蕭峰只覺得背上的段譽有千金之重,兩條腿都快釘在地上,挪不動了。
南海鱷神一邊口沫橫飛的給蕭峰灌輸“徒弟媳婦經”,一邊還不住催促:“我說你快着點兒行不行?”
蕭峰咬咬牙,把暴揍南海鱷神的欲|望壓回去,恨聲道:“我也不認識路。”
南海鱷神一聽,又念叨開來:“你說說你這個沒用的,怎麽連我徒兒的家都不認識?你還能不能好好當‘媳婦兒’了?”
這時,木婉清突然開口道:“我看你那寶貝徒弟才像個‘媳婦兒’呢。”
聞言,蕭峰和南海鱷神一起回頭去瞪他。蕭峰是嫌她添亂,幫着南海鱷神抹黑段譽,而南海鱷神則是嫌她把自己徒弟說成讓人壓的了而感到不高興。南海鱷神一輩子最怕被人壓下去,不管是哪種意義上的壓都會讓他不開心,甚至于這種不開心都會延伸到徒弟身上去。他那死了的弟子“小煞神”孫三霸為看木婉清容貌被人家打死,南海鱷神非但不生氣還很高興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有木婉清武功高出孫三霸,如果真讓他得了手,把這麽個兇巴巴的徒弟媳婦娶回去,那他老人家的南海派未來豈不就變成女權天下了嘛!因此,孫三霸死得好死得妙,寧可被打死,也不能娶一個會壓到頭上的媳婦兒。此乃南海鱷神人生感悟,在他心中,此話非常有理。
木婉清見兩人都對她怒目相向,雖然不明就裏,卻也不退不讓,倔強指出:“我又沒說錯。你們瞧那個小白臉的樣子嘛,軟趴趴的,武功又不行,膽子偏還小,而且,”木婉清說着,手指蕭峰道:“這個人一上崖頂,你那徒弟就飛奔過去,黏在他懷裏不下來。那模樣,就跟我在旁的地方見那等久候歸家丈夫的小媳婦一模一樣。”木婉清不以為然的補上最後一刀:“他還哭了呢。哪個大男人會哭的?”她雖然受師父影響,對男人沒有好感,卻也認為男人是不會哭的,因為哭泣是軟弱的象征。可是段譽見到蕭峰就哭,那就是他“并非男人”的證明。然而段譽擺明了是男的嘛,“并非男人”四個字說不通,倒是南海鱷神英明指出的“男人也可以做小媳婦”此話甚是有理。
鐵證如山,蕭峰和南海鱷神都啞口無言,特別是,蕭峰的前襟到現在還是濕的呢。大理地處南疆,濕氣甚重,段譽的眼淚抹在蕭峰胸口,要是在中原,早該風幹了,偏偏是在大理,到現在還潮着呢。再配上段譽小臉煞白,軟綿綿的伏在蕭峰背上的小兔子模樣和他下個懸崖都吐得又如懷胎十月的慘烈形容,兩人都默了。
這真是沒法解釋了。
還是等段譽醒過來讓他親口說明吧——蕭峰和南海鱷神不約而同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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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婉清看着兩個人沒法反駁她的話,心裏暗暗高興,覺得自己武功雖不如他們二人,但也有能讓他們不得不服的地方,也足夠驕傲的了。
驕傲的木婉清越過原地駐足的蕭峰和南海鱷神,帶頭往前走。還沒走出三步,就聽蕭峰一聲厲喝:“站着別動。”那聲音中含有內力,以木婉清功力,當時就僵住了。一個人影捷如飛鳥般向她撲來,木婉清心下大駭,想躲是萬萬來不及的,就是放袖中暗箭阻止片刻都不能。正驚駭間,那人一到近前,伸手便朝她肩膀抓去。
身後蕭峰掌風逼到,那人知道蕭峰厲害,不敢硬接,只得向上一個拔高,縱跳避過。木婉清雖見他輕功高超,卻也萬萬想不到有人能在力道用老之時再次縱躍,這等功力,便是師父也是遠遠不及,霎時間百感叢生,危機一解,登時雙腿發軟,坐倒在地。
蕭峰背着段譽趕上前來,擋在木婉清身前戒備,南海鱷神卻吱哇亂叫着沖過去,對着為首那人嚷嚷道:“老大,老大,你下手輕些,那是我看中的徒兒,你可別給打死了。”
木婉清心道:這個惡人還有老大?哪該惡到什麽地步去?好奇的擡眼去看,見是一個身穿青袍的老者,長須垂胸,面目漆黑,一雙眼睜大大的,一霎也不霎。這人手持兩只細細的黑鐵杖,拄在地上,支撐身體,雙足淩空,卻原來,他兩條腿已然殘廢。木婉清雖然性格暴躁,手段毒辣,舉手便即殺人,但見了這等相貌殘怪之人也不由心生憐憫。再一細看,發覺他面部肌肉全部僵硬,眼皮無法閉上,臉上自更無喜怒哀樂之情,不由更加同情。
來人正是“四大惡人”其中之三,段延慶、葉二娘和雲中鶴。那個直奔木婉清而去的自然是死鬼雲中鶴,他本是看到女人就想占便宜的,只是阻擋他的人乃是蕭峰,他才不敢作怪。葉二娘自然也從段延慶那裏得知在萬劫谷和他們力戰之人便是那個曾挫敗過老大的蕭峰,當下也不再以那日戰敗為恥。只剩一個二貨岳老三,因為抓着段譽提前退場,才會至今不知道他口口聲聲教訓着的“徒弟媳婦”是他們家老大都惹不起的頂尖高手。
段延慶冷冷對着蕭峰一點頭,就招呼南海鱷神道:“老三,走了。”
南海鱷神蹦過去,高聲叫道:“老大,不能走啊。我還沒收這小子為徒呢。”說着,手指向蕭峰背上的段譽。
然而在三惡眼中,他指的人卻是蕭峰。
段延慶提起鋼杖,“呯”一聲敲在南海鱷神光禿禿的大頭上:“笨蛋,你還想收誰?”段延慶真要給這個白癡氣死了,有沒有別的這麽蠢的貨啊!他當年怎麽就一時沒想開收了這麽個家夥在身邊呢,這些年來給他氣了多少次了。之前打架的時候也是,要不是他中途退場,還拎走了那個蕭峰維護的菜鳥,他們四大惡人聯手,怎麽還不能一血當日在丐幫分舵被擊退的前恥啊!偏偏就是這個蠢貨,自顧自跑了,還把蕭峰最為挂心的家夥也拖出戰局,使得蕭峰心無旁骛,放開手腳和他們大戰一場,固然這一回他們沒有再被打得自動敗退,可是三人練手都沒打贏這種悲催的事實,段延慶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承認的。順理成章的,幫了倒忙的岳老三就成了段老大怒氣的回收桶了。
段老大拎走了岳老三,葉二娘一言不發跟上,雲中鶴還對着木婉清方向稍稍流連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不敢下手,灰溜溜的跟在葉二娘身後跑了。
木婉清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衣衫,整整面幕,對着蕭峰一出口就是大招:“你還去你‘小媳婦兒’家麽?”
蕭峰額角青筋直跳:“木姑娘,譽兒是我三弟。”他一直是稱呼段譽為“賢弟”的,然而這個稱呼面對第三個人卻無法直用。他本想說段譽的,然而話出口之前,不知是被南海鱷神唠叨太久了還是怎麽地,莫名其妙就想起那日段譽醉酒之後對他撒嬌時的那句“抱抱譽兒”,原本的準備好的“段譽”兩個字竟脫口而出變成了“譽兒”。
木婉清微微歪頭,天真的補刀:“玉兒?聽名字就是個小媳婦。”
蕭峰徹底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