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念之差
秦至簡登時被噎住, 一時無聲。
憋了很久的話,梁函還是說了出來。
低低呼出一口氣,梁函移開了視線。他知道秦至簡沒法解釋, 只是因為秦至簡現在面對的,是作為個體的梁函,是那個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梁函。但如果對着“副導演”梁函, 秦至簡一定能找出無數的理由。
“當然, 你也不用和我交代。”梁函沒等秦至簡回應,自己輕聲把話接了下來,“這是我自己的工作失誤。我太輕易相信你,這種相信對你來說是一種強加的東西, 我知道。”
秦至簡被他的語氣弄得有些無措,“小函, 別這麽說……”
梁函沒理他, 餘光瞥了眼旁邊的啤酒, 拿過來, 又喝了一大口, “秦至簡,這次算是我個人求你幫忙,行嗎?”
秦至簡蹙眉, 按住梁函還想繼續拿易拉罐的手, “你先告訴我, 出什麽事了?”
梁函沉默片刻, 把葉一瓊的事一五一十和秦至簡說了,最後他慨然道:“我知道杜沣不想管她,也管不了她,導演又不管不顧地偏向葉一瓊, 連雲壓力頂不住,我只能搬沈飛揚這個救兵。”
秦至簡的神情俨然對此不大贊同,他比梁函年紀大,入行工作時間更長,顯然經驗也豐富多了。他并不覺得事态又多嚴重,直截了當地說:“梁函,演員遲到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既然導演能容忍,制片人也沒本事處理,你何必逼自己來解決?要我說,你把皮球踢回給連雲,讓她想辦法擺平自己老公就夠了。”
“她擺不平,連雲已經和陳導在現場吵過兩次架了。”
“那也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秦至簡語氣涼涼的,“我們這個行業,本就不适合親密關系的人一起共事,尤其是導演、攝影這種搞創作的,不越界很難。”
梁函臉色有些難堪,一些關于他自己的灰色回憶緩緩泛起。
當年鄭柯臨就是用這樣的說辭搪塞他。
鄭柯臨說,男模特是他的創作對象,他作為創作者産生**在所難免,與愛情無關。
和那些人發生關系的并不是作為梁函男朋友的鄭柯臨,而是作為攝影師的鄭柯臨。
這不屬于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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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柯臨還說,梁函也是攝影師,梁函應該更加理解。早晚有一天,梁函自己也會成為這樣的人。
秦至簡像是意識到梁函情緒不對,隐隐察覺到什麽,又試圖改口:“……但我不是說所有人都會這樣,這就是……我們行業比較特殊……我不是針對這個職業,只是……”
梁函一瞬間想起來,秦至簡是知道他前男友是誰的。
眼神裏閃過短暫的尴尬,梁函迅速打斷秦至簡拙劣的彌補,徑自道::“你說得我明白,但我在乎的不是他們夫妻感情如何,我只是不想看後期預算出問題,這片子投資沒多少,我早就和你說過。”
秦至簡頓了片刻,漠然回絕:“那也是制片人的問題,不是你的問題。”
梁函卻堅定地反駁:“但我是演員副導演,這個問題出在演員身上,我就有義務和責任去替制片人解決。更何況,如果項目後期無法維繼,那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場輸局。”
梁函的語氣太過言之鑿鑿,讓秦至簡頓時生出一陣煩躁。他拿起梁函剛剛喝過的啤酒,輕輕晃了下,裏面還剩一個瓶底。他仰頭一飲而盡,又夾了幾筷子菜。沉默吃東西,不再接話。
梁函望着秦至簡,知道對方雖然不回應,但俨然是在思考。
秦至簡情緒看起來有些矛盾,梁函猜測,他是既不願答應那個作為副導演梁函,又不想拒絕眼前這個與他親密過的梁函。
梁函清楚,這件事,他和秦至簡沒法太強硬,只能打感情牌。可是秦至簡對他有什麽感情呢?
不過是上過三次床的炮/友。
他只能賭,秦至簡是否對欺瞞他,心存一點點的內疚。
哪怕只有一點點,梁函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沉吟須臾,梁函開始往自己這邊添加籌碼,“秦至簡,當初你想讓我推沈飛揚,我推上了,沒有問你飛揚檔期,是我的失誤,但我一早就告訴過你這個項目的周期,定下來的那天晚上我們也在一起,但凡你提前告訴我一次沈飛揚需要軋戲,我都不會這麽被動。因為飛揚是我親自在導演面前力薦的,所以到最後,你連讓我換人的機會都沒有。”
“是,我不夠磊落。”秦至簡豈能聽不出梁函的意思,他頭也不擡地說,“可是梁函,你認識韓昀,你去問問他也知道,沈飛揚現在的戲是多大的投資和制作,是什麽量級的項目。你要我為了你,去和那邊撕合同搶時間,你也應該知道這不可能。”
梁函望着秦至簡,寸步不讓道:“但是你替我想一想,假如今天在劇組的是另一個男演員,是我能更有掌控力的對象,是一個可以配合劇組計劃周期的人,我都會有更多解決問題的選擇。”
秦至簡用筷子拆盤子裏的一塊排骨,語氣淡淡地回答:“哪裏有那麽多假如?我們的工作就是這樣,梁函,我比其他人贏就贏在一念之差,很多個一念之差堆積在一起,才會有成王敗寇,藝人才會有人身居高處,有人身陷低谷。”
梁函不說話了。
秦至簡發現對方沉默了很久,這才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
梁函實在瘦得有點明顯,他原本臉龐白皙飽滿,笑起來如一塊光潤的白玉,是很有少年氣的長相,否則當初秦至簡不會以為他是毛遂自薦的行業新人。但這些天應該是太辛苦,梁函臉頰兩側微微凹進去了一些,整個人的孤高氣質一下就藏不住了。
此刻梁函依然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眼神裏有被挫敗後的那種銳氣,不甘心、不服輸。
困獸猶鬥,大致如此。
兩人目光須臾相觸,秦至簡一下子呼吸就緊了。
他迅速收回目光,放下筷子,也跟着沉默。
過了一會,秦至簡輕聲說:“那你讓我想想辦法吧,這個事我沒法一天兩天就答應你,我也得要一下那邊劇組的通告,看怎麽協調時間。沈飛揚也不是小藝人了,願不願意這麽辛苦,我還要問他的意思。”
梁函頓了頓,半晌才意識到,秦至簡的态度居然真的轉圜了。
他松一口氣,但沒敢高興太早,還是說:“謝謝你,秦至簡,我的确是沒有別的辦法,否則不會求你。其實我很能理解連雲的想法,她不想為了夫妻感情影響項目,你也知道,導演有時候對女演員有感覺是難免的,何況陳導應該還沒有什麽越界之舉……連雲想要一個好作品,我也一樣。”
秦至簡看過劇本,也做過陳禹可導演的功課,因此梁函的期待,他同樣也有。
若非是信任陳禹可能拍出一部非凡之作,秦至簡也不會讓沈飛揚這種量級的藝人來參與,更何況,這部戲的華彩并不在男主身上。
他賭的就是《黃粱無夢》未來會在影史上留下名字,沈飛揚借此,就能真正立足。
秦至簡思索須臾,突然問梁函:“你之前說,葉一瓊和陳禹可導演過去是同學?”
“是,連雲姐吵架的時候提到的,估計是說漏嘴了,先前我沒聽他們提起過。”
“知道了,回頭我去打聽一下。”
秦至簡和杜沣關系更緊密,有些梁函問不出的話,他興許會有辦法。
兩人靜默地相處片刻,秦至簡重新拾起梁函放在桌子上的筷子,給他遞了過去,“先吃飯,你的事我會考慮,放心。”
能放心嗎?
梁函盯着秦至簡看了幾秒,很遲疑地接過筷子。
他走投無路,只能再信秦至簡一次。
啤酒度數确實不高,梁函喝了大半瓶也并非全無反應。
吃完飯,梁函就有些頭發昏,靠在沙發上開始懶得動。
秦至簡伸手輕輕揉了一把梁函的頭發,見對方半阖着眼打盹,主動起身,把剩的餐盤歸攏一番,放到了房間門口。
梁函的手機就被他扔在沙發一側,已經很晚了,但屏幕還是時明時滅,不停在進來消息。梁函也不看,把手機震動關了,扔到了更遠的位置。
秦至簡見狀,走到沙發旁邊,蹲下來問他:“你來組裏還有別的事情嗎?今晚沒其他工作了?”
梁函懶懶地擡起眼,兩個人距離極近,他似乎能從秦至簡眼底看見倒映的自己,“沒有,我就是為了找你來的。”
秦至簡無奈,但看起來沒信,随口道:“那你打個電話不就好了,還這麽奔波,身體吃得消?”
梁函緊緊攥住身側的抱枕,把整個臉都壓了上去,小聲嘀咕着:“不當面和你說我說不清楚,也說不動你。我過來,至少還能施一點美男計。”
秦至簡被他逗笑了。
一聽他就知道,梁函還是有酒了,否則不可能當着他的面說出這種調/情的話。
秦至簡先回身看了眼自己買來以後就放在書桌上的“戰略物資”,然後轉過來問:“你今天是在向我讨人情,那這個人情,我還能再從你身上讨回來嗎?”
梁函心想,果然啤酒度數不高,沒有那麽容易醉。
秦至簡說了這麽複雜和充滿暗示的一句話,他居然一下就聽懂了。
兩個人面對面的眨眨眼,片刻,梁函擡手自己解開了襯衫的扣子。
“秦至簡,以後不用說那麽委婉。不就是想做/愛嗎?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梁導:哼哼,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腦子裏都是什麽黃色廢料!!!
秦總:?你就沒有?
梁導:有,但不承認,四舍五入就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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