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貞九烈
梁函話音剛落, 秦至簡臉上的笑意就完全僵住。
他以一種極不可思議的眼神盯着梁函,手中的筷子被很遲緩地放下,隔了半晌才開口:“……梁函, 別告訴我你是認真的。”
秦至簡眼神黑湛湛的,梁函被盯得有些發毛。
他當然不是認真的,話說出口的時候頭腦發熱, 自我保護意識蓋過了梁函以往處世的情商。但凡用心想想, 梁函都不可能說出這麽踐踏旁人自尊的話。
梁函頓時後悔起來,想解釋,卻又抹不開面子開口。
他躲開秦至簡灼烈的目光,思慮措辭, 思考如何挽回一點局面。
可沒想到,秦至簡突然輕聲一笑。
“也好, 那我就把簽下星妹, 當做是你對我床上表現的犒勞吧。”他正一正身子, 重新拾起筷子, 分割開一小塊蚵仔煎遞進梁函面前的盤子, “吃飯吧。”
梁函錯愕地轉回目光,秦至簡好整以暇地迎上他的審視,笑意俨然沒有作僞。
“怎麽?”秦至簡似乎猜到梁函在想什麽, 嘴角的弧度更重三分, “非要看我生氣嗎?”
“不是, 我就是覺得……”梁函也很想像秦至簡一樣, 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拿起筷子繼續把這頓飯熱熱鬧鬧地吃完。可他又覺得,自己和秦至簡恐怕不應該這樣下去。
他們眼下親密的程度,遠遠超越了他們本應該有的距離。
這不安全。
梁函斟酌半晌, 最終還是開口:“秦至簡,我們都是成年人,很多時候工作會比我們的生活更重要。你是很優秀的經紀人,我也希望能和你有更長遠的合作。所以……可不可以請你,不管我們私下發生什麽,下床以後,都能把我當成工作夥伴來對待?”
秦至簡明顯一愣,他眉頭深蹙,一副沒聽懂梁函想表達什麽的樣子,他反問道:“你是覺得我不尊重你?”
“沒有,我是覺得我們相處的模式過于親密了。”既然已經說開,梁函索性變得直白,“我們只是在氣氛合适的時候做了兩次愛,連固定炮/友都談不上,你沒有必要把那些暧昧的情緒延伸到平時我們的關系裏,這會影響我的工作,也會影響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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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至簡眼底洩露出幾分不悅,“現在也不是工作時間吧?梁函導演,你從我的床上下來還不到半個小時,何況,我只是想讓你更舒服一點而已……不論是開始前還是結束後。”
“我知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沒有因此更舒服。”
秦至簡沉默下來,不過他并未回避梁函的眼神,反而更直接地對望過去,仿佛不管梁函在想什麽,都無法逃過秦至簡的探究。
梁函有些怵這樣的秦至簡。
對方的野性與獸性,總是在這種對峙的時刻,一覽無遺。
秦至簡嘲弄地笑了一聲,“梁函,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你。我們很明顯在相互吸引,從一開始就是,你為什麽總要逃避這種感覺呢?順其自然,我們各自都往前走一步試試,有什麽不好?”
逃避。
這兩個字像很小的刺,輕輕紮在梁函的肌膚上。
他眼皮很明顯地跳了一下,梁函下意識錯開了秦至簡的注視。拿起筷子,低頭把剛剛秦至簡夾過來的蚵仔煎吃了。
“那只是普通的身體之欲。”梁函嘴裏嚼着東西,很含糊地說,“咱們男人嘛,下半身動物,為了一些莫須有的錯覺,說這種話,秦總未免太草率了。”
秦至簡尖銳的目光落到梁函身上,“草率?”
梁函擡頭極快地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去,“難道不是嗎?你剛剛也說,會搞不懂我,我也一樣搞不懂你。我不覺得哪裏需要往前一步,恰恰相反,停在原本的位置就很好。”
秦至簡被梁函說得啞口無言,他唇間逸出很輕的一聲冷笑,“……行,那聽你的。”
片刻,梁函看到秦至簡從褲兜裏摸出了一盒煙,熟練地打開、夾住、點燃。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迅速變得疏遠且尴尬。
粥鋪裏除了他們暫時沒有旁的客人,梁函只能聽到風扇呼呼作響的雜音,和店外馬路邊上遙遠的喧鬧。
須臾,廚房窗口裏響起老板的吆喝:“粥好了,來自己端走!”
秦至簡本想放下煙再過去,沒想到梁函動作更快一步,他直接起身走了過去。
秦至簡捏着煙,半天,只能深深地吸了一口。
當晚,一頓宵夜吃得毫無滋味。
兩個人幾乎沒再有什麽交流,吃完秦至簡要買單,梁函倒也沒搶。
結賬出去,秦至簡很平靜地說:“你先回去吧,我溜達一會,透透氣。”
梁函答應下來,幹脆利索地轉身離開。
翌日。
梁函回北京的飛機定在了下午一點多,他一早先和阿南、張玄開了個快速的碰頭會,交代了一些後續工作的注意事項,随後才坐劇組安排的車,前往機場。
他行李箱很大一個,注定要托運。
提前到了機場,梁函拉着箱子徑直去了值機櫃臺。
夏島是旅游城市,去北京的航班不少,旅客也很多。梁函排了好一會隊才輪到自己,卻沒想到,地勤很驚訝地說:“先生,您是商務艙旅客,可以到隔壁櫃臺優先辦理的。”
“啊?你是不是看錯了?”梁函微愣,他機票是劇組定的,按照他們的勞務合約,劇組副導演的機票都是經濟艙待遇。《燦盛吧愛戀》雖然是個大項目,但因為這次主演定的都是新人,除了男女一有商務艙待遇,連其他主要演員定的都是經濟艙。
梁函自己更不可能輪到買商務機票了。
地勤有些好笑,“不會看錯的先生,沒事,您先選座吧,靠窗的只剩一個了,還有三個靠過道的,您想坐哪個?”
梁函一邊摸手機準備給制片助理發消息,一邊敷衍地說:“那就靠窗吧,謝謝。”
他值機和托運很快辦理完,帶着一頭霧水往登機口的方向走。
制片助理過了半天才回複梁函的微信:“函哥,沒錯啊,給你定的是經濟艙,付款截圖我都給咱們劇組會計了。”
梁函有點莫名其妙,難道是航空公司給他免費升艙了?
……他今年的裏程不是很多啊。
過完安檢,梁函找地方自己吃了碗面,順便回複北京那邊同事的消息。另一個項目眼看着也要開機進組了,是個成本不高的古偶小網劇,同事請示要不要給他訂機票一起去開機。
梁函低着頭打字:“我不去了,有成哥就夠了,你們現場有狀況再聯系我。”
除了阿南,工作室還有另一位相對資深的副導演叫謝淳成,比梁函還大兩歲,已經結婚了。
原本是場務出身,在圈子裏混了很多年才當上副導演。看劇本能力差得一塌糊塗,但勝在極會為人處世,從去年年底開始,梁函就嘗試讓對方獨立帶項目,至今還沒出過太大問題。
安排了一會工作,梁函才發現自己的航班已經開始登機。
趕緊掃碼買單,梁函拖着箱子大步流星地往登機方向走去。托商務艙的福,他這次沒排隊,直接登機了。
梁函登機的時間有些晚,飛機前部商務艙已經坐得差不多了。
他走到商務艙尾部,自己位置的外側已經坐了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對方長腿閑閑地搭在腳踏上,低頭正在拿着iPad看東西。梁函把雙肩包塞進行李艙中,随後才低頭:“抱歉,先生,我坐在裏側,能麻煩您……”
男人擡起頭,鴨舌帽下面,是梁函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秦至簡?!”梁函的表情瞬間僵住,對方臉上卻毫無意外。
秦至簡沉默地收起長腿,微微側身,給梁函讓出了寬敞的空間。
梁函扭頭看了眼身後排隊等待往裏走的乘客,沒辦法,只好先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商務艙的空姐很快過來,禮貌地詢問:“先生,您想喝點什麽嗎?”
“冰水。”梁函冷漠道,“很多很多冰塊的冰水。”
秦至簡扭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裏藏着點好笑。
梁函腦子一轉就反應過來,立刻盯着秦至簡問:“我的機票,是你幫我升艙的?”
秦至簡不置可否,“昨天你說腰疼。”
“……我不是也說了,和你沒有關系嗎?”
秦至簡根本不理梁函,扭過頭,解鎖iPad,一副要繼續的架勢。
梁函氣不打一處來,堅持道:“多少錢,我轉給你。”
秦至簡頭也不擡,語氣稀松平常道:“不用,我看梁導在劇組站的辛苦,作為女主的經紀人,稍微賄賂一下。正常的人情往來,想和選角導演套近乎而已,梁導不用三貞九烈,扞衛自己的……”
他似乎意識到再說下去梁函就會爆炸,秦至簡即時地停頓,換了一個詞,“廉潔。”
梁函努力克制自己發作邊緣的怒火,胸口起伏,不斷深呼吸自我平複。
少頃,空姐把冰水端來。
梁函剛接過就喝了一大口,還含了一塊冰塊在嘴裏,嘎吱嘎吱的咬碎,動靜聽起來活像是在咬人骨頭。
秦至簡對此置之不聞,目光鎖定在iPad上,神情專注得令人嘆服。
梁函只好平息靜氣,不想再被秦至簡牽動情緒。
不多時,乘客坐滿,空姐播報安全須知,飛機進入滑行軌道,順利起飛。
航班準點總算讓梁函的心情略微好轉,他擡起雙腿搭到座椅前方,順便把靠背向後放平,找了個自己舒服的姿勢躺下。
閉上眼沒多久,梁函又有些警惕地扭頭。
秦至簡座椅沒完全放平,還在半靠半坐着。
但他忍不住想,如果秦至簡真的躺下,那兩個人立刻就顯得像是肩并肩在一張床上。
于是梁函準備把兩個座位中間的隔板抽出來,隔開兩人。
可隔板剛被梁函拉出來一半,秦至簡突然伸手,壓在了上面。
梁函瞬間緊張,警惕地問:“你幹嘛?”
秦至簡雲淡風輕地笑:“突然想起個事,要和你說。”
“……什麽?”
“葉宣今天早晨給我打電話了。”
聊工作?那可以。
梁函坐直了一點身體,“葉宣姐找你?出什麽事了?”
“沒出事,就是葉宣主動聯系我,想再聊聊星妹和安欽炒CP的事情。”
“真的???”梁函頓時驚喜起來。
秦至簡也笑,“真的,葉宣問我什麽時候回北京,說要一起吃飯,再好好談一下。”
“那她一定是看到星妹的熱搜,也看到口碑變化了。”
他本還以為,按照葉宣的業務成就和江湖地位,她打定主意的事情,是絕不可能再回頭了。梁函萬萬沒想到,秦至簡還是把葉宣征服了。
雖然秦至簡和葉宣年紀相差不到十歲,但從藝人發展上來說,卻是隔了整整兩個代際。葉宣最初帶的一批演員,都已成了影帝影後級別的藝人,不論是大衆認知度還是品牌認可度,都達到了穩定和穩固的狀态。
而秦至簡所運作的“流量”,卻是最近幾年國內娛樂圈才誕生的獨特現象。
很多演員,已經不需要多部作品的積累,一朝押中寶,再加上适度的炒作,很快就能一飛沖天。
連藍血奢侈品都向粉絲經紀低頭,更何況其他商業客戶。
葉宣昔日的手段,固然足夠她繼續服務頂級藝人,但要想重新捧出一代神話,恐怕未必容易。
而這一點,恰恰是秦至簡最擅長,也只有他擅長的。
葉宣想要和秦至簡“強強聯合”。
換句話說,那日晚飯他們未能達成的一致,如今,葉宣選擇低頭了。
秦至簡實在太厲害了……
然而剛想到這一點,梁函臉上情不自禁的笑意突然僵硬。
他擡頭對上了秦至簡笑吟吟的表情,立刻收起了自己的笑。
秦至簡不以為意,很平靜地問:“我們約在了明天晚上,你有時間嗎?想要過來一起嗎?”
“不了吧,你們聊藝人的事情,和我這個選角導演沒什麽關系,我只關心項目。”
梁函嘴上故意這樣說,心裏想的卻是,一碗水端平太難了,他可不想在葉宣手裏落把柄。
秦至簡聞言也不逼迫,好像早料到梁函會拒絕,“那好,等我們聊出結果,我再和你說。”
“不必,提前祝你們聊得開心,但就不要拉我攙和了。”
說完,梁函果斷地把隔板拉了起來,重新在座椅上躺平。
如果秦至簡和葉宣真的能聊妥得話,不光是對藝人圈粉,對項目宣傳、招商賣平臺,都會有很好的效果……梁函閉着眼想,這事還是不勞煩秦至簡打報告了,到時候他直接去問制片人路思琪,不愁打聽不到。
飛機準點降落在北京。
和秦至簡聊過幾句工作,梁函對他反而沒有那麽抵觸了。秦至簡順手幫他把雙肩包從行李艙拿下來,梁函便迅速道了句謝。
兩個人一前一後從飛機上下來,從廊橋走進航站樓。
不遠處有個洗手間,秦至簡要去上,便和梁函原地說了再見。
梁函扭頭往外走,走了幾步又有些猶豫,原地停住了。
他還是想和秦至簡把話說開。
片刻後。
秦至簡一邊擦手,一邊從衛生間走出。
梁函冷不丁從斜裏冒了出來,“秦至簡,我有話想和你說!”
秦至簡顯然被吓了一跳,臉色微變,見是梁函,又有些莫名,“……怎麽了?”
“我還是想把升艙的錢給你。”梁函認真道,“秦至簡,請你下次不要這樣了,你這樣我真的會多想。”
秦至簡眼神裏閃過明顯的意外,很快又陷入默然。
他的沉默讓梁函有一種他在認真思考的錯覺,于是梁函也很耐心地等待秦至簡的回答。
然而,等到秦至簡終于開口,他說的卻是——
“梁函,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多想。”
“……為什麽?”梁函疑惑。
秦至簡鎮定自若,他那種讓梁函會很警惕、很抵觸……并且很嫉妒的游刃有餘又浮現了出來。
他向前傾斜身體,靠近梁函,不緊不慢地說:“因為,你要是多想,那我就要得寸進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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