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莫邺與玖月抵達房頂。
透過夾縫，微弱燈光下，看清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張青雲，眼睛閉着，嘴巴微張着，香噴噴地睡着。
莫邺拳頭硬了。
玖月右眼皮狂跳，她急忙摁住莫邺。
後者甩開她手。
叮叮一聲脆響，斂目修煉劍修倏然睜開了眼，青華劍豎于胸前，魔氣撞在劍刃上發出刺耳鳴聲。
張青雲後知後覺地睜開眼，眼睛還殘存幾分困頓。
莫邺站在離他們四五米遠位置，陰怵怵地看着張青雲，陰陽怪氣道：“你倒是心大。”
張青雲看見莫邺，心頭先是一驚，而後頓察出他惱怒。
心中奇異地一喜。
莫邺不高興了，他就爽了。
他拼命按壓下眼底憎恨。
“好些日子不見，你倒是狼狽了不少。”張青雲抽出劍，故意學着葉筱筱口吻道，“沒有休息好嗎？”
莫邺：“……”
莫邺動真格話，光憑他們兩個是打不過。
只是他剛剛出手動靜大，兩句話功夫，便有長老趕來，圍上了莫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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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太容易激怒了吧。
玖月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混亂場面。
她果然不應該冒險救莫邺出來。
把自己暴露了不說。
還被這廢物拉出來賣。
她感覺到越來越多厲害修士往這邊聚集，掃了眼莫邺，果斷不管他，獨自逃去。
莫邺厲害程度不用多說，至今修仙界還流傳着他毀了整個宗門傳說，可他現在身負重傷，又被無數大能圍剿，栽跟頭是必然。
葉筱筱設了結界，心無旁骛地煉了一晚上丹藥，剛走出房間，與閑逛謝池撞了正着。
謝池揮着手手打招呼，順便把昨晚發生事敘述了一遍。
看她眼神毫無波瀾，娃娃臉青年撓了撓臉頰：“你一點也不擔心嗎？”
葉筱筱：“擔心也沒用呀，我一個藥修又不能上去保護他。”
謝池：“……”
他為什麽從中聽出了淡淡驕傲。
劍修神出鬼沒：“他沒事，你不用保護別人。”
葉筱筱看見宗乾，眼睛微微一亮，臉龐盈滿笑容靠過去，繁星般眼睛眨了兩下，小聲與他道：“給你丹藥吃了嗎？”
劍修耳尖微不可察地粉了一丢，他硬挺挺地站着不動，聞到了她身上草藥氣息。
微澀，清淡。
喉嚨幹了下，僵硬地點點頭。
葉筱筱見狀，也顧不上謝池在旁，好奇地又湊近一點，帶着一絲急不可耐：“那……感覺怎麽樣。”
宗乾眼眸裏溫度化暖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答道：“流粹丹藥效發作很快，我能感覺到行劍法時更輕松了……你好厲害。”
他顯然不擅長誇人，憋了半天也只冒出這一句話。
只可惜葉筱筱清楚自己煉藥水平，坦蕩蕩地接下了誇贊，只是心裏頭還是有一點點怪異。
葉筱筱：“我問不是藥效，你吃了以後身體有什麽不适感覺嗎？”
她昨天不在現場，不知道宗乾服用完丹藥情況。
“沒有。”
葉筱筱眼巴巴瞅着宗乾，發現再無後續了，困惑地歪了歪頭。
就這？
難道不應該作個幾百字用藥感想嗎？
她心裏這般想，嘴上卻道：“……嗯，也行，既然莫邺已經沒事了，這幾天你跟我在一塊吧，不用保護張青雲了。”
聽到她話，宗乾拿劍手微微不穩，他強行令自己鎮定下來，認真點了點頭。
他有義務照顧道侶情緒。
謝池擱那兒發着呆，等兩人分開後，才指着一邊道：“莫邺在那邊。”
他們走進去後，封鎖莫邺房間外有四名長老鎮守。
得到允許後，他們進入房間，張青雲也在裏面。
張青雲神情專注，眼中只有莫邺，連他們靠近都沒有發現。
他似乎找到了折磨莫邺樂趣，搬了個桌子，坐在木椅上，桌上放了一盞熱茶，還放了一盤瓜果。
“你應該不是一個人來吧。”
“玖月她在哪？該不會棄你而逃了吧。”
“聽何長老說你還有內傷，傷還沒好就跑來殺我，可見你有多恨我，怎麽，你以為我會因為你憔悴不安，還是憤怒狂躁？”
“就你？”
如此賤兮兮風格，與一個月前剛到天水門意氣風發太歸宗首席弟子形象差了十萬八千裏遠。
莫邺俊臉上圖騰都歪曲不成樣，因為怒火而變得猙獰恐怖。
他兩手腕處留有已經幹涸傷疤，那是被人切斷經脈後痕跡，此時此刻兩只眼血紅可怖，他擡起手，一拳狠狠地砸在結界上，憑空多了一道血痕。
這幅場景，也不知道是誰折磨誰多一點。
葉筱筱感慨良多：“好狠吶。”
謝池神情複雜，嘀咕道：“你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
張青雲扭頭，看到是他們後，悻悻地摸了摸鼻尖，反觀莫邺，看到葉筱筱後掙紮結界力道更盛了些。
咚咚兩聲砸在結界上，宗乾往前半步，把莫邺視線擋得嚴嚴實實。
英挺背後冒出一個腦袋，葉筱筱像是看不見魔修眼裏仇恨：“他怎麽不說話？”
張青雲甩了兩下頭，恢複正常模樣，冷冷道：“昨天只抓到他一個人，蘇重影想用真言陣逼他說出玖月下落，結果他直接毀了聲帶。”
動手之快，無人反應過來。
魔修對他人陰毒，對自己也是毫不留情。
葉筱筱：“這事好辦啊，我可以醫好他。”
看病救人簡簡單單啦。
這才想起他們有個藥修張青雲：“……”
藥修，真好使。
“蘇重影不在嗎？”葉筱筱看了周圍一圈問。
“他去這附近搜尋了。”
她了然地點點頭：“那等他來了再說吧。”
張青雲：“？”
葉筱筱振振有詞：“不然咧，難道你要替他出治莫邺費用？”
張青雲瞪大眼睛，仿佛在問連這你也要收錢？
對上葉筱筱堅定眼神，他挫敗地移開眼睛。
他有氣無力道：“先算我這裏。”
有人願意出錢，葉筱筱彎了彎眉，要往莫邺那邊靠，被宗乾按住了肩膀。
她半仰着腦袋看他。
宗乾視線落在她手上：“我去吧。”
葉筱筱怔了下，攤開手心，任由宗乾拿着丹藥走向莫邺。
她盯着宗乾修長俊雅背影，輕輕地眨了兩下眼。
他是在擔心莫邺會傷到她嗎？
這種想法宛如流星滑逝。
莫邺冷冷地看着宗乾靠近。
宗乾對魔修冷冰冰，靠近，擡手，刀頸，喂藥，一套塞藥流程行雲流水。
莫邺沉着臉，他不想說話，這幾個還能硬逼他不成？
葉筱筱往那邊走了過去，張青雲不自覺地位置騰給她。
她擡眼看了看後者，張青雲被她瞅得不自在，悶着聲音：“看什麽？”
話音落，張青雲便察覺到斜前方有一道銳利眼神逼向自己。
他以為是莫邺，擡頭卻看到是劍修臭臉。
宗乾對張青雲此舉十分不爽。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板着臉，往葉筱筱那邊靠，依仗着一身浩然氣勢，愣是把張青雲弄得往後退了兩步。
張青雲退到謝池那，扯着謝池袖袍，對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那邊謝池道：“你看，你快看，宗乾道友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謝池努力把自己袖袍從他手中解救出來，睜着兩只大大眼睛，分外無辜道：“哪兒哪兒，我沒看見，你想多了吧。”
張青雲：“……”
“你知道玖月去哪了嗎？”葉筱筱輕聲問莫邺。
魔修閉上了眼，完全不理睬她。
葉筱筱看了他一會：“看來你也不知道，她應該是棄你而去了。”
“也對。”她點點頭，“任誰看見你沖到敵人窩，試圖一打多，也會生理性不适，覺得自己選錯了合作夥伴。”
欲要修身養性魔修赫然，低啞道：“你說什麽？”
她頓了下，仔細看了莫邺一眼：“你該不會沒有發現吧。”
“易怒，失智，焦慮，失控……”她掰着手指數，“我看你現在挺符合邺癫丹顯效後樣子，我用藥應該起效了，不然你也不會這麽莽撞地沖到埋伏裏來呀。”
“我本來還擔心不會起效呢，現在看來倒還是挺有用。”她欣慰道。
除了宗乾，其他人目光唰地落在了葉筱筱身上。
“你什麽時候下藥？”張青雲沙啞地問。
“天水門側殿那會，那時候叛徒還沒揪出來，正好要去找他問話，逼他吃了邺癫丹。”
“你！”莫邺混沌大腦似乎總算有了一絲清明，逐漸想起她應該在側殿時曾經喂自己吃了一枚丹藥。
他本以為那丹藥只是抑制他恢複速度。
現在清明反而不斷在嘲弄他這些日子做事，他在魔丹控制下，失去理智，滿腦子只剩下無盡摧毀欲，玖月提醒了他數次，他也不曾聽勸。
她委婉道：“我當時也沒給你解藥。”
迎接她是一片靜默。
“她也太兇了。”謝池揉揉胳膊，發自內心道，“我開始覺得映月谷非良處了。”
一向沉默寡言劍修卻忽然扭頭看了眼他，罕見地駁道：“不兇，很可愛。”
謝池呆了呆，一時間忘記去恐懼宗乾，弄清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後，娃娃臉上露出一絲震撼。
劍修都是怎麽回事。
動凡心後就眼瞎。
他哆哆嗦嗦地扭回頭，老老實實閉上嘴。
神夢谷有一條規訓：禁言，安己。
簡單意譯過來就是：少說話，不惹事。
叛逆期許久術修謝池，終于對神夢谷有了一絲絲歸屬感。
正在教育魔修映月谷大弟子也僵在原地。
“……”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身側宗乾。
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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