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內務府(下)
槐月擡頭看了一眼,懷櫻生了一張溫順的圓臉,讓人見了就生了親近之意,穿着一件粉色的宮錦裙子,比槐月來的時候見的一般宮女們穿得要好些。
懷櫻走到了白公公的身邊,口裏面含了一絲的怒氣,但是依舊是壓着火氣問道:“白公公,前幾日我就和內務府說了,咱們陳貴人宮裏面的矮幾上面掉了漆讓你們給換一個過來,過了這麽些天了還沒送來是怎麽回事。”
白公公拍了拍腦袋說道:“好像是有怎麽回事,只是皇後娘娘前些時候才說了,宮裏面每個月的花銷極大,應當節省着點,矮幾掉了漆不還是能用嗎?”白公公說到這裏似笑非笑地盯着懷櫻,尖着嗓子說道:“陳貴人雖然是妃嫔小主吧,但是位分在那裏擺着,放着皇後娘娘和慧貴妃在那裏節儉度日,陳貴人一個掉了漆的矮幾都用不了了嗎?不知道這件事要是傳到了皇後娘娘的耳朵裏面,不知道要怎麽才好?”
白公公的話說得厲害,一方面搬出了皇後娘娘來壓着陳貴人,一方面又奚落了陳貴人位份低下,實在是堵得懷櫻無話可說。
懷櫻氣紅了臉,指着白公公說道:“白為昌,你別仗着和娴妃娘娘有些關系就在這裏無法無天的,放着有內務府總管大人趙公公在,你還能翻天不成?”
白公公在聽了這話之後,臉色立馬就變了,不知道懷櫻究竟踩了他的什麽痛處了,剛剛還帶着笑的臉立馬就冷了下來,哼了一聲說道:“你們景陽宮的人可真是厲害得很,我們內務府的東西也不是大路上撿的說來就來,皇後娘娘已經說了,要一切節儉,陳貴人要是想換一個可以和皇後娘娘要去,皇後娘娘說可以,我白為昌親自給陳貴人送去,不然吶,你就回去用你們那掉了漆的矮幾去吧!”
說完,也不等懷櫻說話,就帶着一應的人走了,槐月扭頭看着懷櫻,懷櫻的身後是皇宮漸漸暗下去的天色,一塊橙黃的天空襯在懷櫻粉色的宮裝之後,更讓槐月覺得懷櫻的臉迷蒙在一片淺淺的陰影之中。
走遠了之後,白公公往地上啐了一口,罵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景陽宮是宮裏面最破的地方,皇上把她們安排在那裏那是皇上仁慈給她們一片瓦擋雨,還指望着什麽呢?整天就會癡心妄想地過日子。”
槐月正走着,覺得衣袖被人拉了拉,轉頭才看見小許子在拉着自己,小許子湊過來用極小的聲音說:“宮裏就是這樣,主子得臉了,底下的奴才們才得臉,陳貴人在皇上還是王爺的時候就是王府裏面的格格,只是出身不高,長得也普通,皇上也就沒怎麽在意,進了宮越發不受寵了,只能窩在景陽宮裏面苦哈哈地過日子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道理槐月怎麽會不懂,只是以前聽阿瑪說的時候,阿瑪都說不受寵地活着,總好過被人陷害地死了,只是宮裏面的人,不管怎麽活,都苦得很。
當時槐月不明白,但是現在,槐月至少是明白了阿瑪的話的前半句。活着,總好過死了。
白公公講槐月交給了內務府的總管趙公公,趙公公天生了一張細長的臉,說話尖聲尖氣的,但是看樣子也不是尖酸刻薄的人,只是看了一眼槐月的面相,便說道:“模樣還算機靈周正,送到三大殿去,前些天壽康宮那裏死了個宮女兒,正好補上。”
槐月一說死了個宮女,頓時就有些緊張了,雖然在就知道皇宮裏死個人也算是稀疏平常,但是真真切切聽見別人這麽說出來,倒是真的有些膽寒了。
白公公笑着應了一聲,指了指小許子說:“小許子,你也是壽康宮處的,你就帶着她去見你們壽康宮的來公公。”
小許子響亮地應了一聲,便帶着槐月走了,出了內務府,小許子才笑着說道:“怎麽就這麽巧了,咱們倆被分到了一處,壽康宮裏面住的都是太妃太嫔,也不算是難伺候的,且太妃們脾氣溫和,犯了小錯也不打緊,在宮裏面算是最容易的活計了。”
槐月沖小許子笑了笑,跟在小許子的後面進了壽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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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康宮因為是太妃們的居所,所以也不算十分華貴的宮殿,所有的布置都是簡單清雅,就連房中燃着的香都是凝神的檀香和沉香。
小許子講槐月帶到了來公公的面前,來公公一身總管太監的服制,正站在廊下看着漸漸升起的月亮,小許子走到了來公公的身邊,躬身道:“來總管,這是今天剛剛進宮的宮女,趙總管說了,撥來壽康宮當差。”
來公公是壽康宮裕貴太妃身邊的老總管公公了。壽康宮中裕貴太妃名位最高,所以便以來公公為總管。
來公公彈了彈指甲縫,問道:“可是魏清泰的女兒?”
槐月不想來公公還知道自己阿瑪的名字,便答了一聲:“是。”
來公公走上前來,拍了拍槐月的額頭說:“倒是可惜了這麽個人兒。”不知道說的是阿瑪還是槐月。
來公公說完了之後就和小許子說:“小許子,你路熟,剛剛白公公那裏有人帶了話了,他那邊缺個切藥的人,指名帶姓地要了槐月過去,你就将槐月帶去禦藥房,以後槐月就跟在白公公身邊吧。”
只這一句話,槐月就覺得渾身冰冷,剛剛還有些升起來的希望慢慢地墜了下去,直落入沉沉的黑暗之中,再見不到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