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冬季的太陽很快落下，天色再次回歸到了黑暗，這裏的黑夜比白天的時間長太多了，難免令人消沉，容易患上抑郁症。
燭光在四周燃起，教室重新變得溫暖光明，阿斯莫德看着安妮的臉在燈光下變得柔和起來，眼睛也明亮起來。
人類這種生物，還是喜歡光明，向往光明，也更适合待在明亮的地方。
他喟嘆了聲，嗓音磁性低沉，“題目解出來了嗎？”
安妮看了他一眼，沒有出聲。
阿斯莫德很有耐心，“如果你想要獎勵，你知道該怎麽做，努力地解題，努力地使用你那聰明的腦袋。”
簡直和個逼迫人996的資本家沒什麽兩樣，安妮面上小心翼翼，“真的有獎勵嗎？”
“真的。”阿斯莫德了解人的貪婪，他誘哄道“無論是華美的衣服也好，令人垂涎的美食，璀璨奪目的珠寶，我都可以為你取來。”
“亦或者，你想要一個男人的愛，這也可以。”
安妮穩了穩心神，她走到講臺邊上，拿起筆開始解題。
教室裏回蕩着木炭筆觸碰黑板的聲音，噠噠噠。
阿斯莫德神色嚴謹，認真地看着那些數字和符號，他禁不住贊嘆，“多麽美妙。”
“美得不可思議，邏輯嚴密。”他感受到了一種震撼，一種嘆為觀止的美。
安妮寫到了最後一個數字，她解開了這道題目，轉頭看阿斯莫德，他依舊沉浸在某種情緒之中，俨然是一位對數學的狂熱愛好者。
“你有什麽感覺？”阿斯莫德問。
他語氣有些急切，不如之前那麽淡定，雙手握着女孩瘦弱的肩膀，好似要将她的不平凡處看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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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男性氣息包圍着安妮。
“告訴我，你的感覺。”阿斯莫德緊緊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眉眼刻進腦海之中。
安妮組織好了語言，緊張道“非要說的話，是快樂，滿足。腦海中想着這個題目，在經過合理的邏輯推理，反複求證，終于解開之後，有種豁然開朗的快樂。這是一段奇妙的體驗。”
阿斯莫德側過頭，思索着她的話，随後點點頭，他放開她，平複了心情，“安妮，你想要什麽獎勵？”
安妮目光游移了下，沒有立刻回答他。
阿斯莫德循循善誘，“你想要什麽都可以，你想當公主也可以，住在大城堡裏，有傭人伺候你，穿着華美的衣服，戴着奢侈的珠寶，你将不必辛苦的勞作。”
“不想當公主？那就女王，王冠會戴在你的頭上，貴族們對你俯首臣稱，權力唾手可得。”
她連一絲心動都沒有，盯着對方的眼睛，幾乎可以肯定，要是她敢說出想當女王，下一秒就人頭落地。
瞧瞧她目前的人設，一個熱愛文學，在數學上有天賦的女孩，剛對他說過數學令她快樂，下一秒說想要當個女王，只想享樂，阿斯莫德會對她生氣又憤怒。
而一個惡魔憤怒了，她的下場一定不會太好。
他可是喜怒無常，不懂同情、憐憫、仁慈的惡魔啊。
安妮平靜地看着他，“您能讓我想一想嗎？”
阿斯莫德輕輕颔首，他打量着對方，神色變得冰冷起來，要是她也像那些人一樣庸俗，玷污了數學之美，死亡是最适合她的獎勵。
安妮不動聲色，可內心早就翻江倒海。
要什麽獎勵？她想要自由啊，但自由的代價太昂貴，出了大門，可能就被食人魔吃了。
想想看，當她以為獲得了自由，興沖沖地邁出雕花大門，突然間，從旁邊沖出一只食人魔，大嘴一張，就将她咬成兩截。
而那些惡魔們，只會冷眼看着，連一個表情都懶得給她。
因為她對他們來說，無足輕重，只有讓自己變得特別才行。
她看着阿斯莫德英俊的外形，不如要一個吻。
他會驚訝，但還是會給她的，然而會顯得她輕浮，可能會起到相反的作用。
一個擁抱？好像也不太妙。
她神色糾結。
阿斯莫德慢吞吞地說道“安妮，你想好了沒有？這個決定很困難嗎？”
太困難了！安妮心急如焚，她眼神慌了起來。
阿斯莫德冷下臉，沉聲，“你想要什麽？告訴我。”
向一個惡魔索取獎勵，必定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還是你想要欺負你的人受到懲罰？”
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
阿斯莫德微眯着眼睛，不屑道“把她們變成鹽如何？”
他湊近了些，“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麽獎勵？”
“我……我……”安妮慌亂地開口，在對方壓迫的視線中，她急中生智，大聲道“我想要回家看看。”
阿斯莫德身上壓抑的氣息消失了，他似乎有些不解，“你想要回家？”
“不，不是的。”安妮睜開眼睛，碧綠色的眼眸濕漉漉的，“我在這裏很安全，有食物，有溫暖的房間，有學可以上，還能和您這麽睿智的人交流，但我只是想要回家看看，看看我的父母弟弟們，過的好不好？”
淚水從她的眼中落下，順着白皙的面容往下，她的眼中充滿了思念，面容充滿了悲傷。
男人怔了怔，似乎有些困惑，他伸出手，撫掉她的淚水。
是溫熱的。
安妮伸出手背，抹掉了淚水，可憐地說道“我想念我的家人，想他們。”
“可他們将你賣了。”阿斯莫德蹙眉，非常不解。
“我知道，這讓我很傷心，可我仍舊想念他們。”安妮腦海中回想着她真正的父母，而不是那對将她以五個金幣出售的假父母。
阿斯莫德剛想抽回手，安妮眼疾手快地握着他的手，目光真誠，“我真的很想他們，只要看一眼就好，只想看看他們過得好不好，家裏的房子搭起來了沒有？地窖中有沒有充足的食物，能讓他們度過這個殘酷的冬季。”
柔軟，一點攻擊力的雙手握着他的手，阿斯莫德垂眸看了一眼，她慌忙地放開，結巴道歉“對不起，我失禮了。”
“可以，這是你應得的獎勵。只不過不是現在，現在你不可以離開這裏，而是在之後。”
安妮眨眨眼，“真的嗎？”
阿斯莫德不容置疑，“當然是真的，這是我的誓言。”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突然之間，安妮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她睜大眼睛，難道這就是誓言的力量，這是一個将約定、誓言、承諾看的極其重的魔法世界。
如果有哪一類生物背棄誓言，勢必會受到唾棄和厄運糾纏。
安妮小心謹慎地想，看來以後說話得當心點。
她慌亂地抹了抹臉，臉上重新露出笑容，“謝謝您。”
阿斯莫德看了她一眼，離開了教室。
安妮不由自主地松口氣。
她去餐廳的時間晚了點，長長的餐桌旁連一個面包都沒有，她只得敲了敲出餐口，詢問道“我來晚了，請問還有吃的嗎？”
“一個面包，再給我一瓶水，拜托了。”她誠心誠意地說道。
“怎麽辦？這個女人沒吃飯。”
“要是被貝利爾大人知道我們餓着一個女人，我們都會變成灰的！”
“面包，快做個面包出來！”
“水呢，水在哪裏，給她牛奶，給她任何食物！”
從裏面傳來了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安妮皺了下眉，她朝出餐口裏面望了一眼。
小怪物們都快瘋了。
“不能讓她看見我們！否則會被燒成灰的！”
“啊啊啊啊！怎麽辦！”
在她彎腰朝裏看的時候，一根法棍堵到了她的鼻尖，制止她偷看的行為。
安妮被一根法棍戳中鼻子，擡起頭，看着從出餐口裏出來好多食物，有玉米濃湯，有蘋果，有西紅柿等蔬菜。
水果蔬菜，在這寒冷的冬季顯得極其珍貴。
她端走了餐盤，裏面的小怪物們松了口氣。
安妮回到房間，掰開法棍沾着玉米濃湯吃，邊看那本詞典，得力于她是個十八線演員，記臺詞的功力不差，背單詞也挺快的。
她翻到了後面，看到了一個詞，“誇塞魔”，惡魔的魔寵仆人，特點是積極服務主人。
安妮把剩下的食物儲藏好，她洗漱過後就休息了。
第二天早起，開始背單詞，她必須快點展現出天賦才能，平庸的話，不會有好下場。
從阿斯莫德昨天的話就能推斷出，“把她們變成鹽”，對于惡魔來說，人真的像是玩具一樣。
他們心情好時能聊上一聊，心情不好時，便能随意處置。
難道長的美就能逃過一劫，這可說不準啊，無趣的木頭美人只會惹他們生氣。
安妮聽到窗外有敲啄的聲音，原來是一只烏鴉。
她推開窗戶，拿出了昨晚的面包，把面包碎放在窗臺，那只烏鴉看了一眼，再看看她。
“吃吧，還是要喝水？”
烏鴉碰都沒碰那些食物，張開翅膀飛走了。
它飛到了另一個窗臺上，觀察着裏面的女孩。
這天課間休息，露娜聽說了安妮解開數學題目，并且找阿斯莫德要了個獎勵。
她纏着她問道“獎勵是什麽？你找老師要了什麽獎勵？”
安妮一臉抱歉，“我不能說。”
露娜有些失望，強顏歡笑，“連我都不能說嗎？我以為我對你是不一樣的。”
她看着安妮面露猶豫，以為快要成功了，她馬上要開口說了。
她佯裝離開，等待着安妮挽留她，開口告訴她秘密。
結果安妮沒有挽留她。
露娜背過身時，揚起一抹冷笑，這可真是個冷酷又聰明的女孩。
漸漸地，女孩子裏流傳點了八卦謠言，露娜救過安妮的命，但安妮卻是個背信棄義的人。
她們對她的人品産生了懷疑。
“小人。”
“令人作嘔。”
女孩子們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瞪着安妮，她們甚至向理查德打了小報告，不願和她在一個教室學習。
莉莉和她的跟班們笑得很開心。
安妮對這種手段簡直是無語了，她想惡魔們一定覺得人類很蠢，因為只要稍許挑撥，她們就會自己鬥起來。
一間由惡魔控制的女校尚且如此，外面的世界只怕更加精彩。
她為了讨好弗卡斯，展現出她的能力來，開始用這個世界的文字創作一部作品。
當然不能有惡魔出現，也不能太複雜，因為很多詞她還不會用。
安妮拿出寫英語作文的經驗，絞盡腦汁寫了一個跨種族的愛情故事，準備拿給弗卡斯看。
她回到房間，發現房間被翻的一團亂，她急忙找她的書，書還在，不過那本冊子不見了。
安妮氣勢洶洶地要去找莉莉算賬，沒想到對方卻施施然地出現在走廊中。
莉莉帶着惡意的嗓音響起，“快去森林裏看看，沒準要被風吹走了。”
“你們！”安妮環顧四周，其他女生只是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好似樂意見到她倒黴。
她看着對方，“你們別太過分了！帶我去找我的本子。”
“憑什麽？”莉莉雙手抱胸，不以為然。
安妮笑了下，“沒關系，我會對弗卡斯老師說一下，我要交給他的故事被你們扔了。”
“呵。”莉莉色厲內荏，但明顯是怕了，“那又怎麽樣？沒人會被懲罰的。”
“真的？你不會想要以身試法吧。”安妮拖長了音，威脅道。
“以……身試法？這是什麽意思。”莉莉不解，她随後意識到是安妮在用更高階的詞彙羞辱她，頓時惱羞成怒。
過了會，她收起憤怒的表情，說道“好，我們帶你去。”
一行人走出古堡，來到了後面的森林，莉莉指着一棵樹下的石頭，“喏，我就把它藏在那。”
安妮瞪了她一眼，“如果你敢騙我的話……你去給我拿回來。”
莉莉給身旁的跟班使了個眼色，那女孩不情願地上前，她挪開石頭，撿起那本本子，回過頭的時候，臉色像是看見了鬼一樣。
安妮馬上警惕起來，她一動不動，“莉莉，你搞什麽把戲？”
“不，我沒有，我只想把你的本子藏起來。”莉莉也一動不動，她嗓音帶着哭腔。
安妮聽到有節肢動物爬行的聲音，淅淅索索，危險似乎在逼近。
她甚至聽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莉莉的其中一個跟班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頓時發出高亢的叫聲，“啊啊啊啊啊！”
安妮見勢不對，拔腿就跑，只要跑到城堡就沒事了。
四個女孩在樹林裏狂奔起來，尖叫聲在森林裏回蕩。
安妮回頭看了一眼，頓時吓得半死，那是什麽鬼東西！一只巨型的黑色蜘蛛，有着橢圓形的腹部，八條整肢，尖利無比，仿佛裹上一層黑色盔甲。
最離奇的是，這只蜘蛛的上半身是一個類人生物，是一個黑皮膚的俊美男人，他有着銀白色的長發，眼睛是黑色的，身上覆蓋着銀色盔甲，沿着人魚線往下便是蜘蛛的圓腹。
它快速追了上來，遵循捕食的本能，舉起一條前肢，刺入了一個女孩身體裏。
鮮血飛濺出來，就在安妮的面前，那女孩死了。
蜘蛛人不肯善罷甘休，繼續追逐獵物，眼看着他快要追上來，把另一個女孩也殺死了。
莉莉終于慌了，這一瞬間，比起死亡的恐懼，求生的本能讓她猛地停下來，把安妮往後一推，拖延時間。
安妮被推倒在地上，看到莉莉逃出了森林，她心裏控制不住對她的殺心。
可目前，她得應付這個恐怖的蜘蛛人。
蜘蛛人尖銳的爪子就近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