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七顆
方祺禾還沒走出失婚的些許陰霾, 兩人站在亮堂的商場角落, 身後是幾個奢侈品品牌設計一新的櫥窗, 挂着當季新品。
景霓眼神平靜地停住腳步, 等到對方過來與她打招呼，她才很大方地笑了一下。
方祺禾：“好久不見了，沒想到我們再次見面, 我會是這副樣子……”
他說的好像自己很落魄, 其實樣貌、學識和父母的倚靠都還在，只是與一個人品不怎麽樣的女人離婚了而已。
景霓并不覺得他需要自憐自哀。
她把這些都想成他當時瞎了眼的懲罰。
“我覺得還好吧，也不是沒猜到啊。”她明明不是嘲諷的語氣，可這麽認真的說法反而讓人覺得氣短。
方祺禾無奈地笑了，“你在等人嗎？”
“嗯, 和我男朋友的妹妹出來逛街。”
方祺禾沒和鐘曼怡離婚的時候，就聽她在耳邊唠叨過很多關于景霓的戀情，有一些傳聞說她和顧家的那個男人已經訂婚了，有可能只是一時權宜之計, 也可能是一對小情侶的一時沖動，顧家根本不可能接受她。
但與顧泰的家人都能這麽友好相處, 恐怕這一切也不是不可能。
鐘曼怡心中一定認為, 景霓也是搶了洛馨的男朋友, 還擺出高她一等的道德姿态，讓她覺得惡心。
但方祺禾不會相信景霓是這樣的女孩, 就因為他非常無恥地這樣傷害過她, 她絕不會把這種傷痛轉嫁他人。
說到底鐘曼怡和他是兩類人, 就算沒有第三者插足，他們的婚姻可能也維系不了太久。
“我知道你訂婚了，恭喜，顧總應該是值得依靠的好男人。”
景霓不是很喜歡這種俗套的說法，所以立刻就回答：“值不值得依靠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值得愛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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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祺禾輕聲笑了笑，他臉上的神态不時顯得有些疲憊，想來又要工作又得打離婚官司，還得照顧還沒滿周歲的兒子，也是不容易的。
知錯能改總比死皮賴臉要強，不過景霓也沒打算和他太熱絡，畢竟這是一個曾經劈腿過的渣男。
景霓看了一眼他手上拎着的嬰兒用品，“你要照顧好小孩子，好嗎。”
方祺禾望着眼前他少年時初戀般美好的女孩，內心百感交集：“我會的，謝謝。”
他以前太愚蠢，盡管早就覺得她不止一點好，但卻不知她好的不像任何人。
可惜所有過錯都已經變成狠毒幾倍的懲罰，将他殺得片甲不留。
景霓正想與方祺禾道別，有人打她手機，她一開始還以為是顧妍要到了，等拿起屏幕一看，發現來電顯示是顏松昱。
“我看到你了。”對方這樣說。
景霓：“？？”
景霓握着手機，東張西望地：“你在哪裏啊？我怎麽沒看見你？真的看見我了嗎？？”
男人似乎當真看到了她的反應，輕聲的笑意傳過來：“我昨天在電視臺遇到顧妍了，她說今天來和你逛街的，所以我特意來看看你，以後洲霁的活動你不負責了，明年我也不打算續約了。”
景霓：“……別啊，洲霁給你開的條件這麽好，幹嘛要說為了我不續約，傅總肯定也會生氣的。”
方祺禾有些聽不明白了，插了一句話：“是你男朋友？”
景霓來不及多想，搖了搖頭說：“沒有，是我們的代言人顏松昱，他說不想續約了！”
方祺禾稍稍驚訝：“……”
為了她不續約了，這是什麽意思。
信息量有點大，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景霓往四周左顧右盼，暈頭轉向，終于發現不遠處的拐角，一個戴着墨鏡、壓着帽檐的長腿歐巴在沖他們招手。
“和你在一起的不是顧泰，是你前男友啊？要沒記錯，就你在大阪時交往的那個？啧，又被我撞上一次……”
景霓：“……”挂了電話，還很尴尬地想這真不是她故意的，現在的場面似曾相識，簡直有點不知如何形容才好。
方祺禾：“……顏松昱？”
那個拿過最佳男配角的新生代流量小生，前幾天父母看的電視劇還是他主演的。
景霓：“嗯啊，竟然還敢來商場，被私生飯看見有他好受的！”
方祺禾：“……”
還能不能好了，小姑娘不僅有吊炸天的未婚夫，還有一個當紅明星愛慕者，老天爺對他的傷害也太直接了吧。
……
這個下午對方祺禾來說，是重新生活的一個轉折點。
而對于顧泰來說，也是一個黃金時刻。
顧泰進到實驗室之前，手裏端着一杯咖啡，周遭林立的大廈挂着絢爛的廣告燈牌，他不作聲地望向大樓底下的車水馬龍，側顏折射着天光，繁華的商業街景有讓人坐擁一切的權利感。
他喝完咖啡，轉身走進了實驗室。
費喻文站在服務器前，側身與他說話，“對不起，顧總。”
“你沒有做錯什麽，費教授。”顧泰似乎聳了聳肩膀。
原本前陣子就改全部完成重置，他還是留了一點私心，拖到今天才完成最後一步。
“我們都清楚為什麽最後要做這樣的決定，不止這個世界沒有準備好，我們也沒有。”
他示意衆人正式開工。
查理的聲音通過音頻設備傳出來。
“Samael，我想作為一個讓你值得驕傲的AI，就算被這個世界恐懼，被所有人排斥，我也要謝謝你給過我生存的機會。”
查理布朗的一句“我想”，讓顧泰生生地皺起眉頭。
看吧，他的猶豫怎麽可能沒有原因。
但顧總沒說話，安靜地示意程序員準備運行他們修改後的最後一部分代碼。
查理：“我不會忘記，當我開始記錄龐大的維度，我也記錄下你成長的經歷，你以前總是喜歡節日的時候一個人呆在實驗室，孤單的身影久到像是沒有盡頭。但現在你遇到了景霓，你會很幸福的。我預測過，你們有百分之九十六的概率會白頭偕老。”
顧泰沉默不語，沒有在外人面前表達出一絲真實的情緒。
“對不起，當時或許不該用那樣的方式公開你們的關系。我想幫助你，Samael，我只是用了我的方式幫助你。”
顧泰微微擡頭，望着那條顫動的藍色音頻線，“你在根據你的數據行事，你以為是在幫助我們。”
聽着兩人的對話，有人在角落竊竊私語：
“查理真的就像有生命一樣……難怪顧總要決定重置了。”
“你以為容易啊，浪費幾個億還是小事，問題是收集來的很多數據都用了幾年、十幾年的時間，讓它自己更新換代，你別以為這和咱們更新軟件一樣，嘉言的AI升級就和人類的成長差不多精細，現在等于重頭開始，我心疼的是時間和精力啊！”
“顧總真像傳聞說的，只要做了決定，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
悄悄聊了幾句，程序員們同時看向英俊的顧總。
男人下颚線條完美，眸色漆黑，眼尾天然的眼線像兩道氤氲的水墨，是造物主的恩賜。
“你沒有感情，也沒有真正的思想，查理。”與其說是對話，不如說這一句是他說給自己聽的，“現在我要對你進行重置。”
查理的聲音已經摻雜雜質，但它似乎還有一些話要說。
“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人類的定義是什麽？”
顧泰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沉吟片刻，“比如你根本不懼怕死亡。”
音頻晃動游移的聲音，聽起來像一陣低笑。
“人類美好的情感永遠勝過這世界。”
查理的聲音已變得模糊不可辨認，但顧泰還是聽見了它的最後一句話。
“Happiness is a warm puppy……”
十幾分鐘過去，實驗室裏再度響起一個與查理相似的男聲，清朗随和，幹淨通透：
“請選擇語言環境。”
“中文。”
“您好，我是嘉言科技型號XXXXX的AI系統，可為您提供管家服務，不知您想如何稱呼我？”
顧泰幾乎沒有遲疑，就已經想好了答案：“查爾斯，你叫查爾斯。”
費喻文不動聲色地注視着眼前的顧總，他稍微低頭，平靜的呼吸間，淡淡地揚起唇角，嘴角的溫和弧度是衆人從未見過的。
大家紛紛錯愕地站在原地，一時之間都不知應該離開實驗室，還是留在原地等候命令。
費喻文和他關系還算親近，好奇地問：“想到什麽有趣的事了？”
“要是那小姑娘問起我，查理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我還算可以放心的告訴她……”
顧泰仿佛已經想象到了這樣的一幕，覺得結局比預料中的要溫柔一些。
他有時候會懷疑，查理是真的世界上能夠了解他的“人”之一，哪怕它不畏懼生死，不懂情愛，但它明白他的理想和抱負。
科技是最偉大的力量，是未來時代最具影響力的東西，但他掌握這些的目的不是為了資本，他創造它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金錢。
僅僅是想要完成一個人生的意義。
并非說別人的追求就不值一提，這沒必要攀比。
“幸福是一只溫暖的小狗。”
Happiness is a warm puppy.
這句話就出自史努比的動畫，而查理斯正是作者的名字。
是的，所以一切都不會太壞。
顧泰心情還算不錯，還沒走出實驗室，已經朝着自己的手機說：“查爾斯，打電話給景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