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龍過江

第26章 ：

如果是一個普通的五歲小孩跟自己說這些驚悚的話，鳳梧打死也不信。可是龍三太特別了，誰也猜不着他的本事在哪裏，所以他說的，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龍三為什麽要這樣做？他應該什麽都不懂才對……

有些事情細思恐極，鳳梧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思維，不去深想。這樣決定之後，卻還是深呼吸了好幾次，試圖調整自己的心态，積極面對。

沒事，不過就是被龍三啃了幾口，又不是第一次。

鳳梧閉上眼睛又睜開，然後去給飯桶龍三調第三碗米糊。等龍三吃完米糊之後，還要沖一瓶奶，否則他就不高興，就像成人吸煙一樣，一天不抽心裏難受。

“昨晚又收了一枚鏡子？從哪兒收的？”決定把那件驚悚的事情撇到腦後，鳳梧沉着語氣，開始跟龍三談正事。

“嗯，從蛇妖那兒奪來的，他說張老頭兒手裏還有一枚。”龍三吃飽喝足，眯着眼睛好不惬意，他的小身子歪着，慢慢靠着鳳梧的大腿。

作為一頭龍，龍三喜歡卷着東西睡覺，鳳梧的大腿是個好地方。

“張老頭兒，他竟然去了哪裏？”鳳梧的手掌，擱在龍三的腦袋上，習慣性摩挲着他的頭發。以前龍三還小的時候，頭發又軟又細，跟他的脾氣一樣軟糯。現在龍三長大了，頭發雖然還是一樣軟，脾氣卻長了不少。

“不知道，他孫女說，他在下面？”這個下面究竟是什麽，龍三也不知道，他吃飽了就想睡，現在努力睜開眼睛：“等我睡醒了再去。”

鳳梧拍拍他的屁股說：“別睡了，現在就要啓程。”

“唔……”龍三咂咂嘴，不想起來。

看到龍三睜不開眼睛，鳳梧顯得無奈，他只好用背帶把龍三兜在胸前：“你要睡就睡吧，等會兒遇到什麽東西把你叼走……”

“誰敢？”龍三抱住鳳梧的脖子，反應甚大，他龍太子的威嚴不可侵犯。

臨走時，兩個人去敲開姑娘的房間，發現屋裏空無一人：“看來也走了。”鳳梧仔細觀察屋裏，看到環境和擺設的時候，眼眸一眯，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照理說一個女孩的房間，不應該這麽樸素荒涼才對。

沒錯，這間房間給鳳梧的感覺就是荒涼，不像人住的地方。

“糟了。”龍三擡起頭來，用力戳戳鳳梧的胸口說：“你有沒有發覺哪裏不對？”

鳳梧也覺得不對，連忙抱緊前面的人：“我們還是先出去吧。”他感覺站在這個地方渾身發涼。

“好像來不及了。”眼看着剛才有道門的地方，現在居然只剩下一面牆，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龍三和鳳梧幹瞪着眼，兩個人相視而愣，一時之間反應過不來。明明有道門的地方，突然什麽都沒有，那要怎麽出去？

“既然不能往後退，那就往前走。”龍三待在鳳梧懷裏，嚴肅着小臉。那張老頭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戲，把他耍上火了，要是能逮住那老頭，龍三少不得要給他好看。

“嗯。”

這間屋裏環境樸素古舊，像極了老社會的風格。那些床和桌椅，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上面落了一層灰塵。昨晚明明看見那姑娘進了這裏，真是奇怪得緊。

“去窗邊看看。”這裏唯一的一個彩光窗口，鑲着一塊模糊的玻璃。鳳梧抱着龍三走過去，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只隐約看到樹影搖曳，光斑點點，同時還聽到一些打槍的聲音。

他們站在屋裏，無端感到陰風陣陣，有點冷。

“風是從那裏吹來的。”龍三突然指着一個地洞說，原來木質的地板太老舊了，有些地方坑坑窪窪。

鳳梧慢慢走了過去，緞面的靴子踩在木質地板上無聲無息。突然，一只帶血的手從縫隙中伸了出來，它用力掰斷腐朽的木板，弄開一個大洞。

然後一顆人頭探了出來，瞬間六目相對，那人又愣又驚訝，馬上皺着眉頭：“鳳梧？”

這個喊着鳳梧名字的青年，一身米黃色短打，他額頭系着一條玉帶，身後背着一把古刀。鳳梧和龍三都認識他，他就是游戲裏見過一面的雲巅。

“你在這裏幹什麽？”看見雲巅的出現，鳳梧也皺着眉頭，因為已經不确定現在是什麽情況，是現實還是幻覺？

“我也想問你們。”雲巅的眼神充滿警惕，他竟然問：“你們是真的還是假的？有什麽可以證明？”

龍三和鳳梧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我們都是假的。”

“……”雲巅傻眼地靠了一聲，然後他從下面爬了上來：“認真點，我是跟你說真的，這個地方很危險，我困在這裏大半個月了。”

鳳梧說：“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張老頭？”

雲巅坐在地上休息，順便取出腰間的水囊喝點水：“如果你們說的張老頭兒是我看見的那個，就是了，他現在也在這裏，但是我找不到他。”雲巅冷聲說：“如果能找到他，我早就出去了。”

接着看向鳳梧：“你呢，帶小孩來這種地方，不要命了？”

仔細一看鳳梧懷裏的小孩，雲巅覺得略面熟，他微微驚訝了下：“他是那個小孩？這是他現實中的樣子？”原來還真是個小孩，出乎意料。

“我不知道這個地方是什麽地方，我們剛剛進來，就發現這裏沒有出口。”鳳梧說着看了一眼牆壁，然後眯起銳利的眼眸，緊緊盯着那道再次出現的門。

剛才空無一物的牆壁，不知道什麽時候恢複了原樣，他們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呵呵，不用太奇怪，這是那個老頭的世界，他可以控制這裏的一切。”雲巅冷笑說。

“這麽說來，豈不是很危險？”鳳梧下意識地抱緊龍三。

“可以這麽說，不過他能力有限，只能控制這些小把戲。這個世界是複制的世界，要他自己築造是不行的。所以這裏面的一些事情，還是必須按照邏輯來發展。”雲巅看着那道門：“像這種開門關門的事情，他就可以控制。”

“外面是什麽世界？”鳳梧問。

雲巅殘忍地笑了一聲：“是人類淪陷，猛獸出籠的世界。”

話剛說完，外面傳來一聲吼聲。坐在地上的雲巅趕緊起來，和鳳梧說：“我要走了，你是跟着我還是怎麽樣？”

“我跟着你。”鳳梧手裏拿着一把匕首，他緊了緊肩上的袋子，裏面都是龍三的口糧。

“好，我們先和基地的人彙合。”雲巅抽出背後的古刀，走到門前打開門。

外面的場景早就變了，不再是龍三和鳳梧熟悉的地方。出去以後，看到一片荒蕪破敗，雜草叢生：“這裏以前是個村子，不過聽這個世界的人說，秩序社會早已過去了三十年。”警惕觀察了一下四周，他跑動起來：“走！”

鳳梧快步跟上，他腳步輕盈，走過的時候漾起一陣微風，看似不快，卻緊緊跟着雲巅。

突然，前面的雲巅停了下來，不再往前走。鳳梧看過去，一頭棕色猙獰的無皮怪物站在前方，眼神貪婪地看着這邊。

“它很強？值得你這麽警惕？”鳳梧把前面那東西觀察一遍，發現它形似野狼，體重最重不過百來斤。他并不認為，憑雲巅的實力需要害怕這東西。

“殺死一并只不難，難的是一群。”雲巅四處觀望說：“要速戰速決，否則就走不了了！”

話還沒說話，鳳梧的匕首從手裏掄了出去，那東西怪叫一聲，抽搐了兩下倒在地上。鳳梧走過去，把怪物眉心上的匕首抽出來。

雲巅驚訝地看過去，竟然全刃沒入，他無法想象鳳梧的臂力有多大。

不，臂力只是次要，鳳梧令人驚訝的應該是速度和準确度，其次才是臂力。

“你果然很強。”從來沒有和鳳梧正面交鋒過，雲巅還是第一次見他出手。

“走吧。”鳳梧抽出一張紙巾，他慢條斯理把匕首上惡心的腦汁擦掉。

“現在的紙巾是稀罕物，你還是省着點用吧。”雲巅說了一句，繼續帶着他們往前行。

鳳梧想想也是，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以後給龍三擦屁股的紙都找不到，還是省着點用比較好。

跑了沒多久，終于看到一輛老舊的軍用卡車，停靠在半人高的雜草上，後面是一片灌木叢。

卡車附近有五六個壯年男人，他們在這裏處理一頭變異野狼，也就是鳳梧剛才殺死的那種。

發現有人過來，他們警惕地注意。

“我們在前面殺死了一頭，你們不怕的話可以過去收拾。”雲巅給了他們一個位置，讓男人們很猶豫，他們說：“快天黑了，現在去不安全。”順便觀察雲巅身後的陌生人：“他是誰？”

一個讓人側目的男人，穿着怪模怪樣，還抱着一個小孩？在這個世界上，小孩的出生率幾乎等于零，而且就算生出來也不可能養得這麽好。

鳳梧和龍三幹幹淨淨，面色紅潤，一點都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他是我的朋友，對付野狼很厲害，剛才那只就是他殺死的。”雲巅故意這樣說，因為這個世界力量為尊，能殺變異猛獸的人才有資格生存。

“能殺野狼？很好。”首領模樣的年輕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眼鳳梧，走過來對他伸出手：“我是唐越。”

“鳳梧。”鳳梧沒有和他握手，只是動了動指尖。

那匕首清光盈盈，在衆人的視線中飛到灌木叢深處轉了一圈，當它回到鳳梧的手裏，一顆樹幹有碗口大的樹木倒了下去。

“你很強。”唐越說了一聲，轉身帶領幾個漢子：“走，去把野狼擡回來，今晚加菜。”

乖乖待在鳳梧懷裏打瞌睡的龍三一個靈激，嫌棄地說：“你們要吃那怪物？”

雲巅回答說：“變異野狼雖然看起來不咋樣，不過味道還不錯。”

龍三皺着眉：“我肯定不吃。”他對鳳梧說：“你也不要吃。”那野狼長得太刺激龍族的審美觀，即使是貪吃的性子也受不了變異野狼的尊容。

“這個世界什麽都沒有，你不讓我吃它，那我還能吃什麽？”鳳梧一本正經地問他。

“……”龍三掙紮了好久：“我的米糊糊分你一半。”

別說鳳梧吃驚，旁邊的雲巅立刻笑得不行：“鳳梧，你家的小孩真可愛！”

鳳梧笑笑，輕輕摸一把龍三的呆毛：“謝謝你的厚愛，我不吃你的米糊糊，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去，得留着給你吃。”

龍三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鳳梧太好人了。他湊上去吧嗒一聲，親了一口鳳梧的下巴。

“你要記住我的好。”鳳梧的笑容足以閃瞎旁人的眼睛。

“啧啧！”雲巅撇開了眼神，他突然覺得自己挺孤單的，好像養個小孩很不錯的樣子。

“雲巅，我能找到張老頭，不過他也能找到我。”鳳梧突然說。

“嗯？你能找到他？”雲巅很驚訝，他連忙壓低聲音：“我不知道你是憑着什麽找他的，但是可以肯定，他的限制很多，好像找不到我們。我來到這裏半個月，他只在最初的時候對我發起過攻擊，後來就沒有了。”

“是不是他覺得不用花心思在你身上？你對上張老頭的原因是什麽？”鳳梧斜眼看着雲巅，這才是他要問的關鍵。

思考了很久，雲巅吐露說：“我在找一樣東西，有人告訴我，這樣東西在一個人身上，那個人就是把我弄進這裏的老頭。”

“找來幹什麽？”鳳梧追問。

雲巅眼神淡了淡：“這就無可奉告了。”

帶着三個漢子出去的唐越，很快就擡着一頭變異野狼回來。他們看向鳳梧的眼神越發不同，因為這頭野狼身上只有一個傷口，明顯是一擊即中。

這樣的高人，是個人都想招攬，但是也要看自己實力夠不夠。

遠處傳來一聲吼叫，唐越馬上招呼大家上車：“快走，趕在天黑之前回去！”氣氛一時間變得異常緊張。

“在這裏白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晚上。”坐上卡車，雲巅對身邊的人科普道，嘴邊嚼着一條肉幹，是變異野狼的肉曬制成的，他給了鳳梧一把：“要嗎？我自己弄的。”白天太陽很大，這個曬兩三天就好了。

“謝謝。”鳳梧接過來，在龍三虎視眈眈的視線下，咬了一口。其實味道還不錯，跟牛肉幹有點相似，大概味道要重一點。看到懷裏的小孩眼睛圓溜溜，他笑了：“要吃嗎？”拿出一根湊過去。

“唔！”龍三撇開嘴巴，嫌棄得要命。他幹脆趴進鳳梧的懷裏，揉揉眼睛睡覺。

“這種地方，養個孩子不容易。”雲巅看了龍三好幾眼，為這個小家夥有點擔心起來。

“沒事，他好養活。”鳳梧輕輕拍着小孩的背，一邊吃着肉幹。他從昨晚開始，只在今天早上吃了兩口龍三的口糧，早就餓了。

“奇怪的男人。”雲巅嘀咕了句，靠在車上閉目養神。

卡車回到基地後，天剛剛擦黑。守門的壯漢們大聲警告：“下次要是再這麽晚回來，我們就不開門了！”誰知道開門的時候會不會發生意外，以前就試過了。

“辛苦幾位哥們了，我們今天出了點意外，所以回來晚了。”唐越下去交涉，順便塞了一把肉幹給守門人。

卡車順利進去以後，鳳梧人生地不熟，沒有落腳地。他只能跟着雲巅，去擠一擠雲巅租住的臨時板房單間。

“我跟那些人是臨時組隊出去的，他們是為了打獵，我不是。不過為了能生活好點，明天開始還是用心狩獵吧。說不定能打到不錯的獵物。”雲巅看着正在煮開水的鳳梧，嘆了口氣，然後閉上眼睛休息。

鳳梧默默不語，他把龍三放在小毯子上面坐着，自己蹲在簡陋的爐竈面前煮開水。

一會兒濃郁的奶香味溢滿了這個小板房，雲巅不禁睜開眼睛：“他居然還吃奶？”

龍三抓住奶瓶，瞪了一眼雲巅，為什麽不能吃奶？

“你看。”鳳梧摸摸龍三的下巴：“人人都覺得你應該吃飯了，下次回去以後，就戒奶吧。”

“不戒。”龍三轉了過去，用屁股對着鳳梧。

小模樣怪欠揍的，不過卻不讓人讨厭。鳳梧奇怪地發現，自己對龍三的耐心是前所未有的高，好像從來沒有不耐煩他。

要是以前，鳳梧簡直不敢想象自己帶小孩的情景。

“你們感情真好。”雲巅感嘆說，只是很奇怪，他覺得鳳梧和這個小孩既不像父子關系，也不像兄弟關系，他們是什麽關系？

“還可以。”鳳梧把龍三抱起來，自己坐在他毯子上，背後靠着牆：“這裏的環境真不好，明天确實要換個環境。”他嫌棄看了雲巅一眼，好端端一個強者，居然把自己混成這樣。

“随你。”雲巅讪讪地扭過臉去，睡覺，順便提醒一聲：“晚上會很冷，你們自己小心。”

看着他把一堆堆破舊的棉被蓋在身上，鳳梧和龍三都很不理解，有這麽冷？

到了晚上才知道，确實很冷。把所有衣服拿出來蓋住，也還是很冷。而雲巅睡得像豬一樣，根本沒有要幫助一下小孩的同情心。

鳳梧也沒有尋求幫助的想法，在他的世界裏，求人不如求己。

“受得住嗎？”自身感到很冷，就是不知道懷裏的小孩怎麽樣？

“嗯。”龍三懵懂地點點頭，他并不知道鳳梧在問自己什麽。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然後伸出小手摸摸鳳梧的臉：“你是不是很冷？”

鳳梧趕緊把他的手放進去：“別放出來，冷。”

“不冷。”龍三用自己的臉頰貼着鳳梧的臉頰，趕緊對方哪裏都是涼的：“你很冷嗎？”身上的衣服裹了好幾件，全在自己身上。

“你不冷？”鳳梧的手在外面抱着他，伸進去衣服裏面摸了摸，才發現這個小肉團子熱乎乎地。

現在少說也有零下幾十度，鍋裏剩下的水都結冰了。鳳梧比一般人耐寒不錯，可是也夠嗆的。再這樣下去可以忍受，卻很辛苦。

“我不冷，我把我的龍珠給你暖暖。”龍三才知道鳳梧冷，要不然他早就這樣做了。

“……”鳳梧還沒反應過來，什麽龍珠，然後臉頰被龍三熱乎乎的小手捧住，對方的嘴也湊了過來。

冰冷的唇碰上一團溫軟，先是暖暖的氣息流淌過來，然後熱烈的一團東西，通過龍三的小舌頭，送進鳳梧喉嚨裏。

鳳梧咽下去之後，整個人溫暖了起來，一點都不覺得冷了。

“傻鳳梧，你還冷不冷？”龍三撫撫鳳梧的丹田，珠子就在那裏。

“……你把這個給了我，那你呢？”鳳梧馬上抱緊龍三，害怕他失去了龍珠會冷。

“我沒事……”龍三的臉蛋被擠得變形，他連忙劃手劃腳說：“龍是不怕冷的，真正的鳳凰也不怕冷。”因為鳳凰屬火：“你還不是真正的鳳凰，你只是一個混血，連妖都算不上。”

論身份，一百個鳳梧也配不上龍宮三太子。

不過龍三吮着手指頭想：“沒關系，雖然你血統不純，不過我不會嫌棄你的。”自己的人自己疼，所以龍三連龍珠都舍得給出去。

聽到龍三沒事，鳳梧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了幾下。他吞了這顆龍珠，頓時覺得渾身力量暴增，也讓他明确地感受到，龍三的力量不是常人能比：“謝謝你的厚愛。”

鳳梧抱緊龍三，目光溫柔，然而唇邊帶着一抹狡詐。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把這只小龍整只吞下去。