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美人
暗一帶着葉安疾行,本來至少要安排一頂軟轎,因葉安擔心這樣會被太後的人發現,還不如就他與暗一,悄沒聲地潛回宣德殿。
葉安懷裏揣着那袋栗子,好似揣着寶貝,時不時地摸一下,暗一不走尋常路,經常要拎着他飛檐走壁,最初的新鮮勁過去之後,葉安就怕一不小心,把穆大哥給的栗子弄丢了。
虧他還有一點理智,沒做出把栗子全都倒出來數一遍裝回去,到了宣德殿再重新數一遍的無腦舉動。
“主上,快要到了。”
暗一帶他急急飛上一堵高牆,誰知出現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狀況,牆對面也有人正要翻過來,兩邊差一點就撞上,幸好暗一反應快,落地時托了葉安一把,有驚無險,那一邊的人就不太好了,葉安聽見輕輕的一聲“哎喲”,似乎摔着了。
葉安令暗一過去一探,暗一不多久拎着一名少年過來。
少年原本揉着額頭,滿不在乎的樣子,目光一接觸到葉安,頓時慌了神。
“皇上,臣卿驚擾了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葉安:“……”
明白了,這也是位男妃,一國之君在外頭野夠了回來,撞上了宮裏的妃子爬牆,這可真是夠熱鬧的。
他之前也大致認了認男妃們,可是對這位妃子卻沒什麽印象,求助般看了暗一一眼。
暗衛處也掌管情報,暗一認識的後宮妃嫔不比李幺少,輕聲道:“主上,是瑞雪軒的溫美人。”
溫子然個子嬌小,身形瘦削,穿着農家的粗布衣服,露出纖細的手腕腳腕,眉間貼了一點流雲花钿,宛如精致易碎的瓷娃娃,美人若不是位份,于他倒也相宜。
暗一帶了皇帝翻牆,可把也在翻牆溫子然給吓到了,但宮中哪能說妃子被皇帝吓到,只能說妃子驚擾了皇上,溫子然利索地叩首認罰:“皇上,臣卿這就回去面壁反省,以後絕不出現在皇上面前。”
葉安:“……”
葉安這下覺得不止耶律寒奇葩,溫子然也有一點。若說耶律寒是“被看上妄想症”,這個溫子然則是……想趕緊從皇帝眼前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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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奇怪了。
葉安道:“溫美人,你為何如此打扮?”
溫子然眼皮一跳,吞吞吐吐道:“臣卿,覺得無聊,換裝玩。”
因葉安語氣并不嚴厲,溫子然鬥膽擡頭,瞥了一眼葉安,只見皇帝穿着堆滿金絲銀線花樣複雜的小褂子,袖口領口則是串串珍珠,胸口還鼓了一塊,溫子然有些發怔:“皇上怎麽這副打扮?”
溫子然沒敢直說,皇上穿得好像鑲金牙的暴發戶哦。
葉安:“……”
葉安輕咳一聲:“朕與你一樣,換裝玩,你是百姓裝,朕這是地……纨绔子弟。”
溫子然穿着農服爬牆,肯定不是吃飽了撐的,他的布鞋上好似還沾了點土,說不定就是與葉安自己一樣,偷偷溜出去才回來。
此種情形明顯有偷人之嫌,葉安卻不打算戳穿。反正都是原身的前男友,他并不打算寵幸他們,若他們寂寞難耐,最終尋了別人,感情上他不是不能理解。
“你回瑞雪軒去吧。”葉安頓了頓道,“遇見朕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從這一刻起,他與溫美人之間有了一條特殊紐帶,他撞見了溫美人,溫美人何嘗不是撞見了他,彼此都不說破,彼此都有餘地。
溫子然大喜過望:“是,多謝皇上!”
暗一不會過問葉安的想法,送葉安回了宣德殿,李幺已快急得把宣德殿鋪的金磚磨出一個窟窿來了。
“皇上,您怎麽才回來?”
太後總覺得今日的皇帝太過安靜,去佛堂過問了好幾回,幸虧後頭沒過來掀皇帝的被子驗明正身。這也是葉安敢讓替身去睡龍床的理由。
葉安笑道:“有點急事被絆住了,眼下都好了。”
“對了李幺,你覺得溫美人如何?”
李幺思量片刻道:“皇上是說瑞雪軒的溫美人嗎?您以前從不踏足瑞雪軒,溫美人……無寵。”
葉安把懷裏的紙袋拿出來,拈了一顆栗子剝好,塞進嘴裏。
一個不得寵的妃嫔,為何見了皇帝反而不高興,恨不得馬上就從皇帝面前消失,該不會是一個人的日子過得太潇灑了,還要皇上幹什麽吧?
葉安心道,這麽清新脫俗,該不會也是穿來的吧?
夜深了,他又趕了一路,已困得不行,把極有可能是老鄉的溫美人放到一邊,各賞了李幺和替身兩個栗子之後,便洗洗睡了。次日,穆太傅沒有入宮,葉安估摸着穆辭的查清楚,距離廷尉還有穆太傅的回應還有段時日,他不能日日都往外跑,索性先緩一緩再說。
李幺照例把妃嫔侍寝的綠頭牌盛在一面銀托盤中送了過來,翻牌子這道程序自他穿過來起日日都有,只是葉安從沒有在意過,也沒有細看。
這回他有了一點別樣的心思,望着最上邊喬雲霆的牌子癡笑,等穆大哥入宮了,是不是旁邊就會多出一塊寫着“穆辭”的牌子,那他一定天天都翻,翻禿了,就可以天天都見到穆大哥了。
他笑得猥瑣,李幺不由得往邊上挪了挪,皇上估計又犯病了。
葉安擦了擦口水,忽然在銀托盤最邊上瞥見了溫子然的牌子,心念一動,難怪溫美人無寵,放那麽偏,一般不仔細找都找不到。
反正有暗一,沒什麽可怕,葉安把疑似老鄉的牌子撿出來,放到一邊。
穆大哥不在,朕就先會一會你吧!
皇帝久未召寝,卻忽然翻了從未承寵過的溫美人的牌子,如同往池子裏投入一顆石子,原本暫時平靜的池水泛起了陣陣漣漪。
金華宮,一名內侍跪着道:“主子,奴才真的給他們說了,把您的牌子放在最上邊……”
喬雲霆擦拭着手中的金劍,平靜道:“無礙。只要非楊妃搗亂便可。”
承明宮,仍在“養病”的楊舒玄一聲冷笑:“喬雲霆就是個廢物,連個名不見經傳的美人都能騎到他頭上,也好,待本宮解了禁,再一塊兒收拾。”
雲光殿,李貴姬埋首疾書,驀然停筆時,手中筆杆早已折斷。
長樂宮,太後一個人坐着擺弄黑白兩色的棋子,聽聞宣德殿傳來的消息,太後眼皮都未擡,直接命內侍給瑞雪軒送去了一壺美酒,以示對皇帝的支持。
宮裏說什麽的都有,還未承寵的溫美人,俨然成了蟄伏許久的狐貍精。溫子然麻木謝過前來宣旨和送酒的內侍,手指甲幾欲刺入掌心。
不論他怎麽躲,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溫子然把太後所賜的美酒倒入酒壺之中,從袖中掏出了一包淡黃色藥粉,抖着手将藥粉全部倒了進去,還用力晃了晃酒壺。
“主子,咱們真的要……”
溫子然的心腹內侍小方實在有些擔心。
“沒辦法,是他逼我的……”
溫子然痛苦地閉上眼睛。
自從半夜撞見了皇帝,他就覺得自己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皇帝的龍辇晚些時候到了瑞雪軒,溫子然一身繡了墨竹葉的白衫,跪得筆直。
葉安讓李幺連同伺候的內侍一同守在外邊,自己一個人進了正院。
太後賞賜的美酒盛在精致的玉壺之中,就放在桌案最顯眼處,一共置了兩只青花酒盅。
葉安先開了個頭,道:“溫美人,朕有一首詩,不知你有沒有聽過?”
溫子然哪曉得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得道:“願聞其詳。”
葉安搖頭晃腦誦道:“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
溫子然:“……”
葉安心想不會吧,又道:“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溫子然:“…………”
溫子然惶恐地摸了摸頸項:“皇上是想砍臣卿的腦袋嗎?”
“不是……你沒聽說過這些嗎?”
這可是葉安能背的為數不多的詩歌之二了,全都對不上,莫非是他弄錯了?
“……從沒聽說過。”溫子然搖頭,托着酒壺往兩只酒盅裏傾倒了一點酒,“皇上頭一次來,臣卿有些緊張,可否與臣卿共飲一杯?”
他的手仍有些發抖,端起其中一杯,葉安接了過來送到唇邊,溫子然目光閃閃地望着他,葉安想了想,還是把酒杯放下了。
“溫美人,這酒既是太後賜給你的,還是都你喝吧,如何?”
溫子然咬了咬嘴唇,他的酒壺裏有隔層,藥是下在其中一邊,與皇帝共飲沒什麽,可是皇帝一杯都不肯喝,還要賜還給他怎麽辦?
葉安見他半天沒動靜,故意将他一軍:“你不肯喝,莫非是在這酒裏下了藥?”
溫美人手在發抖,說明這酒必然有問題。可葉安是大搖大擺來瑞雪軒的,溫美人若真敢往酒裏下藥,并不會是毒藥。
溫子然臉色變了又變,将葉安手中的杯子取回,一飲而盡。
不多時,他的身體軟趴趴向後仰倒。
“暗一!”
葉安忙接住溫子然,讓暗一進來看個究竟,暗一試了一下溫美人的鼻息,又翻了翻他的眼皮,道:“主上,溫美人只是睡着了。”
葉安:“……”
葉安又令暗一查看酒壺,暗一拿起酒壺晃了兩下,了然道:“裏頭有隔層。”又取了一點壺嘴處的酒嘗了嘗,“酒中是蒙汗藥。”
葉安心想,楊妃是下春.藥,溫美人卻是下蒙汗藥,難道是讓他睡着了好行事?
他也算主動來的瑞雪軒,不必如此重口吧?
葉安讓暗一将人喚醒,暗一用了點清水,撒在溫子然臉上,溫子然悠悠轉醒後,第一反應竟是去摸自己的衣服與領口,确認并無異樣之後松了一口氣。
這戒備的态度令葉安發現了新大陸,再結合蒙汗藥,葉安試探地道:“溫美人,你是不是不想侍寝?”
溫子然一下被戳破了心事,臉色煞白。
反正已被發現,大不了就是一死,溫子然跪下來大方道:“皇上,臣卿的确無心帝寵。臣卿入宮前原有心儀之人,本是要嫁與他的,可是臣卿家裏不顧臣卿反對,硬将臣卿送入宮中。臣卿不想負了那人。”
溫子然眼裏緩緩流下兩行委屈的清淚:“既被皇上發現,臣卿也不想活了,臣卿甘願以死謝罪。但是要臣卿侍寝,臣卿實在……做不到。”
葉安:“…………”
葉安這回算是開了眼界,原身後宮怎麽什麽都有,這、這居然是個含淚裝攻的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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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葉小安後宮最後一個攻妃(穆大哥還沒進宮不算攻妃還)!受裝攻可把溫子然委屈壞了233
這是葉安的好搭檔!從此可以想去看穆大哥就去啦!
寵妃一般額頭都有點什麽花樣,溫子然是流雲,穆大哥估計會是皇上的吻痕(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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