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民國二十三年,安徽邊界,大王山。
要說這大王山,以前叫雲彩山,雖然不夠陡峭峻奇,壁立千仞,可也山巒蒼翠,岡峰層疊,是個郊游踏青的好地方。然而,自從來了一位占山為王的胖子,看上山腳獵戶的女兒雲彩,他就豪邁的給雲彩山換了名字,并稱雲彩山——大王山方圓百裏內的一切都歸他所有,包括雲彩山下的雲彩。
獵戶的女兒沒文化,可也懂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好好一黃花大閨女,憑什麽給這肥頭大耳的胖大王做壓寨夫人?于是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父親阿貴攜女兒雲彩悄悄收拾了細軟準備逃跑,奈何山大王的迎親隊伍已經到了院子門口,他們一時勢成騎虎,左右為難。
“爹……”雲彩帶着哭腔,拿出平日用來捆獸皮的麻繩,“您勒死我吧,說什麽我也不嫁!”
“好閨女,雖說他是個山大王,你嫁了他,他待你好,也是吃香喝辣啊。”阿貴抹了抹眼睛,事到臨頭,他忽然覺得雲彩就算嫁了也不錯。
雲彩沒料到父親會這麽說,聽了之後,愈加悲憤,“算了我自己去死!”
“咚!”有個人從外面蹦進來,踢倒了牆根處的小水缸。
阿貴父女倆吓得往門邊直靠,阿貴壯着膽子喊,“誰……誰!”
這夜,火把在山間舞成金色的巨龍,火苗将人影拉得老長,一道一道交疊着,密密麻麻。
十裏之外,與吹着唢吶,敲鑼打鼓迎娶新夫人的隊伍不同,有支隊伍安靜低調,幾乎連呼吸都不可耳聞。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這批人皆身着顏色不可辨認的呢制中山式軍服,腰系武裝帶,個別人腳蹬長靴,其餘者綁腿布鞋,肩上挂着槍,可比槍更顯眼的是懸挂腰間的大布袋。
這布袋,花紋奇異,還是防水的,因為裏面塗着厚厚的樹脂,來自一種失傳的工藝。
“停。”樹影婆娑的林子裏,有人忽然道了一聲。
為首的軍官扭過頭,衣領上的三顆星反射着月亮的微光,是個上校。而在他旁邊還有一位上校,個頭與他差不多,只不過更加削瘦,乍一看還以為對方營養不良。
“參謀長閣下,出了什麽事情嗎?”那軍官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團座大人,我派出去的斥候回來了。”被稱為參謀長的中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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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過來,叫過來,給張副團座問話,還有,別叫我大人。”團座一屁股坐在離他最近的石頭上。
參謀長笑得很厲害,道,“那也別叫我閣下。”看臉部線條,他應該是位硬朗的帥哥,但這位帥哥不顧形象,大晚上偏要在鼻梁上架副茶晶眼鏡,顏色較深看不清眼睛,而且沒有取下的意思。準确說來,自團座到任,參謀長閣下就一直以這面目示人。
“張副團座,團座有命,那去問問呗?”參謀長指着迅速靠近的幾道黑影。
這位張副團座跟參謀長是兩種不同類型的帥哥,別看他瘦,可絕不是枯瘦,軍服下面還是極為有料的。
只聽張副團座淡淡道,“還是請團座親自詢問吧。”
團座翻了個白眼。
團座大人姓吳名邪,年約二十五,曾留學日本,歸國後空降至這個直屬蔣校長的百人團。沒錯,這團最多一百人,可它竟是團級,享受所有團級待遇,甚至是超常規待遇。比如最近由德國空運來的軍服,武器,瑣碎的軍品,吳邪的百人團幾乎人人都享受到了。
吳邪屬于空降兵,因為團長本是副團長,吳邪來了後,正團長反而變成副手。說起來,倒不是吳邪比副團長有本事,這個百人團裏最有本事的絕對是副團長。
那麽,是個人背景咯?
也不是。
吳邪家祖上本是官盜,後來一百年金盆洗手,可現在重操舊業。他爸爸是蔣校長的文物鑒定辦公室主任,他二叔是俗稱紅頂商人般的存在,他三叔是部隊裏的中将,可謂家世顯赫。
然而,這張家……
吳邪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來。這張家雖然沒落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操控中國的大家族随便伸出小手指還是可以摁死人的。他吳邪怎麽這樣命苦,被官場間的争權傾軋所連累,成了一個得罪張家的犧牲品。
“呵呵呵。”參謀長嬉皮笑臉,作為張副團座的同期同學,他私下認為團座大人性格不錯,居然能夠忍受不茍言笑,毫無情緒反應的張起靈。
“團座,請吧。”參謀長十分具有紳士風度,像似要親自替吳邪引路。
吳邪腹謗,“這個黑眼鏡,跟那冰山男一樣,一熱一冷,真難應付,不過我還怕你們不成?”
吳邪彎起嘴角客氣地笑了笑,從腰間的大袋裏翻出一個圓形餅盒遞給張起靈,“張副團座,這是我從上海帶來的雅霜雪花膏,桂花香型,你拿去擦,這樣臉就不會老繃着。”
“團座!”吳邪的副官王盟從隊伍後面竄過來。
團座,您不想活了啊?竟然調侃副團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