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準男友
太後說話算話,真的給葉安備了侍衛和車馬,前呼後擁,這個樣子估計出了皇宮,也沒什麽自由可言,只不過葉安知道這是太後的條件,一聲不吭全部接受下來,反正他也有自己的暗衛……
葉安已從暗一處得知,暗衛竟有上百名,原本還擔心總讓暗一跟着會不會不方便,這下子根本不必操心了,等出了宮可就是他這個皇帝最大了。
李幺因要負責宣德殿相關事宜,未能随行,葉安準他相送,聽他念叨了一路,車馬總算出了宮門,葉安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就跑,以後再也不管這個皇宮了,可是想想既答應了太後要平安回來,就不能言而無信,何況他這倒黴體質,就算逃走能有所改變嗎?
……不能。
葉安嘆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金碧輝煌的皇宮,既然逃走沒什麽用,那就容許他在民間無憂無慮地樂一樂吧。
車馬平安無事走了很長一段路,待再也看不見皇宮了,葉安向暗一使了個眼色,暗一點了點頭,立刻便有一名扮相與葉安極為相似的暗衛,代替葉安坐到了太後叫人準備的馬車上。暗一帶來了一身粗布衣服,為葉安換上,車駕最近三層的侍衛,已在途中被替換成了暗衛,由他們掩護葉安,轉移到了路邊的行人之中。
這是葉安臨行之前揪着暗一想出來的辦法,太後不許他出馬車,哪能叫逛街啊。李幺沒在,葉安也松了口氣,李幺一定不會如此痛快就同意他溜走,暗一武功高強,人也比李幺爽快多了。
“暗一,接下去你還是在暗處跟着,朕想獨自看看民間生活。”
葉安深知宮外對于他來說是完全陌生的世界,不會貿然就把暗一甩開,說不定還能有用得着暗一的地方。
暗一于是颔首領命,在距離葉安五十步之處,以想象不到的方式,藏匿了身形。
為了防止被人認出來,葉安往臉上抹了一點灰,他身邊已沒有宮裏人跟着了,所在的大街上,人來人往,沒誰會特別留意穿着普通的他。出來放風的少年深吸一口氣,在街上試着小跑了兩步,暗一真是挑了個好地方啊,這街上四散着誘人的食物香氣,往左邊看,只見一對老頭老太在賣熱氣騰騰的包子、燒麥與春卷,有幾位食客排隊在等,隊頭的婦人拿着幾只包子,嫌春卷有些貴了,小聲還起了價,往右邊看,一位年輕的小夥子正一刻不停地攪動着手裏的鏟子,翻炒在鐵鍋裏動來動去的栗子……
一個在他的認知中并不存在的朝代,如此鮮明地呈現在眼前。葉安心裏仿佛有什麽被打破了,這就是大魏,他念叨了無數次的原身一次都沒回來過,這意味着這個世界往後将以他為帝,而這些生龍活虎的人們,亦是他的子民。
葉安嘿嘿笑着,從兜裏摸出一個破舊的錢袋,太後給了他一袋子銅錢,還有上萬兩的銀票,葉安把銀票貼身藏了起來,平時買東西,就只用錢袋裏的錢,為了不引人注目,錢袋也刻意讓暗一做成了舊的,打上了兩個補丁。
他也排隊買了燒麥與春卷,一口氣吃完還嫌不夠,又買了炒好的栗子邊走邊剝。這幾樣和現代的味道差別不大,比宮廷美食要接地氣許多。只是有點可惜,古代沒有炸雞腿賣,畢竟一只雞由雞崽長成都是靠人喂養,民間吃得起雞的普通人家并不多,專門只撿雞腿買,也有點奢侈了。
長街盡頭,匆匆一瞥,他竟看見有人在做糖畫,很多小孩子圍着制糖畫的白胡子老伯,一把湯勺舀着燙化了的糖絲,勾勒起千古未變的圖案。
葉安想起很小的時候也曾嘗過這琥珀色甜滋滋的糖,不由自主奔過去,夾在一堆孩子中間眼巴巴地等,帶了點天真的少年叫白胡子老伯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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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和藹地道:“小夥子,你想要什麽?”
葉安指了指案上的飛鳥,老伯問了葉安許多話,葉安胡亂答了,老伯熟練地替他澆鑄了一只飛鳥糖,葉安付了錢,小心翼翼舉起嵌着飛鳥糖的竹棍,手中拿的東西已有些多了,他仍一樣都舍不得放下。
就在他身旁,糖畫攤附近的石牆上,不知是誰畫了一幅塗鴉,天上的鳥,地上的獸,水裏的魚皆是栩栩如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鳥和獸都點了眼睛,只有魚沒有。
葉安這人剛好有一點強迫症,魚沒有眼睛看得他渾身難受,這牆立在街角,非私人所有,牆上的塗鴉也無人問津,過了半晌他終于忍不住把手裏的東西放到一邊,撿起地上不知是誰落下的炭筆,為可憐的魚點了睛。
可算順眼多了。葉安把筆放回原處,小口吃着糖,身邊的人不知何故變得擁擠,擋在他面前。葉安以為街市皆是如此,當他意識到不大對勁時,已有人悄然繞到他身後,捂住了他的嘴,糖畫落到了地上。
怎麽回事,糟了,暗一!!
葉安下意識就要去摸挂在脖子上的碧玉哨,兜頭有個黑色的布袋子重重地罩了上來。
再度清醒時,他躺在幹草堆上,手腳都被繩索捆住,藏在懷裏的銀票,還有脖子上的玉哨子都不翼而飛,身邊還有五六個與他差不多年紀,愁眉苦臉的少年。
葉安懂了,他極有可能是連人帶銀子,被人綁了。
一個人流落在外,難免緊張顫栗,可是卻不能被恐懼打倒。葉安給自己鼓氣,冷靜下來,先看清楚所在之處乃是一間破舊的屋子,屋子的門掩着,屋裏除了他與其他少年,尚未看見旁的人。
葉安試着掙了掙繩子,他的手是在身後被捆住的,捆得極緊,于是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灰衣少年低聲道:“你也是被抓來的吧,咱倆互相幫忙,試着把繩子解開……”
哨子沒了,暗一還不知身在何處,得盡快想辦法自救。若是能解開繩索,說不定就能跑出去。
灰衣少年聞言,竟轉身滾遠了一些,葉安發現他驚恐莫名,臉蛋上還有幾道血痕,猜測這少年大概是經歷過毒打,被吓壞了。
葉安只好放棄這個受了驚的少年,再去找其他人互幫互助,這時門咔啦啦一響,有個漢子探身,将一名少年用力推了進來。
葉安:!!!
他看見了,漢子的臉像極了方才做糖畫的老頭,只是沒有雪白的胡子,面容狠厲。
……原來竟是這人綁了他,虧他還買了糖畫!
被推進來的少年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也是被捆住了手腳,與葉安一樣使勁掙紮。
葉安瞄準了這個有反抗之心的少年,因為他的腳被捆住了,只能雙腿并攏,一路青蛙跳過去,主動道:“喂,你還好吧?”
少年想不到此地還有人搭讪,微微一愣,轉過臉來。
雖屋子裏光線不佳,葉安仍看清楚了這少年俊秀的眉眼,年紀雖不大,卻是個頂呱呱的美男胚子,眼睫超長。
少年警惕道:“你想做什麽?”
葉安道:“我也是被抓來的。你我互解繩索,一起逃出去,如何?”
“……好。”少年上下打量了葉安一遍,又問:“要怎麽解?”
這少年一身錦衣,估計家裏很不錯,難怪并不懂。葉安示意他先将手放下來,轉到他身後,将嘴湊到垂着的手邊,用牙齒一點點撕扯。
困着他們的繩子乃是草繩,沒有刀,用牙撕慢了些,好歹總會斷。
少年的身體不受控地抖了抖,再抖。
“你碰到我手了,就不能注意些嗎!”少年輕聲控訴。
“……你忍着點。”
葉安有點氣,他好歹是皇帝,雖是個便宜貨,也算纡尊降貴了,可是眼下,并非發脾氣的時候。
少年手腕上的繩子總算撕開了,反手摸了摸綁着葉安的繩子,繩結複雜,實在不好解。
少年蹭地從穿着的靴子裏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三下五除二,替葉安還有他自己,把剩餘的繩子都挑斷了。
葉安:“……”
葉安生氣地道:“你有刀子為何不早說!”
“因為拔不出來啊。”
少年調皮地笑笑,嘴邊現出一個小小的梨渦。
葉安瞪了少年一眼,不說話了,還是逃出去最重要。
少年又去把其他人的繩子都弄斷了,将人集中到門口。
葉安以為這少年是要發動衆人把門撞開,忙要制止,外頭顯然是有人守着的,沖出去勝算不大,不如把外頭的人诓進來挨個收拾。他們全都加在一起還怕對付不了做糖畫的嗎!
誰知少年卻道:“別害怕,不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大家等外頭有了動靜,一起往外跑。”
葉安問:“誰來救?”
就算是他,也沒把握暗衛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到達。
少年驕傲地道:“是我哥。我哥一個人,就能把外頭的壞人全都挑了!”
葉安抽了抽嘴角不太相信。這少年居然還是個兄控,方才糖畫男把少年推進來的時候,他飛快地瞥了一眼,外頭估摸着有十好幾個人呢,一對十好幾,怎樣都不可能吧?
葉安剛想說他自己的主意,外邊忽然傳來嘈雜的人聲,少年眼睛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低聲道:“就是現在!”
被困在屋裏的幾個人,都不由自主聽從了少年,葉安遲疑了一下,卻被少年伸手拉住。
“方才多謝你了,你跟我走吧。”
少年不容拒絕地拉着他,将門奮力一推,應當上了鎖的門竟然就此打開了,沒有絲毫阻擋。
葉安趕緊用手遮住突如其來的陽光,微微眯起了雙眼,只見外邊一大塊空地,歪七扭八躺了一堆人,一個神情淡漠的青年男子持劍傲立。
這青年與少年長得十分相像,差不多的容貌,放在少年身上是玉雪精致,放在這青年身上,就是俊逸出塵。
葉安的心毫無預兆地狂跳了起來,他也算見識過不少美男子了,卻從未見過這樣一雙黑眸,亮似晨星,卻又冷若寒譚。
“大哥,你來啦!”
少年高興地叫了起來,回想起什麽,又拉着葉安孩子氣地炫耀:“如何,我就說我大哥會來救我們的……”
青年淡淡道:“阿離,人販都已捉到了,該回去了。”
又向稍遠處的葉安禮貌地颔首。
葉安不覺跟着大力點了好幾下頭,一邊偷偷瞅了一眼少年——他大哥。
因為這位大哥不止長得俊,聲音也很好聽,穩重富有磁性。
……真是奇怪,他怎麽控制不住會想偷看人家呢?
大約是因為,人家救了他吧。
葉安轉向少年,嗫喏着道:“你還沒告訴我你們是誰。”
明明是與少年說話,他卻出于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私心,把人家大哥也一并算上了。
少年笑嘻嘻道:“我?我姓穆,叫穆離,我大哥叫穆辭。”
穆?倒是個不常見的姓。本朝太傅就姓穆。
葉安霎時間福至心靈,指着少年失聲道:“你們與穆太傅是何關系?”
少年洋洋得意:“你也知道穆太傅嗎?實不相瞞,我和大哥都是太傅府的,穆太傅是我爹。”
太傅府……管穆太傅叫爹,可不就是穆太傅之子。
葉安想起來了,媽蛋的,穆太傅的兒子,不是要進宮的嗎!
他隐隐覺得自己忘了什麽,但此刻也顧不得了,四肢僵硬地轉向青年,頭腦發昏又有些竊喜地想,原來這青年,他的救命恩人,穆……穆辭,就是他的準男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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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安忘記了,要入宮那個是十五~~
別着急,大哥要入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