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沒羞沒躁
居院中, 康子晉還沒走出內室,就迎面碰上回來的岳清嘉。
她纏人得緊,幾乎亦步亦趨地跟着他:“侯爺去哪兒?要我服侍嗎?”
“本侯去書房, 你跟去作甚?”
康子晉轉過身去,睨她:“你今日的活幹完了?”
岳清嘉跟了上去, 明明五官都不自然,還要堅強地向他飛媚眼。
不僅如此,見人轉了身,她還大着膽子上前靠得越發近, 接着,一邊伸出手來勾他腰間的鞓帶, 一邊捏着嗓子:“侯爺,你——”
‘啪嗒’一聲,勾首和勾尾分離,鞓帶脫離男人的腰間,掉到了地上。
而沒了鞓帶束身的康子晉, 外袍略微散開,露出內裏一片白色亵衣來。
“呀!”
岳清嘉低呼一聲,立馬蹲地, 撿起地板上的鞓帶。
那鞓帶的玉帶板都碎了邊, 幸好玉帶板都是鑲金的,沒有摔碎。
弄壞了別人的東西, 她拿着那鞓帶,怪不好意思的:“這這這…這純屬意外,我賠給你。”
“主子,二皇子這就到了。”
同一時間,栖桐走進來報信, 就見自己主子衣衫不整,系腰的鞓帶還被那岳府小姐拿在手裏。
栖桐忍不住瞠目,快步走了進來,高聲斥道:“你在做什麽?”
此情此景,康子晉算是知道了,什麽叫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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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壓住外袍,一手接過鞓帶,低聲斥道:“好個沒羞沒躁的,還不閉眼?”
“哦。”
岳清嘉乖乖閉眼,嘴裏還小小聲辯駁:“又不是沒穿衣服,裏面都裹得嚴嚴實實的,我也沒看着半兩肉,怕什麽。”
扣好鞓帶後,康子晉額側的筋節隐隐跳動,他指着門口,對岳清嘉道:“出去,今後沒本侯吩咐,不許你進內室。”
栖桐護主心切,等岳清嘉出去後,立馬建議道:“主子,這岳小姐真是令人開眼,這般女登徒子行徑,手段真是越發不顧面子,主子差點就讓她給玷污了。”
“——要依屬下之見,還是莫讓此女留在身側,岳大人之事可查,若與七皇子相關,便酌情插手,若無相關,便不理這額外的事,您覺得呢?”
栖桐極力游說,都把話分析得這麽透徹、說得這麽直白了。
在他目光灼灼的期盼下,康子晉莫名拉不下面子來,便颔首,默認了。
栖桐歡歡喜喜領了命,準備出去打發女登徒子的時候,康子晉驀地出聲,喊住了他。
栖桐站定:“主子還有何吩咐?”
康子晉以拳抵唇,清咳了一聲:“等她今日下值的時候,你再與她說,事情查了這麽久,在府裏多做一日的活,她不虧。”
想了想,又吩咐道:“讓她去妙姐兒院裏,致弟在時,不準她出妙姐兒的院子。”
片刻後,康子晉将梁致迎了入書房。
梁致笑道:“許久未讨教表兄棋藝,不知今日,可有幸與表兄切磋一盤?”
康子晉自然應了:“樂意奉陪。”
棋盤擺定,二人這一局手談,用時極久。
且康子晉發現,梁致的下棋風格,明顯與之前大有不同。
由溫吞式的穩紮穩打,變為了其勢淩厲的下法。
探棋之餘,亦會主動出擊,該博的時候,絕不手軟。
局到中途,康子晉沖梁致揚了揚眉,梁致回了個穩操勝算的微笑。
靜谧無比的一局厮殺,二人皆是不留餘地,鬥了個酣暢淋漓。
片刻後,勝負分落。
梁致攤了下右手,微笑道:“承讓。”
‘叮’的一聲,康子晉将手中棋子彈入棋盅。
他噙着笑,一語雙關地調侃道:“致弟棋藝精進如斯,莫不是這段時間卧病在府中,潛心研究過這布局之道?”
梁致則正色道:“今日來,是想與表兄說幾句話,說幾句肺腑之言,還望表兄認真考慮。”
康子晉半笑不笑地,态度并非特別正經,他笑言:“致弟但說無妨。”
梁致攥起手來,面容懇切:“我欲理事,想請表兄助我。”
他感悟頗多:“這許多年來,我一直渾渾噩噩地,活在母後的陰影中,聽她指使、受她操縱,從前,我只知一味依從母後,我固然想護着她、護着皇姐,可我卻不知,要護住我想護住的人,必然得自己強大起來,掌控一切,與人鬥、與天鬥。”
“——母後她識人不慧,頗有些、有些大愚不靈,才會受臣子所挾,造成今日這般局面。”
“——況七皇弟回宮後,父皇便對他多有偏心…”
說起此事,梁致眉間難掩落寞。
父皇雖與母後情份日漸淡漠,但曾經也是對他百般疼愛,甚至親自提點過他為君之道,教他如何馭吏治世,告知他何為海晏河清,天下安順。
可自打七皇弟回宮,且母後被指,有戕害七皇弟生母之嫌後,父皇對他,也冷淡了許多。
尤其是有了七皇弟的對照,他明顯能感覺到,父皇對他,再沒了從前的期翼與關懷…
康子晉摒聲聽了這一大段後,眉宇含笑地審視着梁致:“致弟為何突然這般感悟?”
梁致面容哀怆,又似有剜心之痛在體內沖激,他顫聲道:“表兄,我昨日見了月兒,我、我委實放不下她,若讓我看着她另擇婿而嫁,我極有可能…會瘋魔。”
聽他說罷,康子晉的聲音冷了下來:“所以,致弟是為了女子,才生出這許多感悟來?”
梁致沉思片刻,鄭重答道:“不止是為了月兒,身為皇家子弟,本就該争、該鬥,若一味觸事面牆、或任人擺布,日後會是何等下場,我亦心中有數,若不想任人宰割,我需要做的,是舵舟之士。”
約莫有近一盞茶的時間,康子晉都沒有說話。
就在空氣險些僵凝到化不開的時候,府外傳來馬兒的高聲嘶鳴,以及下人驚慌的叫聲。
康子晉心內莫名失重般跳了下,他走到支摘窗邊,揚聲問道:“何事吵鬧?”
幾息後,栖桐的聲音傳了上來:“主子,是那岳小姐墜馬了。”
就在梁致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康子晉竟一彎身,就勢從支摘窗口躍了下去,且穩穩當當落了地,再疾風一般出了居院。
博安府門口,祝金旋身上馬,他竭力拉住缰繩,愣是把馬調了個向,那健壯的馬蹄才沒有踏到岳清嘉身上。
康宛妙吓得眉毛高聳,急忙就要去把躺在地上的岳清嘉給拉起來。
岳清嘉臉色痛得發白,她伸出左手,去制止康宛妙:“別、別拉我,我好像動不了。”
康宛妙緊張地蹲了下去:“你沒事罷?你別吓我。”
岳清嘉哭喪着臉,大嚎起來:“完蛋了,我可能是癱瘓了,還是半身不遂?我這右手也好像骨折了,神吶,我是不是下半輩子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了?天吶多洗爹,我為什麽這麽慘!”
康宛妙本來就慌得不行,這下見她嚎得大聲,便也極度無措起來,猛女落淚:“是啊你好慘,怎麽辦?都怪我…”
康子晉趕到時,見到的,就是二女幾乎抱頭痛哭的場面。
見了康子晉,康宛妙如遇救兵:“兄長你來了,你快瞧瞧,她是不是癱了?”
康子晉陰沉着臉,剜了康宛妙一眼:“閉嘴。”
他再看四周:“都愣着做什麽?還不去請府醫過來?”
一句閉嘴,讓躺在地上的人也縮着脖子,不敢繼續哭。
康子晉俯視着不敢動彈的岳清嘉,見她癟着嘴小聲抽噎,眼淚把兩側的鬓角都給濡濕了,模樣實在讓人生憐。
他壓着唇角,心裏躁意十足:“想哭就哭罷,沒說讓你也閉嘴。”
偏生人家還不領情,抽抽噎噎地:“不、不行,我是铿锵玫瑰,我要堅強。”
說是這麽說,那眼角的淚卻流得更歡實了,還翻着眼珠子去和他對視:“好歹主仆一場,我要是治不好了,侯爺可千萬別忘了答應過我的事,一定一定,要把我爹爹給救出來。”
康子晉皺了下眉,正想說些什麽,餘光就見梁致也到了府門口,且眼色驚疑地看着地上的姑娘:“岳小姐?”
“咦?二皇子?”
岳清嘉激動起來,向梁致揮了揮算是行動自如的左手:“二皇子,我——”
“閉嘴,再說話,就把你扔在這處。”
康子晉聲音冷厲地阻斷她。
剛好府醫匆匆忙忙地提着藥箱過來了,聽到消息的宋氏也趕了過來。
府醫放下藥箱,去給岳清嘉切脈。
宋氏則沒好氣地點着康宛妙:“這是怎麽回事?是不是你又闖禍了?”
這事,還真跟康宛妙脫不了幹系。
是以,康宛妙倒也坦蕩認錯:“是我不對,她說自己驚過馬,不大敢騎,我想着,這馬比別的馬要溫馴得多,就極力撺掇她上去試一試…”
宋氏深吸一口氣:“你啊你,能不能幹點好事?整天闖禍,是想把為娘給氣死不成?”
說起這個,康宛妙就不服了:“怎麽沒幹過好事啊?娘你問問表兄,我昨天是不是幫了他?”
梁致滞了下,一時不知怎麽回答。
恰好地上的人慘嚎一嗓子,呼起痛來,把三人的注意力都給轉移了過去。
梁致掩了掩唇,清咳一聲,順勢去問府醫:“傷勢如何?”
岳清嘉之所以會嚎,是因為府醫方才在給她查看傷勢的時候,難免碰了下她的右臂。
在岳清嘉哇哇亂叫間,府醫被康子晉突刺的目光給盯得心裏一聳,硬着頭皮答道:“右手腕部骨折了,其它的…目前以脈相來看,當是無甚大礙。”
康宛妙不信:“只有骨折嗎?那她怎麽動都動不了?”
府醫面部抽搐:“咳、應當、應當是因為摔痛了,或是後背有些淤青,姑娘家大都嬌弱,一時疼痛得無法動彈,也是有的。”
康子晉抛出關鍵問題:“是否得即刻接骨?”
府醫忙不疊點頭:“侯爺所言不差,此事耽誤不得,需得盡快安排才是。”
岳清嘉臉色‘唰’地一下,白得更徹底了,看起來,就跟博物館在逃大衛似的。
她吓得牙齒都在打嗑:“接、接骨?”
康宛妙打小一路皮到大,也是受過接骨摧殘的,那份痛,真是死都忘不了。
她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安慰岳清嘉:“你、你、你別怕,這接骨好快的,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
康宛妙指了指自己的丫鬟:“你們倆,快、快把人擡到我院子裏去。”
宋氏見狀心下一動,她制止道:“丫鬟能有幾兩力氣?中途要是把人給摔了,豈不又給岳姑娘添了傷?”
說完,宋氏還給康宛妙使了個眼色。
可宋氏忘了,自己這個女兒,哪裏是什麽看得懂眼色的人。
就見康宛妙恍然大悟,接着立馬去撸袖:“也對,她們力氣小,那我來抱罷,我力氣可大了。”
宋氏眼前一黑。
康宛妙兩袖往上一抻,紮了個馬步,勾着腰,就要去抱岳清嘉。
臨要下手時犯了難,她和岳清嘉打着商量:“要不,你左手把着右手?不然碰到了很痛的。”
岳清嘉:“……”
康宛妙毛毛躁躁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岳清嘉哪裏敢要她抱,自己伸出右手來,艱難道:“你還是扶我起來罷,我自己走過去。”
康宛妙不樂意了,好強的性子不适時宜地出現。
她堅持道:“你別不信我呀,我絕對可以的,武學院裏的大石墩我都移得動,就你這小身子骨,我抱起來毫不費力。”
這話說完,康宛妙就沉下腰,準備去強行抱人之際,頭頂驀地挨了個不輕不重的腦蹦,康子晉寒泉般的聲音随之而來:“退開。”
康宛妙冷不丁挨了個磕,捂着頭‘嘶’了一聲,再想起來,這是自己今天第二回 挨兄長的打,不由氣咻咻地:“兄長老打我做什麽?”
宋氏怕她壞事,連忙把人給扯了回來:“好了,噤聲,別胡鬧!”
礙于母威,康宛妙只得閉上了嘴。
她見自己兄長彎下腰,小心翼翼地避開岳清嘉的右臂,兩手一用勁,便把人給抱了起來,往府裏走去,不由越發氣悶:“想抱人就直說,犯得着打我嗎?”
岳清嘉暈暈乎乎地,被康子晉給抱到康宛妙居院裏,她被放在康宛妙的貴妃榻上。
接着,府醫就淨了手,準備過來給她接骨。
岳清嘉吓得連連後退,又被康子晉的眼神給瞪乖了:“躲什麽?不想好了?”
宋氏嘆氣:“晉兒,好好說話。”
她走上前去,撫了撫岳清嘉的頭:“好孩子,別怕,一會兒就過去了。”
岳清嘉怎麽會不怕,她怕得要死,可眼前還站了個黑面閻羅,像是她再敢矯情一下,就要被吞掉一樣。
似是知道岳清嘉的想法,宋氏肅起臉來:“晉兒,你出去等着,在這兒板着張臉做什麽?她就是不怕,都要被你給吓怕了。”
康子晉一聲不吭,轉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本想直接回自己居院,但在走到院門的那刻,驀地聽到一聲壓抑着的痛呼,那雙腳,卻怎麽也挪移不開了。
房內,岳清嘉別過臉去去,咬着自己的衣服,一度疼得臉都扭曲了。
等接完骨,岳清嘉背上的衣裳都汗濕了。
府醫給她的手敷過藥,用細布給裹了,再尋來竹板夾住。
忙完這些,府醫向宋氏回話道:“太夫人,這位姑娘運氣好,受傷的是腕部,不是肘部,更不是大臂,也不算嚴重。眼下,腕節這處不過是有些腫脹,若恢複得好,不出百日,便可無恙。”
宋氏捏着巾帕,親自給岳清嘉擦了腦門上的汗:“好孩子,你受苦了,你先在這處躺着休息一會兒,晚些時候,我便送你回府。”
岳清嘉吓了一跳,強顏歡笑地婉拒道:“不勞煩太夫人,我自己回就好了。”
宋氏搖搖頭:“你別跟我客氣,我那兒子是個渾的,拘着你給他使喚,這些日子委屈你了…唉,還有我這個女兒,也整日惹事害人…”
“——岳大人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你放心,若岳大人當真蒙冤,我定讓晉兒盡快将岳大人救出,也好早日讓你們阖府團聚。”
囑咐康宛妙好生照顧後,宋氏便去着人預備車馬禮品。
而對于在院門口遇到康子晉這事,宋氏并不意外。
畢竟這兒子,是自己生的,對他的了解不說八分,三五分總是有的。
宋氏停下腳,頗有些限鐵不成鋼地點着康子晉:“你啊你,跟你爹爹一個樣,最是嘴硬心軟,還杵在這兒做什麽?心裏頭着緊,便進去看看,關懷兩句。”
康子晉面色微冷:“娘說這些做什麽?”
宋氏也不點破,只氣笑道:“性子慣是這樣別扭,我看吶,也就岳府這姑娘,能受得了你的臭脾氣。為娘可告誡你一句,姑娘家再是一腔心意對着你,這時日久了得不到回應,指不定她就轉身,再不理你了。”
“——我瞧着,這岳府姑娘可是個招人喜的,她府上要是放了話議親,還不知道多少小郎君要央媒人去提親…你年歲本就大她一些,要是再不改改這臭脾氣、再不主動些,等人跑了,你可後悔莫及。”
康子晉只覺得自己母親這些話越說越離譜,他也不回應,轉身便回了自己居院。
宋氏簡直氣得兩肺直炸,指着康子晉的背景,對身邊的老仆道:“你瞧瞧,你瞧瞧他這樣,我怎麽就生了這麽個不通事的兒子。”
老仆笑道:“夫人莫氣,這小兒女之事啊,得講緣分,急是急不來的。那位岳府小姐,若當真與侯爺有緣,過程再怎麽曲折,最後總是會到一起的。”
宋氏無奈:“你可知,我為何要親自去岳府?”
老仆問:“不是因為,岳府小姐今日在咱們府上受了傷,夫人才親自去送禮賠罪的嗎?”
宋氏搖頭嘆道:“不止。”
“——那姑娘來咱們府上幾日,我一直沒與她碰面,就裝不曉得這事,也是不想打擾他二人相處。雖說之前,也吩咐了你們莫要傳揚,可我昨日在景德門外遠遠地,與那才下馬車的岳夫人打了個照面。”
“——按說在這前頭,我與她也是見過幾回面的,雖說過往無甚交情,但也算是識得。那陣兒,我方想過去與她打個招呼、敘上兩句話,可我這腳下才移了兩步,她就又轉身回了馬車走了,似是在避我一樣。”
老仆聽罷,便問道:“夫人是懷疑,岳夫人她知曉這事?所以您今日,也是準備去探探那位岳夫人的口風?”
宋氏點頭,重新邁開了步子:“自然是有這打算的。去罷,喚人備車馬,再把府庫裏上等的補藥珍參拿到我房裏去,我且挑一挑。”
宋氏不知道的是,自己才離開,她那好兒子就調轉了步頭,回了康宛妙的院子裏,還惡聲惡氣地指責岳清嘉:“她讓你騎你就騎,你還真好使喚。”
康宛妙怒目:“兄長亂說什麽?我就是覺得那馬挺不錯的,想讓她也試試,怎麽在你嘴裏就成使喚了?”
康子晉換了個詞:“那是欺負?”
康宛妙跳腳:“我沒有!你別冤枉我!”
康氏兩兄妹在鬥嘴,岳清嘉眼裏則是深重的茫然。
這逼剛剛還對她公主抱,轉眼就連環兇她,這他娘的,跟之前的拔X無情有什麽很大的區別嗎?
再說了,康宛妙讓她試騎,那也是朋友間的好心分享。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會暈馬,還是上去就發暈的那種。
當時,她本來是想找個最安全的姿勢,就在馬背上多調整了幾下,手一重,不小心恏了把那馬的鬃毛,然後就…
想到馬,就有人來報,說祝金已經好好地把那馬給牽了回來,看起來,該是方才的躁動已經平靜下來了。
氣急敗壞的康宛妙立即停止吵嘴,跑去看馬。
康子晉睨了眼岳清嘉綁着竹片的手腕,冷哼了聲:“你可真有本事,騎個馬也能摔,依本侯看,你壓根就不是騎馬的料。”
岳清嘉壓下火氣,從善如流地對答道:“侯爺說得對,我不是騎馬的料,我是當你對象的料。”
她一雙眼珠子裏裏外外地掃來掃去,也沒見梁致,便問道:“對了,二皇子呢?他剛才不是也在嗎?”
康子晉聲音冷冽:“岳小姐好大的臉面,受了點傷罷了,還指望二皇子來看你?”
岳清嘉:“???”
好好的怎麽又發病了?小心精神病主任偷院長專車來接你。
岳清嘉實在受不了他這份陰陽怪氣,一時沒憋住,大膽開麥怼道:“你吃炮仗了?”
康子晉微眯起眼來:“你說什麽?”
岳清嘉一秒慫到地心,她聲怯氣短地:“呃、我是說,我和侯爺你有了肌膚之親,侯爺剛剛抱我了,那麽多人都看見了,我清白已經沒有了,侯爺得負責。”
康子晉嗤了聲:“若方才是其它男子抱了你,又當如何?”
他目露審視:“還是說,岳小姐想讓抱的,實則另有其人?”
結合他古裏古怪的前言後語,岳清嘉蒙了兩瞬,忽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驚疑不定地看着康子晉:“你、你不會是以為我喜歡二皇子罷?”
在岳清嘉一雙清清淩淩眸子的注視下,康子晉莫名羞惱起來。
他狠狠地盯着岳清嘉:“岳小姐何必自作多情,是與不是,與本侯又有什麽相關?”
說完,康子晉一甩袍,便走了出去。
等回到居院時,迎接康子晉的,就是眼神頗有些促狹的梁致。
康子晉以拳抵唇,清咳了聲,若無其事地繼續之前的談話。
他笑道:“致弟既有那許多感悟,為兄再單問你一句,可有想過如何治理大餘?雖說我大餘目下無強敵來犯,時和歲豐也算安平,但為帝王者,禦百僚,亦當心懷天下。”
梁致很快便收起促狹,先談要事。
他神色鄭重:“聖人道民貴君輕,為帝王者,自得心懷萬民,我又豈止為了個人私情?若上事,必得解國恤,保我大餘疆域不被外敵所攘、臣衆不俱佞邪阻撓、子民,不受饑寒侵擾。”
康子晉雙眸幽沉:“致弟有九天攬月之豪情,若為儲貳,今後得以執掌大寶,自是我大餘臣民之幸。”
梁致望着康子晉,萬分懇摯:“可我現今力薄勢弱,表兄,眼下唯有你,可讓我交托全幅信任。我知表兄才高智深、好謀善斷,若能得表兄助力,我定可百舉百捷,無往不利。”
窗口透進來的日光清如白銀,均勻地灑在二人身上。
表兄弟二人沉默地對視片刻後,康子晉展了展唇角,謙笑道:“得致弟百般擡舉,倒讓為兄不知如何自處了…承蒙致弟瞧得起,今後若有何差遣,為兄盡力而為便是。”
梁致面色松緩下來,目光也豁然明亮起來。
正事談完,氛圍輕松許多。
梁致言語諧戲地打趣道:“岳小姐如何?可無礙了?”
談到這個,康子晉不由再度暗唾自己,方才大抵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都走到居院門口了,又調步回去。
而梁致的這個問題,他想了想,還是選擇無視。
梁致換了個問法:“既岳小姐也求到了表兄這頭來,那岳大人之事,表兄可有頭緒了?”
康子晉反問道:“看來彭姑娘也求過此事,不知致弟打算如何做?”
梁致道:“自然要盡快将岳大人救出。”
康子晉挑眉:“如何救?”
梁致該是早就想過這其中的事,他答道:“從拟诏、薄歷、遞遷到落印,總歸有一處是能查出破綻的。”
康子晉的眼神凝了凝,抛出個微妙的問題:“若岳大人并非是受人诟陷,而是确有失職呢?致弟可會為了彭姑娘,将這樁事擰轉?還是說,致弟會禀公辦理?畢竟此事,牽扯出了人命。”
梁致略一忖度,如實答道:“我會想盡辦法,救出岳大人。”
見他雖有猶疑,卻态度堅定,康子晉的眼尾,不覺流出幾分笑意來。
作者有話要說: 嘉嘉每逢勾搭——必翻車。
侯爺吃的不是炮仗,是一種糧食發酵後形成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